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死亡,不是變成死人,而是變成屍體。這句話是誰說的呢?!死者已經沒有代表人類的主體。死者不會悲傷,死者不會憤怒,死者不會歡笑。它再也不是人類,隻是默默存在那裡的物體。所以曝屍荒野淪為野獸或昆蟲的餌食也好,或在眾人淌淚目送下,葬於宏偉的墓地也罷,屍體都不會對此感到不滿或滿足。歡喜、悲傷好壞與否都是活人的特權。因此,憑吊死者的各種儀式終究隻是為了安慰活人的心靈,假借供奉死者之名所進行的自我欺瞞,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意義。但人類這種生物無法忍受沒有意義。人類人心這種東西是靠呼吸意義而活,此乃擁有智能皆無法避免的天性。所以人類憑吊死者。儘管對死者毫無意義可是對幸存者來說,這卻是對抗死亡這種絕對無意義之物的唯一手段。戰死者共計七十二名,以及一百零四隻。地點是要塞島史基特沿岸。現在兩百多名男女列隊佇立於這片沒有沙子的奇妙海濱。所以成員都穿著基亞特帝國軍的簡易軍禮服,流露滿臉憂鬱的表情。凝神一看隻見黑灰色三角形整齊排列於海洋中央的浪濤間,那是殺人鯨和海豚的背鰭。在此火化勇敢士兵們的英靈眾人,敬禮!穿著簡易軍禮服的士兵們同時進行基亞特帝國式敬禮。背鰭也被海風吹拂似的一起傾倒,這就是它們深淵之杖(DeepWands)的敬禮嗎?人類和海獸一起替死者送彆的葬禮。而佇立中央同樣舉手敬禮的,乃是基亞特帝國第三公主兼危機管理組織緋紅(Scarler)的局長賽內絲露露基亞特。默禱片刻。然後賽內絲轉身步出。她並未下達解散命令,整齊列隊的緋紅士兵略顯困惑地麵麵相覷或許是從無言走向隊伍的局長身上感覺到了什麼,他們不由自主地朝兩旁退開。賽內絲不理會注視自己的數道目光,神色木然地前進。悠然行進在部下們從中讓出的道路與隊伍的最後一列保持十幾步的距離後,她終於轉身。接下來賽內絲發出歎息般的聲音。兩百多名士兵亦回應似的在原地轉身,重新正對賽內絲。等眾人視線全部集中到自己身上她才開口道:各位一路辛苦了,我在此致謝。非常突兀的一句話。士兵們的臉上浮現不解和惶然的神情,這不就像是道彆的話嗎?但賽內絲對部下們的態度置若罔聞,自顧自地續道:現在向各位下達最後的命令。這確實是平時賽內絲下達重要命令時的口吻。基於信念,不容置疑和反抗的堅決聲音。他們平時就聽話地甚至歡喜地服從這個聲音,因為那裡有他們追求的真實,因為那裡有他們願意舍身殉義的信仰。對於以軍人為天職、決心站死沙場的人而言,那是無可取代的聲音。然而局局長?!賽內絲殿下?!錯愕的士兵們同聲呼喚主人的名諱。重新環顧四周,看不見賽內絲視為心腹的幾位高級軍官除此之外,聚集於此的可說是這座要塞島上幸免於難的所有士兵。賽內絲對他們說的最後,到底是什麼意思?給我活得精明點!實在太過突然的粗魯聲音。隻有少數士兵立刻察覺到那正是告彆。就這樣了。賽內絲催促似的宣告完,她和部下們之間啪一聲出現一條直線。?!仿佛昭告眾人不可逾越的井然直線,在它變為溝渠,開始急速擴大的瞬間,眾人終於醒悟個中意義。賽賽內絲殿下?!賽內絲劃開史基特的部分海岸線部下們站立的海岸區塊與史基特本體之間,發泡的海水灌入溝渠。難不成豈有此理!部下們口裡叫嚷,趨身上前但一看見迅速擴張的溝渠,以及中央洶湧澎湃的海水,又不禁卻步。兩者間的距離不僅難以跳躍,即使躍入海中。身穿禮服的他們還沒遊到賽內絲那裡,恐怕也已葬身大海。大家看!深淵之杖某人一聲驚呼,眾人轉頭望向圍繞他們這一區塊的殺人鯨和海豚特殊海戰隊深淵之杖。它們的動作毫無滯礙,不像對突發事件的即時反應,一眼便能看出是事前計劃好的。換言之,這件事早已決定,隻是並未告知他們而已。為什麼部下們愕然凝視逐漸遠去的史基特以及獨自佇立島上,目送他們的賽內絲。他們已經決定跟隨她誓死戰鬥,原以為結束陣亡者的葬禮後,就將與她一同前去替夥伴們報仇。正因如此,這種最後關頭的分離,對他們而言是等同背叛的打擊。而且悶重低沉的震動攪拌海水,最後演變成響徹附近整片海域的轟隆聲。那是什麼?!士兵們不禁舉目四顧接著倒抽一口氣。島嶼裂開了。要塞島史基特表麵出現數道裂痕,這些分割線瞬間偏及整座島嶼,原本牢不可破的史基特漸漸崩解。史基特的外形開始變化,宛如有一雙隱形的巨人之手,拆開原本組成島嶼形狀的積木,重新拚湊成其他物體。那就是巡航攻擊模式(CruiserMode)嗎?一名士兵盯著逐漸改變的史基特喃喃自語。周圍士兵發現他並非戰鬥成員,而是奴屬於負責調查史基特內部結構的研究組,便凝神傾聽他的發言。可是胡說八道!另一名研究組成員反駁:轉成巡航模式的變形變形結構的功能還沒完全分析好吧?要是隨便啟用,難保不會出以外耶!!這件事局長應該也很清楚基本上,史基特的動力源以及跟它直接連結的主要武器結構即中樞區,具有要塞不可或缺的副武裝和居住設備等各種模組結構。反過來說,史基特中樞區之外的區塊皆相互獨立,必要時可以自行分解,不但能拆開,需要時甚至能取代其他區塊的位置,來突顯某種特定功能。此外,各區塊都具有應付緊急情況的備用動力和控製機構,正如他們目前站立的區塊,必要時各區塊都能當救生艇使用。他們很早以前就知道史基特具有這種功能,駐守這裡的成員幾乎都知道。然而,儘管島嶼主人娜塔莉,曾經告訴他們如何操控這些功能,不過有些部分已經有故障,再加上興建當時的資料遺失,許多部分的原理尚未厘清。而許多人也記得,娜塔莉表示必須先研究一段時間,進行測試後才能使用,否則將有高度危險性。因此,緋紅成員亦是初次看見這個功能的實際運作。好厲害這一句話便足以道儘士兵們的感想。改變島嶼形狀雖然理論上明白,但親眼目睹仍是難以置信的光景。比城堡巨大數倍的物體輪廓不停變化。移動的各區塊尺寸都有一艘戰艦那麼大,數量恐怕不下一百個。它們在轟隆聲中位移,然後嵌入新位置的景象無比壯觀連在緋紅成員眼中,都是極度缺乏真實感的情景。島上的森林分裂,樹木邊搖晃邊移動,區塊邊緣的沙土如瀑布般傾瀉,激起漫天塵埃。另一方麵隻見海岸處亦有區塊自水中浮起,海水如瀑布般傾瀉,浮起的區塊又撞向其他區塊。接觸時產生的轟隆聲不僅衝擊鼓膜,甚至在臉頰殘留震動的觸感。這早非人類常理所能想像的光景。神話所說的開天辟地,莫非就是如此壯觀的情景甚至讓人萌生這種感想。不過,大部分緋紅成員當然都曉得,瑪烏傑魯教所說的創世神話未必真實據點防衛模式(FortressMode)也有一定程度的移動能力吧?另一名研究組成員道。史基特本來就有普通帆船程度的移動能力,對一般航行而言,應該已非常夠用。而且為了躲避秩序守護者(PeaceMaker),這座要塞島必須偽裝成死亡狀態,假裝成目前沒有殘留任何力量的普通島嶼岩塊。但是現在,史基特舍棄島嶼偽裝,采取強化移動力和集中攻擊力的模式。換句話說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舉將咱們因為隻要有幾名人員便能駕駛史基特不,理論上一個人就可以。一人補充道。本來史基特之所以有這麼多駐紮人員,是因為這裡是緋紅的活動指揮中心。不管是向分散各地的成員搜集情報、訂定各種作戰計劃的諜報部,以及必要時可以投入大量戰力、具有實際製敵力量的戰鬥部這些成員全都彙集於此。可是,絕大多數的成員長年追隨賽內絲的部下幾乎都被她棄置,現在她需要的,大概隻有史基特超群絕倫的破壞力而已。賽內絲殿下恐怕極度苦澀的低語被轟隆聲吞噬。他們心知肚明。賽內絲最依賴、最信任的人愛羅蒂波查特的死亡,是否讓她下了某種決心?同時讓她出現某種念頭?這種行為可說是淺薄。這種舉動可評為無知。身為指揮官,她的行動根本就是公私不分。然而,這恐怕是她容許自己的最初和最後的任性。正因如此,賽內絲才將絕大多數的部下留置於此。儘管明白無人會表示異議但既已造成大量死傷,賽內絲更不忍心將他們卷入她基於私心的複仇。賽內絲殿下並非由誰發起,不過士兵們紛紛朝史基特列隊敬禮。請千萬保重不曉得是否知道部下們的心思史基特和佇立其上的賽內絲身影逐漸縮小。賽內絲昂然站在移動中的史基特外部區塊,眺望逐漸遠離的部下身影。她的臉孔木然得駭人。這並非意味著沒有感情,反倒是竭力壓抑內心奔騰澎湃、年難以控製的激情,她那握得發白的拳頭便是證據。真是有夠嗆那。聽見旁邊傳來的聲音,她頭也不回地粗聲道:我不是說過彆到外頭來?要是落海死了,我可不負任何責任。你有資格說彆人嗎?夏儂苦笑還嘴。目前他們站立的區塊還在繼續移動,傳來陣陣沉悶的震動,但因為移動的區塊很巨大,加上史基特本身亦在移動,因此島上的夏儂並沒有什麼特殊感覺。好啦把大部分的部下甩掉之後,你有什麼打算?前往劄威爾。賽內絲不假思索地說:感謝我吧,畢竟是特地送你們一程。儘管內心也大致猜到這個答案夏儂還是蹙眉問:你怎麼知道的?十五天後到萊綁王都劄威爾來秩序守護者對夏儂和亞菲這麼說。不來的話,他們每天都會殺死一千名王都居民。可是這件事他隻有轉告帕希菲卡和拉寇兒,跟她們倆商量後,夏儂決定前往劄威爾。秩序守護者們視人命如草芥,既然如此宣言,便一定會下手隻為了逼出帕希菲卡卡蘇魯一人,就屠殺上千人、上萬人。你們跟那個秩序守護者的對話,娜塔莉也監聽到了,是她告訴我的。原來如此。那鐵定是個陷阱。沒錯那百分之百是陷阱。為了除掉廢棄公主,秩序守護者們將王都的數百萬人當場人質,逼出夏儂他們,打算把整座王都當成決戰場地。就算這樣,我們也沒豁達到可以視而不見。你們的行動真是毫無計劃、支離破碎。賽內絲忍不住唾罵:這種事決定與世界為敵時就該曉得了吧?既然這樣,一開始就不該抵抗的。說得也是。夏儂老實點頭。他知道,為了守護妹妹一人而與世界為敵這件事本身便非常矛盾。想要保護一人,就必須有殺死一人的覺悟,以前有人如此忠告夏儂,而他亦親身體驗那句話具有某種真理。為了拯救一個生命而毀壞一個生命以大局來看,數量沒有增減,等於什麼也沒做過。可是,既然夏儂他們決定保護帕希菲卡難道就不是認定他人的生命比她低劣?難道就不是對人類生命價值進行排名嗎?話雖如此這也不能怪他。陌生人的性命跟一起長大的妹妹,若要問孰重孰輕大概沒有人會感到遲疑。每個人都重視親人勝過陌生人,這是極其自然的反應。所以,這麼一想他們實在不必前往王都,倘若將保護帕希菲卡視為第一要務,前往王都簡直愚蠢透頂。問題在於人數嗎?既然如此,多少人才能見死不救?帕希菲卡的性命,要多少人才能交換?夏儂他們對此能否釋懷?我們確實非常矛盾,這點我承認。夏儂聳肩道:老實說,我也曾經思考過這些,可是越想就越不明白。他搖搖頭。以個人感情來說,想保護青梅竹馬的妹妹是天經地義之事不過現在就連這個大前提都難以確定了。讓你們跟娜塔莉見麵或許是錯誤的決定啊,無法充分發揮龍機神力量的你,充其量也隻是個一流戰士,應付人類或許綽綽有餘但跟神明及其手下為敵就不太合適。倒也不是完全派不上用場在王都等你們的,除了那個史黛雅希比裡昂之外,恐怕還有兩具重武裝炮兵型(ArtilleryType)是一場總動員的戰爭,至少換成我會這麼做。不,何止如此一個不小心,王都所以人都可能淪為中繼點,連一個史黛雅都應付不了的你們毫無勝算。夏儂陷入沉默。情況正如她所言,賽內絲的分析非常簡單而且正確到毋庸置疑。不過賽內絲終於轉向夏儂說:情勢對我就非常有利了,既然魔星炎雷(FomalhautFre)對龍機神有效,對秩序守護者想必也一樣,我會徹底打垮那自以為是的怪物。不,可是這座史基特乃是與萊邦王國並列為大陸最強國的基亞特帝國的軍事設施,不,是軍事武器。它一旦接近萊邦王國的首都沿岸返回帝國,呈報第二艦隊毀滅的前因後果,化解誤會,畢竟前去討伐緋紅的艦隊一去不歸帝國絕對會認定賽內絲意圖造反。她之所以拋下眾多部屬,正是這個原因。要是讓緋紅成員參與這次行動,他們亦會被視為叛亂分子,慘遭帝國放逐。儘管緋紅成員的私家軍色彩非常濃厚然而知悉這一切的賽內絲也無法開口要求他們追隨自己。尤其是這場戰役。搭這艘艦艇再怎麼說都太胡鬨了,事情將一發不可收拾。事情將一發不可收拾?賽內絲哼笑道:早一發不可收拾沒辦法挽回啦!況且這件事跟整個世界都脫不了關係喔,雖然對你來說,或許隻是保護妹妹而已。你有資格說我嗎?夏儂銳利的視線射向賽內絲雙眸,要是換成普通人,大概會承受不住而轉開目光,賽內絲卻若無其事地回視他。你不也隻是為了報仇?我可沒否認。賽內絲說完,邁步前進。沒錯,這完全是私鬥。既非為了國家,亦非為了世界,賽內絲的行動單純是替愛羅蒂尋仇。以某種意義而言賽內絲放棄擔任緋紅的領導者,憂心部下安危的同時,她也拒絕為他們的命運負責。就為了這個理由為了報仇,決定要舍棄一切?你將因此失去自己的國家、親人、所有一切事物。愛羅蒂死了。賽內絲通過夏儂身旁說道:我母親很就以前也死了,其他親人就跟陌生人沒兩樣不,是跟敵人沒兩樣。見識過那個第二艦隊的夏儂亦不難想像。基亞特是足以與萊邦匹敵的大國,國內的權力鬥爭有時不免引發親人間的流血事件。這些人為了掌握大權,選擇消滅流著相同血緣的親人;這些人未曾經曆饑謹,享受豐沛資源和無數人民的服侍身處這種生活,仍舊情願犧牲自己的兄弟姐妹,隻為獲得更多權力和財富,他們活在彼此鬥爭的世界。活在夏儂無法想像的世界。正因如此局外人的他對詞未置一詞,沒有乾涉的權利。除了為她報仇之外,我現在沒空想彆的事!逐漸遠去的賽內絲聲音越過背脊飄來。夏儂卡蘇魯,我把你的話全數奉還,你有資格說我嗎?你說什麼?要是你妹妹被殺死你就再也不必戰鬥了,因為被追殺的人不是你,到那時你能返回故鄉嗎?連仇也不報,就這麼回去故鄉嗎?這他不是沒想過,隻是目前還無法想像那種情況,不,或許能想像但仿佛從遠方眺望彆人的人生,毫無真實感。要是帕希菲卡死亡自己能否若無其事地回歸原來的生活?能否假裝一切都沒發生回歸停止在兩呢喃前的平靜生活?他想回去嗎?他無法否定。目前無法斷言。既然知道自己一心想保護帕希菲卡的感情都是被事前計劃好的結果,因此他連自己的感覺也無法信任。說不定帕希菲卡一死,自己就能破除魔咒忘記她,夥夫原來的生活?回頭瞟了一眼默不作聲的夏儂賽內絲說:假如那麼想說不定也是一種幸福。她嘴裡這麼說,話裡卻帶著濃濃的侮蔑。另一方麵將時間稍微提前。地點是舉行喪禮的海岸對側。帕希菲卡和拉寇兒正在那裡。帕希菲卡蹲在岸邊,一語不發地將手伸入潮來潮往的海水,沾濕指尖。指尖摩擦白色海岸。然而,指甲隻是空虛地滑過異於沙灘的奇異平坦陸地。冷不防,某種東西躍到她麵前。嗯哼。在海濱撲倒,拚命揮動短手短腳的是尺寸約莫掌心大小的小史比。身體似乎是海水做的,呈現冰塊般的半透明,大概是害王神(Aegir)的應用版,但尺寸隻有原始版的數百不,是數千分之一。喏喏喏,你看,帕希菲卡。拉寇兒欣喜萬分地說,帕希菲卡一回頭隻見成排的小史比軍團站在那裡。每個尺寸都大同小異,嗯哼嗯哼地邊叫邊動。嗯哼,嗯哼,嗯哼。它們似乎正一齊跳著舞。大概是藉由縮小尺寸、把行動單純化來增加數量,拉寇兒在這方麵總是很細心。帕希菲卡冷冷盯著小史比們圓圈舞,拉寇兒則興高采烈乍看之下很正常,可相較於平時的她,有種躁鬱狀態的快活說道:喏?喏?很可愛吧?是啊。帕希菲卡興致索然地將目光轉回腳畔。啊?不太可愛嗎?那、那麼那種玩意怎樣都無所謂啦。帕希菲卡說。那、那種玩意拉寇兒深受打擊似的嬌軀一歪,帕希菲卡用眼角餘光瞥了她一眼仍然鬱鬱寡歡地低著頭。她知道拉寇兒在努力替自己打氣,雖然知道也不可能立刻開朗起來。而且換作平常的拉寇兒,這時應該會用道理說服自己,此刻之所以做出這種行為,正是拉寇兒亦無法完全接受現狀的證據。喏,拉寇兒揭。不但眼神無力麵前的帕希菲卡連聲音都整體缺乏力道,與其說帶著哀悼死者的感情,困惑之色卻更濃。到頭來這場戰爭究竟是什麼帕希菲卡已經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了。自己無疑是這場戰爭的關鍵人物。律法破壞者被如此稱呼的自己,夾在相互對立的魔族和秩序守護者中間,這件事她可以理解。但是雙方究竟目的何在?帕希菲卡知道,秩序守護者並非瑪烏傑魯教所言,是正義和慈愛的存在,不,他們反而是擁有巨大力量的怪物。然而,另一方麵儘管擁有強大力量,他們卻對世人隱瞞自己的存在。明明擁有能自由支配世界、實現任何願望的能力他們卻沒有那麼做。話說回來,秩序守護者以及跟他們敵對的魔族到底是何方神聖?這真的是戰爭嗎?其中既沒有濃烈的仇恨,也沒有深沉的憤怒,至少他們在對戰時並未表現出來。他們既非為野心而戰,亦非不甘於貧困。他們以世界秩序的維持者和破壞者的身份對立然而,搞不好這隻是某種機製運作的結果,根本稱不上是戰爭或任何東西。此外,更重要的是卷入這場戰爭的人類生死又有多少意義?這場戰爭對人類而言有多少意義?不論哪一方勝利,又有什麼變化?抑或什麼都不會改變?一句話就決定人類的生死。一天就有數百人因此死亡。他們擁有自己的家人、人生、目的、歡喜悲傷這些都將消失。猶如海水衝走沙灘上的文字一切瞬間消失,沒有任何感概或意義。我不知道。拉寇兒靈巧地抬起傾斜的上半身說:雖然隻有聽說零星片段,我想還是重新跟亞菲她們好好談她剛才說到這裡,突然有種古怪的感覺。?這種感覺從帕希菲卡她們的腳底攀爬,自兩人戰立的堅固地麵爬升。不久感覺逐漸加劇,成為震動,接著又變為轟隆聲,搖晃她們的身體。這是地震嗎?話雖如此,這股震動有些詭異,該說是震動的方向亂七八糟嗎?總覺得缺乏統一性,仿佛數個震源在地底同時震動。什什麼?帕希菲卡也忍不住站起,抬頭跟拉寇兒一起環顧四周。下一瞬間,她的腳底錯開了。嘎?帕希菲卡的右腳和左腳之間她站立地點的正中央,出現一道裂痕。咦等等這道裂痕瞬間擴大,帕希菲卡雙腳的站立位置同時朝左右兩側分開。等等等等哇啊啊啊啊?!她該踩哪邊才對呢?裂痕擴大的速度其實沒那麼快,但事出突然,一時舉棋不定的帕希菲卡並未選擇任何一邊,結果支撐身體的雙腳朝左右打開極限。天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忍不住朝下一望隻見那裡是轟隆隆的狂濤駭浪,以及岩塊般在水中移動的物體,那景象仿佛猛烈拍打斷崖絕壁的洶湧海浪。儘管帕希菲卡無法理解目前的狀況,可是她知道掉下去鐵定沒命。哎呀~~拉寇兒望著不停揮舞雙手,極力保持平衡以免掉進裂縫裡的妹妹說:帕希菲卡的身體真柔軟呢。你就沒有其他感想嗎?!攀住拉寇兒伸來的手,好不容易躍到左側地麵的帕希菲卡嬌嚷:這、這是什麼東西地麵在移動。冷靜下來環顧四周,不光是帕希菲卡剛才站立的地點。島嶼各處都猶如分解的積木,拆開後自由移動。就普通人的常理判斷絕不可能移動的島嶼,同時並已以雷霆萬鈞的速度移動。拉寇兒雙手在胸前合十,感慨萬分地讚歎:哎呀,真豪邁。唉,什麼豪不豪邁看見這種狀況,拉寇兒姐就沒有其他感想嗎?被帕希菲卡斜眼瞪視的拉寇兒脖子猛然一歪接著又說:哎呀,真雄偉。那不是一樣嗎?島嶼迅速變形。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隆聲,島嶼各部同時移動,組成新的形狀。這番景象確實非常雄偉,因為過於雄偉,暫時想不出其他詞彙來形容。這裡原本是魔族的要塞(TheFortress)當然會有這種機關!人家差點雙腳開開跌死耶。帕希菲卡邊說邊從裂縫不,現在已經變成兩人站立的區塊邊緣向下瞧。帕希菲卡,下流!羅嗦。岩塊般在水中移動的物體,好像是原本就位於海底的其他區塊。如果隻看陸地上的部分,史基特就像一座小型孤島若連海底的部分也包括在內,全部究竟有多大呢?即使有人告訴她這是人造物她也無法想像什麼建築技術可以造出這種效果;不過,認識亞菲之後,帕希菲卡亦非常明白魔族的行為本來就不能以常理推斷。總之,我們必須到其他安全的地方吧?說得也是,拉寇兒邊說邊像察覺到什麼似的遊目四顧,而且越快越好順著拉寇兒的視線抬頭,帕希菲卡看見了。充塞整個視野的巨大平麵,仿佛即將壓扁她們,那是轟然迫近的其他區塊底部。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帕希菲卡尖聲大叫,她周圍的小史比軍團倉皇失措地揮動手腳,來回奔馳。拉、拉、拉寇兒姐!!好好好。拉寇兒揪住帕希菲卡的衣領,全力竄出。跟在後麵嗯呼嗯哼的小史比軍團也慌慌張張不知該如何形容,總之就是對狀況一頭霧水似的快步奔出。據點防衛模式轉換到巡航攻擊模式的過程很順利,轉換率目前已達八成。老實說,不曉得能不能順利移動,我還流了一身冷汗咧。地點是戰鬥司令室的正下方。這裡是史基特不,是自由軌道要塞先軀者(Vanguard)的中央控製室,魔星炎雷亦是在此進行發射控製,就某種意義而言,這個房間才是這座要塞真正的司令室。至於平時為何不把這裡當成戰鬥司令室使用理由很簡單,因為太過狹窄。事實上,這裡跟夏儂一行人與娜塔莉見麵的那個房間差不多大,十個人就顯得非常擁擠。換句話說,這亦證明先驅者的功能均已自動化,原本隻要幾名人員就能控製。而根據娜塔莉的說法,三名成員便可以徹底掌控這座要塞的功能。現在,中央控製室裡有五名男女。男子三名,女子兩名,他們都跟愛羅蒂一樣,是賽內絲的親信,掌控緋紅的中心人物。彆安心得太早,這些功能至少五千年沒用過了吧?能順利運轉才有鬼喔。的確沒錯,連我都很佩服自己竟參與這種魯莽的行動。沒辦法呀,賽內絲殿下是言出必行的人,而且以那個秩序守護者的力量來看我想強行突擊模式也未必勝得了對方。再怎麼說,都必須替部下和波查特大人報仇嘛。還有一人歎息似的續道:就算沒發生這次事件不,正因為發生這次事件,我才沒辦法忍受哪。神明沒有存在的必要,那種東西要是存在,咱們做什麼都沒用,宿命論隻會讓人類墮落。殺死神嗎?這五人曉得那正是緋紅賽內絲的終極目標。從娜塔莉那裡得知這世界成立的真實理由,以及秩序守護者的真麵目後賽內絲和愛羅蒂的夢想的就隻有這一件事。如今回想起來,還真是無法無天哪。就是說嘛!一名年長者苦笑道。就在此時怪了?一名成員盯著前方的監視畫麵嘀咕,他們前方分彆有一個雙臂環抱大小的監視畫麵。那正是畫麵沒有厚愛,淡淡發光的長方形宛如夢幻影般浮在半空,方框裡映照出不時變化的圖形和文字,顯示要塞的狀況。那當然不是魔法,而是魔族創造的要塞機關之一。魔導士和明眼人看見這些東西肯定會膛木結舌,可是賽內絲的親信們用起來不扭捏,他們雖然是第一次實際操作,不過早做過無數次的模擬演練。然而怎麼了?聲音變了。聲音?喂另一人叫道:動力降低了喔,航行速度也這麼快就出問題了嗎?不,這是男女親信分彆盯著浮在自己前方的監視畫麵。幻影般在空中流動的大量文字不知顯示出什麼他們表情凝重地說:停止了。吹撫臉頰的風速變了。停止了?賽內絲皺眉停步。目前剛好是變形模式轉換完成的階段。夏儂和賽內絲站在島上的兩人,當然看不見全貌,不過從空中俯視,史基特的輪廓變成一枝箭鏃。島上依舊殘留部分森林和土堆但也隻像這座自由軌道要塞的表麵五千年來積累的汙垢。對賽內絲他們而言,那些東西當然是為了讓這個巨大武器變成普通陸地,換句話說就是一種偽裝不過任何人此刻看見史基特,恐怕都難以稱之為島嶼。巡航模式的史基特照理說它應該在這種狀態下筆直航向萊邦王國。根據賽內絲他們的估計,就算為了測試將動力抑製在百分之一以下,也隻需要兩天便能抵達萊邦王國。然而這是怎麼回事?賽內絲轉頭問跟在後麵的夏儂。我怎麼知道?夏儂聳聳肩。他也感覺到史基特已經停止航行,史基特本身仍因慣性繼續移動但加速已經停止,這樣下去,沒多久便會完全停住,在海麵進退兩難。就在此時是我停止了自由軌道要塞的推進力。夏儂和賽內絲眼前的景象葛然扭曲。扭曲的空間仿佛擁有自我意誌,瞬間自行組成兩個物體,凝結成像。一名女子和一名與她眼神似的年幼少女。娜塔莉?賽菲莉絲?夏儂和賽內絲的聲音重疊。兩名不知能否這樣計算亞菲係列像是正要阻攔去路,漂浮在夏儂他們眼前。我很為難守護者夏儂卡蘇魯,還有賽內絲露露基亞特。年紀稍長女子外貌的最後魔獸,美麗的五官流露嚴厲的神情說:明知那裡有陷阱還執意前去,這不是正常人的行為。你說什麼?你們應該維持現狀,等待律法破壞者的特性轉向原來麵貌,具體來說再等一千四百三十八小時,這麼一來開什麼玩笑!賽內絲剛開口,夏儂就將她推開,走到前麵。我們不去的話,王都每天會有一千人被殺,那些家夥八成會動手吧。秩序守護者視人命如螻蟻,要是等到兩個月後帕希菲卡生日那天至少會有四萬人以上遇害。從王都人口來看,或許這個數字微不足道。從世界全體來看,或許這個數字幾近於零。話雖如此,這終究不是可以視若無睹的數字,就算可以,夏儂也絕對不想變成那種人。五千年前啟動律法破壞者計劃時,就已料到這些損失了。賽菲莉絲,夏儂不理會說話的娜塔莉,目光轉向幼女外貌的亞菲賽菲莉絲,你也這麼想嗎?對所以才停止史基特。賽菲莉絲回答的聲音非常冷酷。語氣平淡,仿佛在宣讀理所當然的計算結果,讓夏儂又想起這名少女並非人類的事實,然而律法破壞書的計劃在五千年前就已準備好了,事到如今我們不能破壞原本主人托付我們的最後期待。我的主人啊,目前迎戰三具秩序守護者也毫無勝算可言,隻要再等一千小時,我就能恢複所有功能敵人恐怕是曉得這件事,才故意向你挑釁。賽內絲露露基亞特,他們攻擊緋紅也是基於這個理由,因為這座自由軌道要塞的破壞力趨勢威脅到他們。正因如此現在踏入他們的陷阱太危險了。賽菲莉絲的口吻依舊冷漠卻變得比平時饒舌,或許是絞儘腦汁想說服夏儂之故。可是要我對即將被殺的王都居民見死不救嗎?夏儂瞪著兩名亞菲問。這是無可奈何的事。回答的是娜塔莉,不過賽內絲亦未出聲否定。夏儂還是將目光轉向賽菲莉絲的臉孔再次確認,她依然麵無表情,也沒有插嘴的打算。我錯看你了。夏儂歎了口短促卻沉重的氣。他注視賽菲莉絲的眼神裡已沒有任何親切。一如其名的魔族他宛如看著無法理解的怪物般注視賽菲莉絲和娜塔莉,最後唾道:魔族畢竟是魔族嗎?兩名亞菲隻是默然不語。話說回來,如果想找藉口,一開始就不會停止史基特了。凝重冰冷的沉默橫亙在他們之間。過了一會幫我吧,夏儂卡蘇魯。簡短沉默後,率先開口的是賽內絲。她們應該沒有破壞史基特的主要結構吧?如果隻是切斷各部分與動力源之間的連接,我們再手動接回去就好了。可是夏儂依序望著兩名亞菲,就算能夠重新接回,她們也不可能袖手旁觀。我記得她們被設定成不能加害人類,沒有直接對我們采取強硬手段,選擇停止史基特就是證據。她們雖然擁有瞬間消滅一整座山的力量,卻也被禁止對人類采取直接行動,就廣義來說,拘禁也等於加害,沒錯吧?兩名亞菲依然對賽內絲的提問不置可否。原來如此。夏儂又看了一眼緘默不語的最後魔獸說道。白色牆壁朝三個方向裂開。牆壁發出就厚度而言難以置信的微弱聲響,分彆朝右下方、左下方和上方裂開,縮入其他牆壁裡。後方的空間很明顯被長年封閉。因為空氣裡散發一股輕微的黴味,一種封閉空間裡禁止空氣流動假死狀態的屍臭。再加上身處橫亙的黑暗,整個空間像是拒絕外人涉入的狀態。那裡是要塞島史基特的中樞區封閉區。那麼也許是對可能即將發生的內鬥感到心煩穿著零式多功能型硬革鎧(Brigadier)的夏儂,一臉不耐煩地依序看過帕希菲卡、拉寇兒和賽內絲,最後說:進去吧?就這樣,一行人跨入要塞島史基特的封閉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