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程上山的路聞槳和池淵放棄了步行,選擇了搭乘景區的遊覽車,最後還比肖孟和許南知他們四個人更早一步到達約定的地點。昨天一場雨結束之後,天空放晴,山巒之間的霧氣也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散去,露出原本錯落起伏的輪廓。山林中多是鬆柏類樹木,枝乾高聳入雲,枝葉一年四季不曾枯敗,陽光穿過枝葉的罅隙落入林中,殘影斑駁而細碎。池淵和聞槳下車走到露營點時,負責運送物資的工人已經將三個大帳篷紮好,燒烤架和食材也全都安排妥當,等他們人到,打了聲招呼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項,這些人就下山了。聞槳最近一次露營還是高考結束畢業旅行的時候,算起來已經有好幾年。她順著露營點附近轉悠了一圈,在周圍看到不少其他遊客的帳篷,各種顏色各種款式的都有。轉回來的時候,肖孟他們也到了。正在喝水的許南知朝她看了一眼,神情有些驚訝,很快擰上瓶蓋起身朝她走來,“你這是爬山還跟人打了一架?”“怎麼可能。”聞槳抬手摸了摸下巴,輕笑,“來的時候被一小孩撞了下,沒站穩摔著了。”許南知眉頭蹙著,似乎有些無語。“……”爬山用了將近個把小時,到地方幾個人坐一起聊了會天,除了聞槳和池淵,其他幾個都覺得有些疲憊,趁著時間還早,六個人索性鑽進帳篷裡歇著了。聞槳和許南知住在中間的帳篷。進去之後,聞槳脫了外套,又讓許南知幫忙脫了裡麵的T恤,肩背處的淤青清晰可見。在摔倒的那一瞬間,聞槳怕磕著腦袋,落地的時候用了肩側的力量墊了一下,加上手撐了點力,才沒讓腦袋著地。之前沒察覺到疼,是因為注意力全都在掌心和下巴處,這會整個人放鬆下來,聞槳才覺得肩背處隱隱作痛。她皮膚白,淤青的麵積又大,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你這摔得不輕啊,不然去醫院看看吧。”許南知有些擔心。聞槳聳了聳背,緩慢地做了幾個動作,並未感覺到有特彆明顯的刺痛感,鬆了一口氣,“不用,沒傷到骨頭,估計隻是磕到了有些淤青。”許南知瞅著她那淤青,還是不大放心,“那我去給你買點跌打藥。”聞槳不想太聲張,但又攔不住許南知,隻好邊穿衣服邊說:“我跟你一起吧,這一來一回也不近。”說話間,正好向成渝過來給兩人送零食,許南知等她穿好衣服,“你彆去了,我叫小朋友跟我一起。”“……”許南知起身拉開帳篷的簾子,接過向成渝手裡的零食丟給聞槳。林中的陽光正好,她抬手擋了下,“我打算去山下買點東西,你陪我去一趟,行嗎?”向成渝愣了下,很快回過神,點點頭,“好。”得到滿意的回答,許南知抬手拍了拍他肩膀,笑著誇了聲,“真乖。”-等許南知和向成渝走了之後,外麵徹底安靜下來,隻有偶爾傳來的鳥叫聲。聞槳坐著玩了會手機,覺得有些困,找了個碰不到後背淤青的姿勢,躺下去睡了一個很短的覺。再醒來,是聽見外麵有說話的動靜。聞槳在迷迷糊糊中摸到手機看了眼時間,才剛過四點,她也就睡了不到半個小時。帳篷外,池淵和肖孟正準備生火。山裡的氣溫降得很快,尤其是秋冬季節,往往過了五點鐘,就已經能感覺到涼意。乾柴和燒烤用的炭都是備好的。“三哥,成渝回來了嗎?”這是向寧琛的聲音。池淵往篝火的坑裡丟了幾根乾柴,頭也沒抬地問,“成渝出去了?”“是啊”向寧琛從箱子裡摸了瓶水,擰開瓶蓋湊到唇邊,“他說和南知姐下去買點東西。”“買什麼?”“這我沒問。”池淵朝中間的帳篷看了眼,淡聲說:“還沒回吧。”“哦。”之後三個男人就在外麵斷斷續續地聊了起來,但大多時候都是肖孟和向寧琛的聲音,池淵隻是偶爾搭聲茬。聞槳裹著被子聽他們說話忙碌的動靜,直到過了四點半才爬起來穿上外套從帳篷裡出去。篝火已經生了起來,熱意直竄。肖孟離帳篷最近,聽見動靜扭頭看了眼,笑道,“醒了啊。”“嗯。”聞槳走到他旁邊,“要幫忙嗎?”“可彆。”肖孟低頭撥弄著炭火,語氣意有所指,“支使你一傷號,我怕某人半夜殺人滅口。”“……”池淵麵無表情地從一旁走來,“什麼滅口?”“沒什麼。”肖孟笑著打哈哈,放下手裡的火鉗,“這裡交給你了,我去看看有什麼食材。”池淵神情自若地“嗯”了聲,低頭將那些由於沒有完全曬乾而冒著煙的乾炭挑出來。聞槳在旁邊站著,也沒主動開口。下午在小亭子那一茬,她其實沒有想到池淵會那麼說,更不知道這人到底是自信過了頭,還是當老人家好糊弄。反正睜眼說瞎話的功夫是與日俱增。沉默了許久。池淵停下手裡的動作,側眸瞧了她一眼又很快撤回,“許南知下山去買什麼?”“生活用品。”聞槳沒告訴他實話,“我們來得著急,忘了帶。”說完這句話,兩人又陷入沉默中。良久,池淵狀似無意地問,“是給你買的嗎?”聞槳有些疑惑,但還是據實回答,“對,給我買的。”他點點頭,沒有再問。又過了半個小時,許南知和向成渝買完東西回來,忙著給食材刷油的池淵見空抬頭瞟了眼,看到她手裡提了個黑色的塑料袋,又默不作聲地收回了視線。忙忙碌碌時間就不早了。山裡天黑得早,雖然霧氣濃,但周邊到處都是紮營露宿的遊客,也不至於顯得荒涼頹敗,反倒是有些熱鬨喧嚷。肖孟將吃飯的桌子支在篝火和燒烤架中間的空處,又拆了六張折疊椅子,兩個小朋友忙前忙後往桌上端食材。聞槳和許南知坐在桌旁聊天。“還疼嗎?”許南知壓著聲問。“還好,不動的話就沒什麼感覺。”聞槳回完工作消息,抬頭看她,笑道:“你彆太擔心了,又不是什麼大問題。”“那要是疼得厲害,你就和我說。”“嗯。”說話間,桌上已經陸陸續續擺滿了吃的,肖孟將最後一份烤雞翅端上來,向寧琛搬了一箱啤酒放在桌旁。聞槳不能喝酒,池淵給她拿了兩瓶飲料,熱的。她接到手的時候愣了下,回過神的時候,池淵已經收回手,神情坦然的坐到她旁邊的空位。聞槳有些納悶,受傷了不能喝酒也沒說不能喝涼的呀,燒烤配熱飲,這是什麼奇怪的搭配。“……”池淵倒是反應如常,將桌上有幾盤燒烤放到離她伸手就能拿到的位置,溫聲說:“這些都是不辣的。”她手上有傷口,烤的時候池淵就特意分了辣和不辣兩種口味,隻是剛才他們端上桌的時候沒注意,都給放混了。聞槳拿了串羊肉,“謝謝。”“嗯。”桌上酒過了三巡,肖孟在說自己的感情經曆,大家都在聽,向成渝將剩下的最後兩串烤魷魚放到許南知和聞槳的盤中。山裡的光線暗,聞槳也沒注意,隻顧著聽肖孟說話,隨手拿起來就咬了一口,待嘗出來是什麼之後,抽了張紙低頭給吐了出來。池淵放下酒杯,傾身靠過來,“怎麼了?”“吃到魷魚了。”聞槳端起桌上的白水漱了漱口,她對海鮮過敏很嚴重,以前隻是不小心吃了點魷魚絲,身上立馬就冒了紅疹。“隻是嘗了點味道也會過敏嗎?”池淵又回過身將桌上熱水壺拿過來給她倒了杯熱水。“不確定,但應該不會,我隻是咬了一口。”“那先吃點彆的吧。”池淵重新拿了個乾淨的盤子,換掉她麵前放著魷魚串的盤子。聞槳看著他過分自然的動作,眼睛眨了眨,沒有說話。吃過燒烤已經七點多,山裡的月亮格外亮,白日的晴空換來夜晚的繁星密布,山巒藏在霧氣後露出隱隱綽綽的輪廓。一行人收了垃圾,圍坐在篝火旁。池淵站在不遠處打電話,背影高大而挺拔,聞槳盯著看了幾秒,默默收回了視線。他很快結束電話,朝這裡走了過來。考慮到明天一早要起早看日出,幾個人沒有聊太久,等簡單洗漱完,各自回了帳篷。許南知替聞槳抹完藥,掀開簾子出去洗手,回來的時候往聞槳麵前放了個白色的塑料袋,“池淵讓我拿給你的。”“什麼?”聞槳把目光從手機挪開,愣了幾秒後才伸手將袋子裡的東西拿出來。是過敏藥和暖寶貼以及一小包生薑紅糖。過敏藥聞槳可以理解,但暖寶貼和生薑紅糖是什麼鬼?還沒來得及細想,聞槳腦袋裡倏地閃過什麼,想到下午和他的對話還有晚上的熱飲。她終於反應過來了。許南知對其中兩樣東西並不陌生,“你生理期到了?”“沒。”聞槳解釋了暖寶貼和生薑紅糖出現的原因,有些哭笑不得,“他可能是誤會了。”許南知挑了挑眉,“看不出來啊,他還有這心思。”“……”聞槳按照藥盒上的醫囑吃了過敏藥,將剩下暫時用不上的東西又重新裝進袋子放到旁邊。帳篷裡很快沒了光亮,陷入一片昏暗。長久的沉默中,許南知忽然毫無預兆地開口,“其實池淵也挺好的,你和他在一起挺合適的。”聞槳翻了個身,看著她,“你以前不是對他印象挺不好的嗎?”“你也說了那是以前。”許南知側頭對上她看過來的目光,“至少現在,他是在真心實意對你好,也比我想象中要認真。”“嗯。”“但感情不是兒戲,你也要好好考慮,不能因為彆人對你好就妥協。”許南知看著她,“兩個人在一起,一定要是互相喜歡才可以,知道嗎?”聞槳輕歎,臉頰蹭著枕頭,聲音有些悶,“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