卻說鮑、雷二人正鬥在熱鬨之間,台下一人大叫:“二人莫動手,我師徒二人來了!”鮑自安、雷勝遠雖都聽得台下喊叫,但你防我的拳,我防你的手,那個正眼向下觀望?消安連叫兩聲,見他二人都不歇手,心中大怒,喝道:“如不歇手,看我亂打一番!”將腳一縱,上了台來,將身站在台中,把他二人一分。鮑自安一見是消安,又仗了三分膽氣;雷勝遠亦認得是五台山消安,乃說道:“師兄從何而來?”消安道:“法弟現在江南空山之上三官殿居住。昨日聞得鮑居士在揚州掃了擂台,欒家人請人複擂,恐鮑居士有傷。特同小徒前來幫助。不意是道兄,都是一家,叫我助誰?故上台來解圍。”雷勝遠、鮑自安二人棋逢敵手,各懷恐懼之心,又儘知消安師徒之利害,樂得將計就計,問道:“既蒙師兄見愛,敢不如命!”各人穿起大衣。鮑自安邀消安同下擂台,雷勝遠亦要邀欒家去敘談。消安素知欒家乃係奸佞之徒,怎肯輕造其門。遂辭道:“法弟還有彆話與鮑居士相商,欲回龍潭,不能如命。”雷勝遠料他與鮑自安契厚,亦不強留。消安同鮑老下了擂台,駱宏勳、徐鬆朋、濮天鵬三人迎上,各自見禮。鮑自安又謝他師徒相關之情。消安師徒出家人,從不騎牲口,故此大家步行進城,奔徐鬆朋家來。到了客廳,重新見禮。徐鬆朋分付仆後日往山東,徐大爺後日赴莊收租。飲足席散,各自安歇。次日早飯後,鮑自安、消安告辭,徐大爺令人將十封銀子取出,交與鮑自安。鮑自安大笑道:“前日與朱彪打賭時,原說買東道吃的。我僥幸贏他,該買東道,我等共食,今已在府坐擾數日,還算不得麼?”徐大爺道:“如此說,老爹輕晚生作不起地主了。即使買東道,也用不了這些,還是老爹收去。”鮑自安道:“如此說來,那有帶回之理,隻當用不完,餘者算我一分贐儀,送與駱大爺主仆一路盤費,何如?”消安道:“此銀諒鮑居士必不肯收。徐、駱二位檀越恭敬不如從命吧。”駱、徐又謝過。鮑自安等四人,帶領二十位英雄回龍潭去了。眾人去後,駱宏勳置了幾色土儀,收拾行李;徐鬆明又將鮑老五百銀子捧出,叫駱大爺打入包裹,以做路費。駱宏勳道:“弟身邊赴寧盤費一毫尚未動著,要他何用!”徐大爺道:“此是鮑老爹贐儀,表弟應該收用。”駱宏勳道:“如此說,就拿一封。”打入包裹。餘謙仍將餘銀送入徐大爺後邊。過了一宿,次日起早,駱大爺主仆奔山東一路而去。徐大爺亦交代帳目、日後家務事畢,帶了兩個家人上莊去了。不提鮑自安回龍潭,不表徐鬆朋上莊。且說駱大爺主仆二人,在路非止一日。那日行至苦水鋪,向日靈櫬回南之日,所宿花老之店,餘謙還識得,一直走進店門。櫃上人及跑堂的亦都認得,連忙迎接,說道:“駱姑爺來了,快些打掃上房,安放駱姑爺行李!”牽馬拿行李,好不熱鬨。駱宏助進了上房坐下,早有人捧了淨麵水來,又是一壺茶。廚房殺雞宰鵝,煨肉煎魚,不多一時,九碗席麵擺上。餘謙是六碗葷素,另外一席。駱宏勳道:“一人能吃多少?何必辦這許多!”櫃上人親來照應,說道:“不知姑爺駕到,未預備得齊全,望姑爺海涵。”駱宏勳道:“好說。”又問道:“老爹可在家麼?”那人道:“前日在此過去的,已下江南,親請姑爺去了。難道姑爺不曾會見麼?”駱宏勳道:“水路上麵舡行遲慢。我自家中起早騎了自家牲口,從西路而來,”那人道:“是了,老爹前說從東路下揚州,故未遇見。”駱宏勳道:“老爹自去,還是有同伴者?”那人道:“同任大爺、巴家四位舅爺,六個人同行。”駱宏勳道:“此地離寨還有多遠?”那人道:“八十裡。此刻天短,日出時起身,日落方到。”駱宏勳道:“還是大路,還是小路?”那人道:“難走,難走,名為百裡酸棗林,認得的隻得八十裡。不認得的,走了去又轉來,就走三天還不能到哩。明日著一路熟之人送姑爺去。”駱宏勳道:“如此甚好!”吃飯之後,又用了幾杯濃茶,店小二掌燈進房,餘謙打開行李,駱宏勳安睡。次日起身梳洗,用了些早點起身。店內著一人騎了一頭黑驢子在前麵引路。走了二十裡之外,方入棗林地麵。無數棗樹卻不成行:或路東一棵,或路西一棵,栽得亂雜雜。都是些彎彎曲曲的小路,駱宏勳同餘謙未有三五個轉彎,就分不清東西南北了。駱宏勳問那引路之人道:“此非山穀,其路怎麼這樣崎嶇?”那人道:“治就的路,生人不能出入,且有至死亦不能進莊的。”餘謙驚訝道:“怎樣分彆?”那人道:“餘大叔同姑爺係自家人,小的不妨直告:棗林周圍一百裡遠近,故名之酸棗林。隻看無上梢之樹,向小路奔走,便是生路;逢著有上梢,並路徑大者,即是死路。”那餘謙又問道:“怎麼小路倒生,大路倒死呢?”那人道:“小路是實,大路卻有埋伏,乃上實而下虛。下掘幾丈深坑,上用秫秸鋪攤,以土在上蓋之,生人不知,奔走大路,即墜坑中。”說說行行,前邊到了一個寨子。駱宏勳舉目一看:有數畝大的一片樓房,皆青石砌麵的牆壁。來到護莊橋邊,那引路之人跳下驢子問道:“姑爺,還是越莊走,還是穿莊走?”駱宏勳道:“越莊怎樣?”那人道:“此寨乃巴九爺的住宅。越莊持長棍,分列寨門之外,按隊而來。駱宏勳心中暗想道:“此事甚是詫異,不曉何故?”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