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死死生生“霧月……”如哽在喉。心中有一千種的滋味在雜集。細若蚊鳴的聲音，卻在不自覺間悄然泄露了她的心聲。“香……香？”霧月開口了。沒有憤怒，也沒有仇恨，聲音平淡中帶著某一種疑惑。半晌，香香終於從重見霧月的恍惚中醒過神來，想到自己這次醒來，不僅外貌變回了以前的樣子，連聲音也改變了。而且也不再是兔妖了，是個真真正正的人。自己不說的話，霧月應該認不出來的。當即連忙搖搖頭，否認道：“不、不是，我是從另一個世界穿越過來的，不知道怎的就到這裡來了，我這就走。”說完，匆匆挑了個地方轉身就走，沒走幾步，便聽得霧月在身後說道：“你走錯方向了，出去的門在那邊。”“啊，哦，謝謝啊！”香香連忙回轉身，朝著霧月手指的方向走去。走了幾步。忽然想到不對勁，回頭看向霧月站立的地方。發覺他正遠遠地凝視著她，目光平靜而深遠。雖然仍然無法看出情緒，但一對眼眸卻已不再像以往那樣，黯淡而毫無光彩。心中驀地一記緊縮，脫口問道：“你的眼睛……能看見了？！”“嗯。”霧月應了一聲，乖巧地一如從前。“真的？！”香香一喜，隨即想到自己之前都想讓他魂飛魄散了，現在卻來關心他的眼睛能不能看見，這未免也太荒唐了。當即蹲下身，拾回護花鈴，低頭加快腳步往外走去。快走到門口的時候，霧月忽然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原先看不見？”“啊，我……”香香一時語塞，慌裡慌張地想找話解釋，便聽得霧月有些失望地說道：“你還記得以前的事。”“我……”香香還沒想好說什麼，霧月的身影一記搖閃，便逼近到了身前。香香一愣之下，便有一隻冰冷的手毫不猶豫地扼住了她的脖子。“霧月……”香香艱難地從被緊扼的喉嚨裡擠出了兩個字，不敢置信地看著霧月就那樣臉色平靜地慢慢勒死了她。視線裡的身影漸漸模糊，意識也漸漸遠去，香香覺得自己又化作了一縷幽魂，飄飄悠悠的，仿佛隨時都有可能隨風飄散。隱隱約約間，聽到有人在遠處呼喚她的名字，然後又像是從一場悠長悠長的夢裡，蘇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發現還是躺在那張彌漫著紫色的大床上，而床邊正靜靜地坐了個人。香香撐著身子坐起來，那人聽到動靜，緩緩地轉過身來，蒼白的膚色，精致的眉眼，是霧月！香香驀然想起，他掐她脖子時的冷酷，心裡一寒，下意識地往後挪了挪。“香香？”他的聲音輕輕的，帶著一點天真的疑惑。“你還記得我麼？”“霧月……”香香心裡五味雜集，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剛呢喃出他的名字，便見得他的眼中又閃過一抹失望，下一秒鐘，他的手又緊緊地扼上了她的脖子。慢慢地收緊，勒得她喘不過氣來。“霧月……”他恨她，她理解，為什麼他不一下子殺死她，要這樣反反複複地折磨她。喘不過氣，好難受……“陛下。”在香香氣若遊絲，隨即可能斷氣的時候。旁邊響起了一個聲音。“坤已經沒有餘力了，再次設幡招魂，至少要在三年以後。而且赤堇花此次的花期，也已經過了。”這話一說，香香便覺得喉嚨裡滲進了一絲新鮮的空氣。接著，緊扼在脖子上的手，也慢慢地鬆開了。死裡逃生的香香，無力地趴伏到枕頭上，大口地喘著氣，不停地咳嗽著。霧月站起身，從床前走開，香香便聽得他在外麵問道：“為什麼還是記得？”旁邊有人回答道：“死而複生，與轉世重生，畢竟是不同的。”“一定要轉世為人，才能忘記前事？”“是的。”之前那聲音又答道。“陛下可以送公主去轉世，但是魂魄進入輪回道，便不是我們所能掌控的了。能不能尋回公主，什麼時候能夠尋回公主，就都是未為可知的事情了。”“另外，坤剛剛歸位，先是設幡從紫台的重重圍困下召回陛下，緊接著又連續使公主死而複生。他的法力嚴重透支，元氣大傷，必須閉關靜修了。陛下，接下來，還是三思而後行吧。”霧月沉默著，不再說話。香香卻已經有些明白過來，原來她真的被殺死了，而且被殺死了兩次！每次被殺死後。就被坤王召了回來，用赤堇之花重塑了肉身。所以之前煉妖師用血誓幫她渡劫，幻出的人形不見了，她變回了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前的樣子！而霧月之所以這樣反反複複地殺死她，又複活她，似乎是想抹去她的記憶！要讓她將以前的事情全部忘記！她之前就是因為還記得，就被他一而再地殺死！正驚惶著，又聽到腳步聲，有人進來了。抬眸見是霧月，想到他曾那樣麵不改色地掐死了她，下意識中畏懼地往後縮了縮。下一秒鐘，便發現霧月的眉頭微微皺了皺，轉身便又出去了。香香獨立坐在床上，惶惶不安。怎麼辦？她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斬妖冊、小寶、護花鈴、法寶、靈符，全部都沒有了，她跟師兄他們完全地失去了聯絡。而且她的長相、身量、聲音什麼的，也全部都變了，師兄、壁尊他們就算再次見到她，肯定也認不出她了！要是她的記憶再被抹去的話，她跟以前的那個小兔子香香就徹底地拜拜了！與師兄他們，也就是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陌生人了！“師兄……”不！她不要跟師兄成陌生人！就算被抹去記憶，她也不能忘記師兄的！總有一天。她還是要離開這裡，去找師兄的！她要把重要的事情寫下來，就算被抹掉記憶，也要記起的重要事情！香香惶惶然地跳下床，在屋子裡找了一圈，沒有找到一張紙，一枝筆。最終還是在梳妝台上，找到幾枝珠釵，和幾盒胭脂。可是寫在哪裡好呢？寫在太明顯的地方，怕被霧月他們發現。寫在太隱晦的地方，又怕失去記憶後的自己發現不了。思來想去。還是撩高了左手的衣袖。用珠釵蘸著胭脂，咬牙忍痛地在左手上臂上半刻半畫地寫上“我叫香香，愛……”，她本是想寫上“愛燃香”的，但“燃”字剛寫了個火字旁，外邊又有了聲音。有人過來了！香香一驚，連忙將手中的珠釵隨意地往妝盒裡一丟，拿起胭脂，便就著鏡子，慌亂地往臉上抹。果然，是霧月回來了。跟在他身後的，是兌王。香香假意剛發現他們進來，回身怔怔地看看他們。霧月就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她。兌王的身影一掣動，香香頓時覺得頸後方一涼，眼前一黑，驟然又失去了知覺。兌王抬手幻出三根銀針，分彆從香香的頭頂、腦後和後頸紮入，種下往生咒。起身對霧月說道：“三天後會醒。”霧月沒有表態，隻是緩步過來，將香香抱到床上躺好。自己則轉身靜靜地在床邊坐下，沉默半晌說道：“確定會全部忘記？”“對。”兌王說道。“往生咒，就是將人的記憶全部封印，什麼也不會記得。但是一旦回想起往事，就會死。”“多久會失效？”“這個難說。正常的話，隻要不解咒，就不會想起。最好讓公主永遠留在林中，以防萬無一失。”霧月點頭。三天之後，香香再一次地在一片紫色海洋中蘇醒過來，。這一次，她的腦海中已是一片空白，像是被大水衝刷過一樣，分毫不剩。瞪大眼睛看著紫色的紗帳，半晌愣是什麼也沒想起來。“你醒了？”旁邊響起一個低緩好聽的少年男子的聲音，將香香從迷茫中喚過神來。轉過頭，便瞧見床邊坐了個絳紫色衣衫的年輕男子，烏黑濃密的頭發。梳理得整整齊齊，五官精致柔和，有種獨屬於少年的秀美。香香打量了他半晌，才茫茫然地發問道：“你是誰？”霧月寒潭般的眼眸裡，終於出現了一抹笑意：“我叫霧月。霧月的霧，月亮的月。”“霧——月——”香香喃喃了一聲。“好好聽的名字，我呢，我叫什麼呢？我怎麼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起來了？”香香煩瑣地抓抓頭，為不能與眼前這位美少年交換名字而懊惱不已。抬起手臂的時候，卻覺出左臂上火辣辣的一陣疼。“你今天才剛剛出生，還沒有名字……”霧月的聲音，在香香因為痛意將左手的衣袖挽起的那一瞬間嘎然而止。因為那如同漢白玉般純白無瑕的手臂上，赫赫然地刻寫著幾個紅豔豔地大字。“我叫香香，愛……火……”香香一字一字地念著，雖然不明白“愛火”是什麼意思，但前半截還是足夠讓她開心的了。“原來我身上有寫名字！我叫香香！我叫香香呢！”霧月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一把拉過香香，便用手擦去她臂上的字跡。但那些字並不是塗上去的，大多是用釵刻寫的，他這樣用力一搓，鮮血直流，香香更是痛得“哇哇”大哭起來。“哇啊啊，痛……好痛！你是壞人！好痛……”香香痛得大喊，用空餘的手拚命地打他。霧月被她哭得呆了一呆，又急急忙忙地把她摟到懷裡緊緊地抱著，喃喃道：“不痛了，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