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觸到的事,是如此玄秘,如此深奧,簡直是沒有任何可依據的知識作為引導。我沒有說甚麼,隻是拉著她向前走,來到了車房,我才道:“我駕車,你必須立即看一些東西!”我的意思是,要白素在歸途中,就看那本小冊子中所記載的一切。但是白素搖著頭:“不,我看你不適宜駕車。我不像你那樣心急,不論是甚麼重要的事,我都可以等回家再看!”我聽得她那樣講,本來想說,那也沒有甚麼,就算我們撞了車,死了,說不定我們的靈魂,會進入撞壞了的車子之中。但是接著,我又想到,如果“住”在撞壞了的車身之中,車身生起鏽來,那是甚麼感覺?會不會像是身體生了疥癬一樣?想到這裡,我忍不住為自己荒謬的聯想,哈哈大笑起來,白素看到我有點反常,十分關心地望著我。我忙道:“你放心,我很好!”白素駕著車,回到了家中。我急不及待地將那本冊子取了出來:“你看,看這本冊子上記載的一切。”白素看到我神色凝重,就坐了下來,一頁一頁翻閱著。我因為已經看過一遍,所以可以告訴她,哪裡記著重要的事,哪裡所記的,全是無關緊要的,所以她看完全冊,所花的時間比我少得多。她抬起頭來,神情有點茫然,問:“你得到了甚麼結論?”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怎麼啦?你也應該得到相同的結論!”白素作了一個手勢,表示她實在沒有甚麼結論可言,我叫了起來:“結論是:那塊木炭之中,有著林子淵的魂魄!”白素皺了鞁眉,開玩笑似地道:“這倒好,你還記得皮耀國?他說木炭裡有一個人,你說木炭裡有一隻鬼——”白素還想說下去,可是她的話,已經給我帶來了極大的震動!我在陡地一震之後,失聲道:“你剛才說甚麼?再說一遍!”我這句話幾乎是尖叫出來的,而且那時我的臉色,一定十分難看,是以白素吃了一驚,顯然她沒有想到我這樣開不起玩笑,她忙道:“對不起,我是說著玩的,你不必那麼認真!”我一聽,知道白素是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並不是對她這句話生氣,隻不過是因為她的這句話,令我在陡然之間,捕捉到了一些甚麼東西,但是卻又未能太肯定,所以我才要她再講一遍。我忙道:“不,不,你剛才說甚麼,再說一遍!”白素有點無可奈何,道:“我剛才說,你和皮耀國兩人,各有千秋,他說木炭裡有一個人,你說木炭裡麵,有一隻鬼!”我伸手指著她,來回疾行,一麵道:“嗯,是的,他說,他看到木炭裡麵有一個人!是通過x光照射之後,出現在螢光屏上,當時他大吃一驚。是的,我說有一隻鬼?皮耀國和我,都說木炭裡麵有一點東西——”我說到這裡,陡地停了下來,直視白素,吸了一口氣,才緩緩地道:“皮耀國看到的,和我所推斷的,是同一樣東西!”白素皺著眉,不出聲。我大聲道:“怎樣,你不同意?”白素笑了起來:“不必大聲吼叫,我隻不過心中駭異。”我立時道:“你不是一直很容易接受新的想法,新的概念?”白素的神情有點無可奈何:“是麼?”她隨即揚了揚眉:“一個鬼魂在木炭之中,而這個鬼魂,在經過x光的照射之際,又可以在螢光屏上現形,這種概念,對我來說,或許太新了一點。”我作了一個手勢,令白素坐了下來,我走到她的麵前:“一步一步來。首先,人有魂魄,也就是說,有鬼,這一點,你是不是可以接受?”白素抬頭望我:“你要我回答簡單的‘是’或‘不是’,還是容許我發表一點意見?”我笑了一下,道:“當然,你可以發表意見。”白素道:“好,人的生命會消失,會死亡,活人和死人之間,的確有不同之處,活人,靈魂寄存在身體之內。這個問題我可以回答:是,我相信人有靈魂,我可以接受。”我忙又揮著手:“林玉聲的記述,你是不是接受?他的靈魂,進入了一株大樹之中?”白素又想了片刻:“從留下來的記述看來,林玉聲沒有道理說謊,這可能是一種極其特異的現象,人的魂魄,忽然離開了身體,進入了一件旁的東西之中。古人的筆記之中,也不乏有這樣的記載!”我“拍”地拍了一下手:“是,可是任何記載,都沒有這樣具體和詳儘。”白素點了點頭,表示同意。我又道:“林玉聲的記載,和林子淵看了這樣的記載之後所得出來的結論,以及日後他在炭窯中發生的事。隻能導致一個結果——”我講到這裡,白素作了一下手勢,打斷了我的話頭:“等一等!”我說道:“你讓我講完了再說!”白素卻搶著道:“不必,我知道你想說甚麼,你想說,當人在死前,他的身子靠著甚麼東西,他的魂魄就有機會進入那東西之中!”我道:“是的,林玉聲就是這樣,他背上叫人砍了一刀,他仆向前,雙手抱住了一株大樹,結果,他的魂魄,就進入了大樹之中!”白素道:“好,就算這個假定成立了,你又怎知道林子淵在炭窯之中做過甚縻?或許,他抱緊了一段木頭,或許,他緊貼在窯壁上,也或許,他抱著的那段木頭燒成了灰——”我聽得白素講到這裡,忍不住打斷了她的話頭:“不必再假設了,如今,那個炭窯之中,在甚麼都燒成灰的情形之下,單單有這塊木炭在,我們就隻有肯定,林子淵的魂魄,在這塊木炭之中!”白素靜了片刻,沒有再出聲。我也暫時不說甚麼。過了一會,白素才道:“就這個問題爭論下去,沒有意義。就算肯定了林子淵的鬼魂,在這塊木炭之中,又怎麼樣?我們有甚麼法子,可以令他的鬼魂離開木炭呢?”我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是我一直在思索著的一個問題:“找人幫助。”白素道:“找誰?”我用力一揮手:“我到倫敦去,普索利爵士是一個靈學會的會員,我曾經見過他幾次,他是一個極有成就的科學家,在靈學研究上很有出色經驗,他可以幫助我!”白素道:“不錯,他是適當的人選。”我忙道:“我先和他聯絡一下。”我一麵說,一麵放好了木炭,捧著盒子,到了書房,白素陪著我進書房,但並沒有逗留多久就離開了,我接駁著長途電話,過了相當久,才聽到普索利爵士的聲音:“甚麼人?衛斯理?這是甚麼時候?哪一個見鬼的衛斯理,嗯?”他的聲音很生氣,我心中暗覺好笑,我忘了兩地的時間差異,算起來,這時是倫敦的淩晨三時許,在這種時間被人吵醒,自然不會是很愉快的一件事。是以一向君子的普索利爵士,也會口出粗言。我忙大聲道:“爵士,我的確是‘見鬼的’衛斯理,我有一個鬼魂在手上,要你幫助。”一聽到我有“一個鬼魂在手上”這樣奇異的說法,旁人可能會將我當瘋子,但是爵士卻立時精神了起來,在電話裡聽來,他的聲音也響亮了許多,居然也記起我是甚麼人來了!他道:“哦!你是衛斯理,哈哈,那個衛斯理。對不起,我對於外星人的靈魂,並不在行!”他果然想起我是甚麼人來了,我和他認識,是有一次,在一個俱樂部中,和一些人討論到來自地球之外的生物時,他突然走過來,大聲道:“先生們,人對於自己生命的秘奧,還一無所知,還是少費點精神去研究地球以外的生命吧!”當時,我和他爭論了很久,他自然對我留下了一定的印象。普索利爵士對於我是甚麼人,顯然沒有甚麼興趣,他急急地追問我:“你說你有一個鬼魂在手上,這是甚麼意思?”我道:“很難說得明白,因為這是一個太長的故事,我立刻動身到倫敦來。希望你能召集所有,曾經有過和靈魂接觸經驗的人,等我到,就可以展開研究,我想你不會拒絕的吧!”爵士“嗬嗬”笑了起來:“我從來不拒絕靈魂的到訪。”我道:“我一到倫敦,再和你聯絡。”爵士道:“好的,我等你。”我放下了電話,心中十分興奮。因為我想,普索利爵士和他的朋友,都曾花了二十年以上的時間去研究和靈魂的接觸,我一去,一定可以有結果。我收拾了一下簡單的行裝,儘管白素堅持要我休息一天再走。可是我卻不肯,當天就上了飛機。在我到達倫敦之後,倫敦機場的關員,對這塊木炭產生了疑惑。我被請到一間特彆的房間之中,那房間中,有許多連我也不是十分叫得出名堂來的儀器。一個警官,很有禮貌地接待著我,我不等他開口,就道:“老湯姆還在蘇格蘭場麼?”那警官陡地一怔:“你認識老湯姆?”我道:“是!”那警官用十分疑惑的神情望著我:“老湯姆現在是高級顧問,請你等一等!”他打開門,召來了兩個警員陪我,自己走了出來,大約五分鐘後,走了回來,神情怪異,我知道他出去,一定是和老湯姆去通電話了。果然,他回來之後:“先生,老湯姆說,就算你帶了一顆原子彈進來,講明要炸白金漢宮,也可以放你過關!”我笑著道:“老湯姆是好朋友!”那警官搓著手:“可是……可是……你帶的那塊木炭,我們經過初步檢查,發現它有一種相當高頻率的聲波發出來——”我一聽到這裡,整個人直跳了起來。那警官嚇了一大跳:“我……說錯了甚麼?”我忙道:“將測試的記錄給我看!”他呆了一呆,又召來了一個女警官,給我看一卷圖紙,紙上,有著許多波形,我一看,就認出了那些波形,和皮耀國給我的那一些照片中第一張上所顯示的線條,十分吻合。我深深吸了一口氣,這說明甚麼?為甚麼兩次試測,都會有這樣的波形出現?我的神情十分疑惑,那警官道:“先生,這塊木炭裡麵,究竟有甚麼?”我苦笑了一下:“告訴你,裡麵有一隻鬼,而這隻鬼,又沒有合格的入境簽證,你信不信?”那警官尷尬地笑了起來,但是他顯然十分儘責:“先生,不論你怎麼說,也不管老湯姆怎麼說,我們還是要作進一步詳細的檢查。”我打了一個嗬欠,道:“可以,這是你的責任,但是請小心,彆弄壞了它,要是弄損壞了,彆說是你,整個英國都賠不起!”英國人真是富於幽默感,他居然同意了我的說法,點頭道:“是的,英國實在太窮了!”他又召來了兩個助手,開始用各種各樣的儀器,檢查著這塊木炭。我足足等了一小時之久,才見他搔了搔頭,將木炭還了給我。我道:“有結論沒有?”他苦笑道:“沒有!”我道:“那卷有關高頻率聲波的記錄紙,是不是可以給我?對我可能有用!”他想也不想:“當然可以!”我離開機場,上了計程車,直赴普索利爵士的寓所。普索利爵士的寓所,是一所已有相當曆史的古老建築物。他當初搬進來的原因,是因為那是一幢“鬼屋”。言之鑿鑿,原主人搬走,賤價出售。普索利爵士如獲至寶,將之買了下來。可是不如意事常八九,他搬進來之後,每天晚上都希望有鬼出現,卻一直未能如願!他在那間鬼屋之中,住了十多年,一直未曾見到、聽到任何鬼魂的存在。雖然上一任住客並不是一個說謊的人,但是對於如此渴望和任何鬼魂有所聯絡的普索利爵士來說,這總是意興索然的事。不但如此,普索利爵士還創設了一個“降靈會”,和很多其他對靈魂有興趣的人在一起,經常舉行“降靈”的儀式,希望能和靈魂有所接觸,但是至今為止,還未曾聽到他已有甚麼成功的例子。普索利熱衷和靈魂接觸,我到了之後,發現他的準備工作做得極好。他不但請了他創設的靈學會中的七個資格極深的會員,而且還請來了三個法國的靈魂學家。我一進了他的住所,他幾乎向我撲了過來,牢牢地握住了我的手,用力握著,他紅潤的臉上,充滿了期望。他將我的手握得如此之緊,以至我不得不和他開玩笑:“你不必抓住我,我不是靈魂!”普索利“嗬嗬”笑了起來:“我們每一個人,都有靈魂!”我開玩笑似地道:“爵士,要是每一個人都有靈魂,自從有人類以來,死去的人一定比活著的人為多,那麼,豈不是地球上全是靈魂了?”普索利卻一本正經,一點也不覺得我的話好笑。他悶哼了一聲:“你對靈魂,原來一點認識也沒有,地球算甚麼?隻有人,才活在地球上,靈魂,可以存在於任何地方!”他說的時候,為了加強“任何地方”語氣,伸手向上麵指了一指。我自然知道他向上指的目的,不是指天花板,而是地球以外的任何地方,浩渺無際的字宙之中的任何所在!我沒有再繼續和他開玩笑,他又歎了一聲:“或許他們存在得太遠了,所以我們想和他們接觸,是如此之困難!”我安慰他道:“其實你不必心急,總有一天,會是他們一分子!”普索利怔了一怔,呆了半晌,才道:“來,我給你介紹幾個朋友!”他那幾個朋友,事實上早已走了出來,就站在他的身後,普索利替我逐一介紹,我握手如儀,一時之間,自然也記不住那麼多名字,隻是其中一個小個子,已經半禿了頂,看來像是猶太人,名字叫金特,這個人,以後有一點事,十分古怪,自他開始。不過那是另外一個故事,和“木炭”這個故事無關,以後有機會,我會再記述出來,此處不贅。普索利在介紹完了他的朋友之後,又介紹我:“這位東方朋友,經曆過無數稀奇古怪的事情,他和我們一樣,肯定人有靈魂!”他的那些朋友都點著頭,其中一個身形瘦削,麵目陰森,膚色蒼白,看來扮演吸血僵屍,根本不必作任何化裝的人,他的名字叫甘敏斯。在我們一起向內走去的時候,甘敏斯大聲道:“我們是不是可以知道一下,衛先生對靈魂的基本看法是怎樣的?”我呆了一呆,甘敏斯這樣說,分明是考驗我的“資格”!如果我說不出所以然來的話,那麼,他們一定會看不起我,對我以後說的話,隻怕也不會相信的。果然,甘敏斯這樣一說之後,所有人全向我望來。這時已經進入了普索利爵士的“降靈室”,那是一個相當大的廳堂,但除了正中有一張橢圓形的桌子之外,彆無他物,整個廳堂,看來十分空洞,而且,光線也十分陰暗。進了降靈室之後,一起坐了下來,各人仍然望著我,在等著我的回答。我略想了一想:“我的看法,靈魂,是人的生命的主要部分。我們的身體,活著和死了,化學成分完全一樣,根本沒有缺少甚麼,但是卻有死活之彆,死人比活人缺少的,就是靈魂!”甘敏斯點著頭:“照你的看法,靈魂是一種甚麼形式的存在呢?”我又想了一想:“人的身體,其實隻是支持活動的一種工具,靈魂通過身體,能活動,能發出聲音,等等。但是生命的本質是屬於靈魂,而不是屬於身體的。請允許我舉一個例子——”我說到這裡,略停了一停,在思索著一個甚麼樣的例子最為合適。我想到了一個例子,我繼續道:“譬如說,有一個由電腦控製的機器人,他能行動,能聽話,能作出反應,控製他行動的,是電腦記憶組件,放進不同的組件,他就會作出不同的反應。例如放進的組件是如何下棋,他就是一個下棋高手;放進去的組件是打橋牌,他就是一個橋牌高手。”我講到這裡,略頓了一頓,發現各人都聚精會神地在聽著,我才繼續道:“在這樣的情形下,電腦組件,就相當於靈魂。”普索利爵士帶頭,鼓起掌來:“很好,算是相當貼切的比喻。”我繼續道:“將電腦組件取出來,機械人就沒有了活動能力、思考能力,他‘死’了。但這並不表示電腦組件不存在了,電腦組件還在,隻不過離開了機械人。在離開了機械人之後,單是電腦組件,自然地無法發聲,無法活動。靈魂就是這樣的一種存在。而我們所要做的,就是如何設法,通過一種不可知的方法,和電腦組件中的記憶,發生聯係!”我的說法,顯然令得在座的人都感到相當滿意。因為接之而來的,是一陣極熱烈的鼓掌聲。等到掌聲停息,我又道:“事實上,活人對於靈魂所知極少,身為靈魂是怎樣的一種情形,世人一無所知。不過我至少可以肯定一點,靈魂聽得見和看得見——”甘敏斯立時道:“不對!”我忙道:“是的,不應該說‘看’或‘聽’,但是,如果有一個靈魂在這裡,我們做甚麼,說甚麼,靈魂知道!”甘敏斯這一次,可沒有再提抗議。我又道:“我還知道了一個相當獨特的例子,是靈魂在離開了人體之後,會進入一株樹內,它的活動範圍,離不開這株樹!”我這句話一出口,所有人的神情,都充滿了疑惑,顯然在他們的研究工作之中,從來也沒有發現過這一點。我又道:“不單是一株樹,就是彆的物體,也可以供靈魂暫居——”我說到這裡,解開了旅行袋,取出木盒,打開,捧出了那塊木炭來。幾個人叫了起來:“一塊木炭!”我道:“是的,一塊木炭,我提及的一個靈魂,我堅信,在這塊木炭中!”這句話一出口,所有的人,臉上的神情,全都怪異莫名,一起盯住這塊木炭。普索利爵士最先開口:“朋友,是甚麼令你相信有一個靈魂在木炭中?”我道:“我當然會解釋。不過這件事,極其複雜,有許多關於中國的事,各位可能不容易明白的,我隻好儘我的力量解釋清楚。”我在這樣說了之後,略停了一停,就開始講這塊“木炭”的故事。直到如今為止,上下百餘年,縱橫數萬裡,有關這塊木炭的故事,實在夠複雜,而且有關炭幫、有關太平天國等等,要西方人明白,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講起來相當費勁。我足足花了三小時有餘,才將整個經過講完,相信聽的人,都可以知道來龍去脈。室內一片沉靜。最先開口的是甘敏斯,他卻不是對我說話,而是望著普索利,叫著他的名字:“我們對於衛先生所說的一切——”普索利不等他講完,就道:“我絕對相信衛斯理所講的每一句話。”甘敏斯道:“好,最根本的問題解決了!根據衛先生的講述,我得到的結論是:林子淵先生的靈魂,有可能在這塊木炭之中,而不是一定在木炭中。”我道:“是的,我同意這樣的說法。可是我想提醒各位,有人曾在x光檢查木炭之際,看到過一個人影——”甘敏斯大聲道:“不!靈魂是不能被看見!”我不禁有點冒火,立時道:“你怎樣知道?你憑甚麼這樣肯定?你的唯一根據,就是因為你未曾見過靈魂!”甘敏斯蒼白的臉,紅了起來,看來他還要和我爭論下去,普索利忙道:“彆爭論了,我們就當作有一個靈魂在木炭中,我提議我們先略為休息,然後,一起來和這位林先生的靈魂接觸!”普索利的提議,沒有人反對,那塊木炭就放在桌子中央,我們一起離開了“降靈室”。我來到了普索利為我準備好的房間之中,普索利跟了進來:“你彆對甘敏斯生氣,他是一個十分認真的人,有時固執一點,可是他是搜集靈魂和世人接觸的資料的權威!”我“哼”了一聲:“不要緊,反正我也不是絕對肯定林子淵的靈魂是在木炭中,也有可能,他的靈魂是在炭窯壁上的一塊磚頭中!”我的回答,令普索利有點啼笑皆非,他又說了幾句,就走了開去。我洗了一個熱水澡,又休息了片刻,仆人就來通知晚膳。晚膳的菜式,極其豐富,但是可以明顯地感覺得出,所有的人都心不在焉,食而不知其味,顯然,全記掛著那塊木炭。晚膳中,也沒有人講話,每個人都在想:等一會如何才能使自己和木炭中的靈魂接觸。晚膳之後,大家喝了點酒,仍然沒有人說話,然後,普索利道:“我們可以開始了!”各人都站了起來,走向降靈室。降靈室中沒有電燈,隻在四個角落處,點了四支燭,燭火閃耀,看來十分陰暗,更增神秘氣氛。各人圍著桌子坐了下來,有幾個人得到了我的同意,用手指按在木炭上,有幾個閉上眼睛,口中喃喃自語,有的盯著那塊木炭,全神貫注,各人所用的方式,都不相同,甘敏斯最奇特,在一角落處,不住地走來走去。我倒反而沒有事可做。我不是一個“靈媒”,也不知道用甚麼樣的方法,才能和靈魂接觸,我嘗試過集中精神,但是,一點結果也沒有。所以,我隻好等著,看這些靈魂學專家如何和靈魂接觸。時間慢慢地過去,有兩個人,忽然臉色變得極其難看,接著,匆匆站起身,向外走去,在我還未曾知道發生甚麼事之際,門外已傳來了他們強烈的嘔吐聲。普索利喃喃地道:“有一個靈魂在,我強烈地感到,有一個靈魂在!”另外幾個瞪著眼的人,也點著頭,顯然他們也強烈地感到有一個靈魂在!可是,感到有一個靈魂在是沒有用的,必須和他有接觸,才能得到結論。在外麵嘔吐完畢的兩個人,回到降靈室之中,神色極可怕,不由自主地喘著氣,用他們自己的方法繼續著。時間在過去,又過了一小時左右,情形還是沒有改變,我開始有點不耐煩起來,輕輕地站起來,慢慢地後退,來到了廳堂的一角,看著這些靈魂學家。當我站在廳堂的一角,可以看清楚整個廳堂的情形之際,我心中有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滋味。我真懷疑,這些人用這種方法,是不是可以和靈魂接觸?到目前為止,至少已經三小時了,可是一點結果也沒有。更令人氣餒的是,看起來,也不像會有結果。我想離開,可是又覺得不好意思,因為事情由我引起,所有的人都一本正經,在努力想和我帶來的靈魂交通,我反倒離開,當然說不過去。就在這時候,出乎我意料之外的變化發生了,陡然之間,我看到了甘敏斯先跳了起來,他簡直是整個人直跳了起來的,同時,臉上呈現一種極難形容的神情,說興奮不興奮,說驚訝又不像驚訝。接著,幾乎是在同樣的時間內,幾個將手指或手掌放在木炭上的人,像是那塊木炭正在燃燒,或者說,像是那塊木炭突然之間通了電,他們的手,一起彈了開來。其中,幾個隻是手指點著木炭的人,手指彈開之後,身子還沒有晃動,其中一個,是將手掌按在木炭上的,他像是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將手掌彈開,不但手臂向上揚起,那股“力量”,還令得他的身子,向後倒退了一步,撞翻了他身後的椅子。一切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內發生的,那張被撞翻的椅子還末倒地,另外幾個正在集中精神的人,也一起驚叫起來。在他們的驚呼聲中,椅子才砰然倒地。從這樣的情形看來,顯然是在同一時間之中,他們所有人,都有了某種感應!我忙道:“怎麼了?發生了甚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