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嚴厲吩咐部下退開。當然,忙於事後處理的緋紅成員原本就無暇他顧,賽內絲亦是料到這點,才獨自來此。一旦到了她這種地位.連爭取獨處時間都得經過繁複手續。史基特南方的岸邊。甚至沒發現浪花浸濕了鞋尖,基亞特帝國的公主茫然若失地抬頭望著黃昏天際。一點都不像你哪。夏儂對著她背影喚道。這裡沒有其他人影,隻有兩人的影子長長延伸在染成朱色的海岸。她是你的死黨嘛。少用老掉牙的說法裝出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模樣。賽內絲頭也不回地說。是嗎?抱歉。夏儂坦誠應道。話雖如此,他的聲音一開始就沒有含糊不清的同情。賽內絲儘管擺出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態度可是對並未顯露廉價同情的夏儂,她也稍微有點改觀。同情他人很容易,有時甚至能藉此產生愉悅,賽內絲非常明白虛情假意的憐憫乃是出於扭曲的優越感。她也非常清楚這種時候要保持冷靜,不扯進對方的不幸,悲傷或憤怒裡,其實是很不簡單的事。不過沒想到哭不出來呢。賽內絲自嘲似的笑道:唉,能保持冷靜正是指揮官的美德賽內絲露露基亞特!夏儂微微加重語氣,打斷賽內絲的話。我不是你的部下,也不是子民,更不是敵人,隻是個路人。賽內絲默然盯著自己腳尖。呆呆望著自己腳尖她初次發現自己的鞋尖濕了。內心某處的自己曉得夏儂接下來的台詞,某處的自己對此萬分期待。雖然認為這樣下去不行然而賽內絲的內心茫然無緒,無法具體歸結出否定的話語。這裡除了我之外,沒有其他人,所以他慎重地挑選詞彙,語氣緩慢續道:隻有現在,你不須扮演站在高位的人。賽內絲沉默以對,夏儂也不打算繼續勸解,隻有浪濤拍打海岸的靜謐聲響在兩人之間晃動。接著該死。仿佛厭倦了沉默賽內絲歎氣似的說:說得像是你什麼都知道一樣彼此彼此。夏儂完全不以為意,若無其事地說。賽內絲直到此時才第一次轉向夏儂。她猜想自己臉上的表情大概毫無防備,非常稚拙,也知道某處的自己急於表現出泰然自若的神情,可是違背這種羞恥心和焦躁感按捺不住的熊熊激情自然而然地驅動她的身體。我她仿佛緊貼夏儂站立,雙手揪住他的衣領。我殺死了語尾沒出息、孤苦伶仃地顫抖著,臉孔壓進夏儂胸膛,強忍雙眸滴落的淚珠賽內絲呻吟般地說:我殺死了是我殺的是我叫他們去死的賽內絲說著,像哭鬨不休的孩子般雙手搖晃夏儂,淚水沾濕了他胸前的衣襟。她早已顧不得自己身份,淚水一旦潰堤,便再也壓抑不住洶湧澎湃的情緒。賽內絲這時猛然發現自己至今為止有多麼逞強。愛羅蒂、其他部下願意跟著我的那些人就算這是自己選擇的生存方式,人類有時也忍不住會想如果。她儘了全力,沒有後悔,已經預料過這種結果,也早就有所覺悟。事實上,這也不是她第一次因力有未逮而失去部下。可是,即使如此有時仍感到不安,自己真的做了正確的抉擇嗎?有時對結果缺乏自信,忍不住無謂地回首過往。明明知道結論絕對不可能推翻,卻還是裹足不前,多愁善感。尤其是當這種生活方式甚至可能左右他人命運的時候。救過我無數次的那些家夥我卻救不了他們我什麼都沒辦法為他們做自己這樣子真的好嗎?付出這麼多犧牲,自己的決定真的正確嗎?難道沒有其他路可走嗎?然而不論再如何後悔,時間都不可能倒轉。愛羅蒂真的是從孩提時代一直一直支持我她選擇我,跟隨我我連自己最重要的朋友都救不了她很明白。自己選擇的生存方式是以敵人和夥伴的血肉鋪成的道路,並非不用犧牲任何人、不用連累任何人,光靠笑容就能度過的康莊大道。賽內絲非常明白自己的生存方式在未來仍不免會繼續累積這種經驗。她無法回頭。所以至少我很過分吧?是啊。很難看吧?是啊。夏儂的答案非常簡潔其中既沒有憐憫,亦沒有勸慰。隻有他們比任何人都明白這件事,還是跟著你不是嗎?賽內絲動作一頓。她霎時僵立原地,沉默不語畜生嗚咽間逸出這個字眼。憤怒、憎恨、後悔、哀痛、自嘲。包含上述一切感情,逸出純粹的激昂字眼。畜生夏儂隻是靜靜望著摟著自己號啕大哭的基亞特帝圍第三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