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三人行調查失聯(1 / 1)

沉世渡口 遙淼 2529 字 1個月前

寫在故事之前程真小時候聽到過一個匪夷所思的故事,那個時候,她還不懂,人們在講自己的故事時,總喜歡套上“我有個朋友”,“我認識一個人”這樣的虛假名頭。給她講故事的,是她奶奶。後來,在她五歲時就過世了。五歲前,她可以有多少記憶,其實她也不清楚。彆人都說,她不應該記得那麼多事,這應該是一場夢。可她就是記得清清楚楚。她家那邊送葬的習俗和很多地方是差不多的,搭棚唱戲,吹吹打打,紙糊的人車馬。很早以前就已經都實行火葬了,從火葬場接出骨灰盒和照片,都要用紅布裹著,一點光都不能見。一直到埋進土裡或者墓裡。奶奶講的故事是,有一個近百歲的老人,壽終正寢。一切都是按老喜喪辦的。裝好了骨灰,一路送到老家,葬進祖墳,就算圓滿。所有的儀式都完成,土也填上了,送葬隊伍裡的一個人發現,她應該是半無意的,把裹骨灰盒那塊紅布,留了下來。那個人也是個老人了,是死者的侄女,當時也將近六十歲了。歲數大了,過日子也十分節儉。在路上的時候,她就覺得那頂好的一大塊布一起埋進土裡,也可惜了點。當然,她也就是想想。她也算是長輩,後來往坑裡放東西時,她就站在一邊,沒怎麼插手。所以回去的路上,發現那塊紅布在自己口袋裡時,她也是嚇了一跳。無論如何也回憶不起來,究竟是怎麼帶回來的。隻能當作是自己順手塞進了口袋。那個老人,老伴死的早,兒子結婚了,她一個人過。偶爾,兒子和兒媳婦會把女兒寄放在她這裡。是個非常可愛的小女孩。她從老家回到家,當天晚上,她兒子一家就過來吃飯了。晚上,小孫女留了下來。她根本就忘了,那塊紅布被塞到哪兒去了。變化是兩天後出現的,準確的說,是兩天後才猛然發現。三歲多的女孩子,佝僂著背走路,手一直是拄著拐杖的動作。老人驚呆了,從背影看,那活生生就是縮小版的死去的姨奶奶。起初,這種情況還隻是時現,小女孩還是在的,她勸自己,隻是幻覺。但到了第五天,連說話聲音都變了。她從一個三歲女童的眼睛裡,看到了一個蒼老陰森的靈魂。她這才確定出事了,她立刻想起那塊紅布。可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她夜不能寐,身邊睡著個鬼,怎麼可能睡得著。一個偶然,她看到了孫女的枕頭下麵露出一個紅角,她用力一抽,紅布被抽了出來。而這時,原本睡得很熟的孫女一下子坐了起來,雙眼賊亮地盯著她。她嚇得夠嗆,連滾帶爬衝出去,一把火就把紅布燒了。等她顫顫巍巍進屋,孫女已經又睡著了。第二天醒來,完完全全是個小女孩,哪裡還見得到老人的樣子。就這樣觀察了兩天,什麼事也沒有,兒子兒媳把女兒接了回去,她什麼也沒說。日子久了,她終於把心放下了。可從那起,她對這類事敬畏了起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年輕人都覺得她神神叨叨的。其實這並不是個適合給小孩講的故事。但奶奶還是給程真講了。她也不害怕。哪怕那年她才四歲。隻是心裡不覺得害怕是不覺得,但顯然這樣的故事對她幼小的神經來說,有些超負荷。當天晚上,她做了個夢,把整個故事在夢裡還原了一下。隻是夢裡,那個老人是她奶奶,而那個走路如僵屍的小孩,是她自己。她從枕頭下麵翻出了那塊紅布,拿打火機燒了。但她發現,無論她燒多少次,紅布還是會出現在枕頭下麵。一次一次又一次……她不知道自己燒了多少次。終於,紅布不在枕頭下麵了,她剛鬆了口氣。一抬頭,看到她和奶奶,都穿著血紅色的衣服。程真從夢裡醒了過來,已經在醫院,奶奶說她燒暈了,差點沒了小命。她沒敢和任何人說起那個夢。當時,她也不怎麼懂得思考。將近一年後,身體強健的奶奶突然猝死了。再之後,她上小學那年,本來事業有成的父母雙雙攤上官司,家裡的經濟狀況一落千丈。她被迫跟著父母遷到另一個城市。但好運仍然沒有降臨。無論做什麼都不順利,她父親在生意再一次失敗,賠光家裡所有積蓄後酒駕造成了五輛車連環相撞。她媽媽幾乎被賠償款逼瘋,終於拋下她一走了之。但沒過多久,就傳來推斷自殺的消息。這一係列事情發生過後,程真才十二歲。說起來,程真也不是她的本名。是她後改的名字。她跑到其他城市,被人收養,改的是養母的姓。那時的她已經可以確信,奶奶和她講的故事,其實主人公,就是她。那是附身也好,還是什麼異變也罷,那就是她。與此同時,她又陷在了一個更深的疑惑裡。那個夢裡,她以為燒紅布的是她,可她明明又能看見自己的臉。也就是說燒紅布的不是她,也不是奶奶。還有一個第三視角的人,在注視著這一切。那是誰。當然,她可以當作那就是個夢。夢是沒有任何道理的。可是,她就是過不去這個檻。她甚至漸漸覺得,那不是夢,那就是真的。或許,奶奶的這個故事,不是全部,其中有所隱瞞。又或許,她的家破人亡,與這個故事有關。可惜的是,那些都是也許。她能做的也無非是再也不沾染紅色的任何東西,以及大量各種誌怪傳說。萬幸的是,她作為程真的人生,順風順水。她並沒有帶任何不幸給她的養父母,至於養父母的親生兒子在她來的半年前病逝,這件事她並沒有聯想到自己身上。她總得給自己留點活路。就算程真的心裡一直有所準備——事實上,她一直覺得事情會重演——當它再度發生時,一切還是超乎了她的想象。她明顯感覺到,她自身世界的牆壁,全部坍塌下來,如果她不想死,她必須努力踩著崩塌世界的殘骸,站到最高處去。第一章十月初的北京連下了三天雨,氣溫一下子降得很低,讓人有點難以習慣。天色從早到晚都是一片灰蒙,看得人有氣無力。這種時候待在這氣氛安寧,偏暖黃色的咖啡館裡,反倒是舒服得讓人不願意站起來。謝原一行人已經在這裡待了一下午了,幾個人越談越起勁兒,幾次抬高了聲調,好在他們窩在最裡麵的角落,不太容易影響彆人。“那就這樣。這幾天大家一定要吃好睡好,注意身體,咱高高興興把事兒辦了。”攝影老黃偷著點了根煙,抽了兩口,看到服務員過來,趕緊掐了。“還不知道真實情況是怎樣的呢,沒準白跑一趟。”出資人之一汪總,始終是個悲觀派。美術小何倒是很期待:“那就當是去兜兜風,也不錯。”“我覺得能成。”謝原笑了一下,“我有種預感。”人散了以後,謝原仍舊坐在原位沒動,他喝不了咖啡,於是又續了一杯紅茶。再過一個月,他就五十歲了。一個男人的五十歲,也是感到力不從心了,常常有一種坐下,就不想起來的感覺。所以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了。三十出頭的時候,他迎來了事業的巔峰。他導演的電影在國外拿了舉足輕重的獎,一下子,他變成了國內排得上名的導演。但在那之後,很快他就進入了瓶頸期,拍出來的東西永遠無法超越最開始的那個。無論是觀眾心裡,還是自己心裡。那是他的驕傲,也是他的坎。一晃半生過去了,他想趁著身體還無大礙,最後再拚一把。也是天時地利,老夥計們都有空,也順利拿到了投資,他打算把自己的家底也拿出來,乾一票轟轟烈烈的。國外的特效班底,國內業界最厲害的一群人,以及,史無前例的故事風格。一切準備就緒。隻差東風。他們要找一個足夠震撼的無人區。真正的荒蕪,開闊,實實在在的真實片場,關鍵還要美麗。找了好多地方,都不是他想要的。偶然間,他在網絡上看到一個驢友發的照片,感覺像是被擊中了,他立刻和那個驢友聯係,知道那片一望無際的沙漠地帶,是在塔裡木盆地。說真的,他也沒想過要去那麼遠的地方。但既然已經問到了,不去一趟是不會甘心的。於是集結了一票人,都是身體強健的男人,一起走這一趟,看看環境氣候,要是不適合在當地拍,那乾脆這次就把景取回來。他們準備得很仔細,就一條原則,安全第一。他們這幫人,早就不是什麼能吃苦的了,旅行這種事對他們而言也都是品質路線。這種偏遠冒險的地方,要不是工作,他們是不會涉足的。所以把功課做得很足,在那邊安排了好的越野車,有的車專門放裝備,也做好打算到當地多給錢找靠譜的向導。嗯,準備的實在是充分得不能再充分了。謝原重新順了一遍行程,紅茶也見了底,他終於起身走進了北京深秋的傍晚。開始落葉了,這是北京最美的時候。謝原走了一會兒,還是有點心慌。是興奮嗎?他也說不好。從這個決定確定那天起,他的心裡就如他所說,有一種預感。可那預感究竟是什麼,他說不上來。他隻知道他必須去,不能放棄。他隻能盼望著,這是他即將打一場漂亮翻身仗的預感。時間到了出發前兩天,謝原接連打了三個噴嚏,之後就莫名其妙感冒了。他知道不妙,趕緊吃了一堆感冒藥消炎藥,按往常來說,他身體素質算不錯,及時吃藥就能把病毒扼殺在搖籃裡。但這次,他再醒來,就發起了高燒。仿佛他全身所有的細胞都在燃燒著,告訴他,他不能走了。這不是個好兆頭,謝原當即打電話給所有人,希望能將行程推後。但所有人都告訴他:“沒事,你歇著,我們去就行了。”“但……還是等我一起吧。”“你還不相信我們嗎,本來也沒必要你自己去,你就好好養病吧。”既然所有人都這麼說,謝原也不好說什麼了,反複打消彆人興致這種事,做起來太討人嫌。謝原隻得安慰自己,他可以信任這群人,沒什麼值得擔心的。他的燒還沒有退,隊伍向塔裡木盆地出發了。謝原強撐著去送行,幾個人容光煥發,顯然都很興奮。“等我好一點了,就過去和你們彙合。”“我們要是順利,估計都用不著你來。”“彆,”謝原笑,“我還想去見識見識呢。”隊伍出發後,謝原又過了三四天,才算好轉。隻是那三四天,他因為藥物作用,一天有半天在睡,昏昏沉沉。他知道隊伍平安到達了那附近,也和那邊聯係的當地人接上了頭,在原地休整了一天,據說天氣不錯,就往無人區出發了。說起無人區,聽著多神秘似的,但事實上塔克拉瑪乾沙漠本就是千裡無人,他們也用不著多深入,有人領著,去幾個關鍵性地點拍點照,用不了多少天。傍晚的時候,謝原醒過來,看了看手機,沒有消息。這是他們進沙漠第五天。他打了兩通電話,都沒有人接。大概是信號不好吧,他也沒在意。等到了晚上,再打,還是一個也不接。謝原有點疑惑,但並不是太擔心,一個人失聯會讓人牽腸掛肚,但一群人一起失聯,就會自然而地然覺得,大家是在一起。隻是一直到了轉日中午,所有手機都變成了關機,謝原才終於確定,這事兒必然是出了岔子。可到底是多大的岔子,會讓所有人同時消失,他想不通,第一反應是,迷路了。也不敢多等,他趕緊聯係當地的警方,派了搜救隊去找。但搜救隊在沙漠裡翻找了三天,沒發現任何人,也沒有任何可疑物件,一丁點的殘留物都沒有。搜救隊說,沙漠裡麵危機重重,還有很多移動沙丘,要真的是在沙漠裡出事了,恐怕已經是凶多吉少。但搜救隊說這話時語氣很奇怪,感覺並不相信謝原。確實,如果照謝原所說,他們有車子,有那麼多的裝備,怎麼可能消失得那麼乾淨。謝原在這時埋怨自己當時沒問清楚他們在那邊找的向導的名字,如果真的出了事,現在再去盤問,是沒人會認賬的了。又等了兩天,謝原徹底坐不住了,他心裡知道,事實幾乎就是這樣了,他去也沒有意義。但那些人是因為他才死的,那都是他的朋友,是真心幫他的人,這事沒有個正式的了結,他餘生都得在負疚感裡麵過了。他得去看看,他得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老伴知道勸他也沒用,於是打電話找人幫忙勸,謝原接到程真電話,就知道是說客,接起來就說:“你彆勸我,我非去不可。”“爸,我還沒張嘴呢,”程真歎了口氣,“我是想和您說,注意安全。”“我啊,到那邊,一天給你一通電話。你時刻開著機。我不敢打給你媽,省得她絮叨。”“行,我24小時開著機。”程真話鋒一轉,“要麼,我陪您去得了。”“你不是還在組裡嗎?彆添亂了,好好拍戲。”程真哼哼了兩聲:“我不喜歡拍戲啊。”“你這孩子,好好的天賦,真糟蹋了對得起我嗎!”謝原拿程真的性子沒辦法,“我去去就回,這幾天你要真有空,就回來住住。”“我知道了。”放下電話,謝原開始聯係他想得起的,可能用得上的人。他不是莽撞的人,他知道自己去沒有用,所以他要準備萬全。這一次,比起物資的萬全,他覺得經驗可能更有用。他第一個想到的人,是一個叫陸遇行的地質學博士,他們算是老友了,認識了十幾年,連具體怎麼認識的都記不太清了。陸遇行是個實實在在的百科全書,謝原隻要有不明白的地方就喜歡向陸遇行討教。陸遇行是他信任名單裡,排得十分靠前的人。隻是他不確定陸遇行有沒有時間,他試了試,沒想到對方目前正好在休假,挺願意陪他走這一趟。而且陸遇行並不是第一次去沙漠地帶,交談中給了謝原很大的信心。當然,事情的細節他並沒有說,隻說有朋友在那邊滯留了,要過去看看。另一個,是個小年輕,之前在戲裡客串過,一個到處跑的極限旅行者,不到三十歲,自稱跑過全中國,叫李離。他本想帶更多的人的,可那地方,人多也未必有用。他這次沒想冒進,隻是想先過去看看情況。於是思來想去,還是三個人整裝出發了。出發那天,北京露出了難得的耀眼藍天,氣溫竟又竄回了夏天的程度。李離說笑:“現在真是什麼都無常啊。”謝原一是心裡堵著幾條命,實在笑不出,二是他覺得這話實在是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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