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聽晚對喊聲“哥哥”,其實也沒有多大的抗拒心理,言璟這人就跟小孩子一樣,脾氣來一陣是一陣的,典型的需要順著毛摸。隻不過時機好像每次都比較湊巧,正當她準備開口的那一瞬間。門口傳來動靜,鹿父推門進來了。鹿聽晚沒什麼時間說話,匆匆聊了兩句:“我爸好像要來了先掛了,你自己注意點。”言璟:“……”鹿聽晚收手機的動作很快,甚至不像中途接了個電話。“爸爸。”從門口進來的中年男子的體型保持良好,完全沒有發福或是地中海的跡象。西裝革履散發著成熟男人的魅力,不說話時總會讓人覺得有股莫名的威壓感席卷而來。總而言之,就是要多高冷就有多高冷。“阿晚!”高冷的形象維持不過三秒,鹿父一上來就是一個熱烈的擁抱,甚至激動得忘了力道,像是變相地勒著人,語氣還像是在撒嬌。“我們小阿晚,爸爸好想你哦。”“……”鹿聽晚的目光和身後的秘書對視上,有些尷尬,“還有人看著呢,爸爸你先放開我哦。”平常在金融界獨占鼇頭的大佬,隻要一遇到女兒,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作為一個職業素養極高的秘書,鹿聽晚是看著秘書低著頭出去的,還很貼心地把門也給關上了。意思就是說“現在沒人看著,不會掉人設”。鹿聽晚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一口喝完了放在桌麵上的那杯茶水,才把那點尷尬壓下去了些。鹿父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鹿聽晚,“阿晚,你是不是又瘦了,怎麼看著比視頻裡瘦得多了?”“應該沒有吧。”鹿聽晚補充了一句,“上鏡顯胖。”鹿父沒有被她忽悠過去,“不行,爸爸回來了就要好好監管你的飲食。你們這些小年輕啊,動不動就是什麼減肥啊,瘦腿的,這不行我跟你說。”鹿聽晚配合地點頭,話完全沒有聽進去。她看了一下手機,言璟的微信消息,發起的共享定位,也沒多想,直接把定位打開了。她低頭看了一眼,兩人隔著的距離並不遠。“阿嶼的消息?”鹿父:“剛才不是阿嶼接你的嗎?他人呢?”鹿聽晚沒直說不是,“哥哥有事。”她和鹿父的關係一向是如此,比起父女,可能更像是朋友的相處模式。兩人天南海北的聊了一會。“篤篤篤——”秘書敲門。鹿父:“進。”秘書:“鹿董,言董他們到了。”鹿聽晚語氣聽不出多大的波瀾,“你約了彆人嗎。”沒有什麼疑問的意思,更像是在陳述事實。以前也是這樣。他總是不告訴她,總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即便是這麼久第一次見麵,也是個商業聚會。鹿聽晚主動拿起了放在沙發一旁的小書包,幾乎沒有一點猶豫,“有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誒——好好的,怎麼生氣了?”鹿父拉著她的手,接過她的書包放在一旁,“是爸爸的老朋友,這次回來的時候剛好碰上的,就是聚一聚。”“阿晚,爸爸也很想你,陪爸爸吃頓飯好嗎。”鹿聽晚頓了一會,眸光有些複雜,像是擔心她會反悔,鹿父握著她手的力道有些重。回國第一次見麵。總該還是有個好的收場。鹿聽晚沒說什麼,卻沒有再想去拿書包的意思,這算是勉強同意留下來了。鹿父欣喜,“謝謝小阿晚。”“嗯。”秘書得到回複,便去帶人了。鹿聽晚很少摻和進鹿父的朋友圈裡,在父母離婚之後,她跟著媽媽,兩人也算不上有多親昵。母親離世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她也未真正把鹿父當做是父親。後來經過不斷的摩擦融合,她才算重新接受這段不算完美的家庭關係。“篤——”鹿聽晚聽見動靜,很配合地跟著鹿父站起身來迎人,她眸光定在來人的身上,莫名覺著有幾分的熟悉,像是在哪裡見過。鹿父上前擁抱,“言總,總算是能在江城見到一次你這個大忙人了。”“少胡說,我可沒在澳洲待上個一年半載的。”兩人一來一回的客套著,聽著鹿父的語氣,鹿聽晚能大概判斷一下,兩人的關係還算是不錯。但是這個言總,她確實是在哪裡見過——鹿聽晚想起來了,那天在停車場,言璟他爸。鹿父介紹:“這是我女兒,聽晚。阿晚,這是你言叔叔,爸爸的大學同學。”“小姑娘真漂亮。”言父笑著伸出手,“很高興認識你。”鹿聽晚對生人隻能算是客套,禮儀性的交握了一下手,“謝謝叔叔,叔叔看起來也很年輕。”“哈哈哈阿晚真會說話。”言父顯然是被哄開心了,笑著問,“阿晚是不是也在六中讀書?”鹿父:“嗯對,今年高二,跟你家那兩個孩子年紀差不多大。”言父想起來了,誇讚道:“那個六中學神,我也聽過的。小聽晚真厲害。”“叔叔客氣了。”鹿聽晚說。誇自家孩子的時候,父母總是會高興的。鹿父招呼著人入座,說出的話得意難掩,“哎哪裡有你說的那麼厲害,還什麼學神。我們家阿晚也就是隨便學學,隨便學學。”“……”這個“隨便學學”,充滿了挑釁精神呢。鹿聽晚飛快地在手機屏幕上打字,然後偷偷拉了一下鹿父的袖子,示意她爸看屏幕。【爸!!!六中紅榜各種考試的排名,我是第一,但是——】備忘錄分行,鹿父沒往下滑,他表揚式地點頭,“這個我知道啊,我們小阿晚肯定是最聰明的。”“……”鹿聽晚現在忽然覺得,她爸可能是想失去一個大學同學。她麵無表情地把手機頁麵往下滑,【但是言叔叔他兒子,一個第二,一個倒數第一。】在萬年第二跟倒數第一的家長麵前,炫耀正數第一的成績,是“隨便考考”的。這是什麼尷尬本尬。“……”鹿父尷尬了幾秒,也跟著麵無表情,裝作什麼也沒看到地把屏幕遮蓋住,“嗯,不錯。這個包包啊,很適合我女兒。”鹿聽晚鬆了一口氣,“嗯,很適合。”長輩畢竟是長輩,言父跟著笑了兩聲,微妙的有一種看破不說破的感覺。好在這個尷尬的氛圍沒有維持多久,又有新人進來了。鹿父跟著站起來歡迎,“好久不見……”今天算是個神奇的家庭聚會,鹿聽晚成功見到了言家的一家——四口。跟在最後麵的那個少年,垂著的桃花眸滿是不耐煩,霓虹交錯落在少年精致的五官上,那股散漠和淡漫怎麼都遮擋不住,完全是生人勿進的氣場。鹿聽晚是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言璟。畢竟按照言璟和言欽的關係,光是在教室裡座位隔得天南海北的,鹿聽晚都害怕言璟什麼時候會和言欽一言不合地打起來,更不要說同桌吃個飯了。不知是不是她好奇的目光太過於灼熱,少年揚起了眸子,兩人的目光毫無預兆的碰撞在一起,穿過交流的人聲,一如第一次見麵的那般。少年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著她,輕輕勾唇,“好看嗎?”鹿聽晚沉默了一會。按照現在這個兩家會麵的情況,她如果說出那句“你還挺貴”,那應該會出點大事吧。鹿聽晚本來是想靜悄悄的,當做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但是不知道從哪個瞬間開始,大家的視線就已經集中在他們兩個人身上。言父有些錯愕,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可能,“你們認識啊?”鹿聽晚點頭,“我和他是同桌,我們是同班同學。”“啊!”言父突然明白了什麼似的。“都認識那就更好了,來吧,大家坐吧。”鹿父說。這家茶餐廳的桌子是圓款設計,按照他們現在的站位,言璟身邊坐著的應該是言欽。言父:“阿璟,坐。”長輩招呼著,但鹿聽晚能明顯看到少年臉上略帶不悅的神色。他抿著唇不說話,含著戾氣,像是誰都無法猜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鹿聽晚不動聲色的走到他身邊,隔開開了言欽跟他之間的距離,她手抓著他的衣袖。她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得到的聲音說:“不要生氣,跟我過來就好了。”少年眉間攏著的煩躁淡了幾分,目光落在少女白皙柔軟的小手上。他輕輕勾唇,沒多說話,但是在跟著她走。“不開心為什麼還要來,他們逼你了嗎?”鹿聽晚好奇問。從那天停車場之後,在她心裡,言父的形象就有那麼點大男子主義,強迫孩子什麼的,非常有可能。“嗯?”言璟聽笑了,“你看像是他們逼有用嗎?”“……”噢。沒有。鹿聽晚:“那?”“聽說和你在,定位差不多。”言璟言簡意賅,語氣裡就像是“如果不是和你吃飯,打死我都不會來”的感覺。這聽著還有那麼點委屈。鹿聽晚眨了眨眼睛。所以是因為她來這吃這頓不算那麼愉快的飯啊。餐桌上的氛圍算不上好,大多都是長輩在說話,無非就是聊些生意和學習上的問題。鹿聽晚對生人有些防備心理,沒那麼容易親近,基本都是在聽著他們說話,偶爾應一兩句。她吃飯習慣偏慢,用筷子輕輕點在碗裡,力道把握的正好,禮儀得當,不會發出碗筷碰撞的聲音。她目光看向遠處的蝦餃。這家茶餐廳最出名的就是蝦餃,蝦皮晶瑩剔透,皮薄便更顯得裡麵那層粉色的蝦肉誘人。餐桌上跟長輩同桌之間的顧忌多,她跟蝦餃之間的距離,也實在是隔得有些遠,不合適直接動手。鹿聽晚垂下眸,貓眼裡藏有幾分可惜。嗚嗚嗚她要和她可愛的蝦餃說再見了。身旁傳來一聲極低的笑聲,輕輕劃過耳畔,低沉的讓人心裡發酥。鹿聽晚剛想抬頭問他笑什麼,就發現少年筷子裡夾著一隻她心心念念的蝦餃。——那個晶瑩剔透,鮮香爽口,吹彈可破的蝦餃。鹿聽晚眼前一亮,視線定在他的手上。這個可愛的蝦餃,她很想擁有。非!常!想!像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言璟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鹿聽晚腦海裡正在上演著,言璟同學溫柔體貼地,把蝦餃放在她碗裡的美好場景了。然而幻想和現實,總是有那麼點差距的。言璟同學像是感覺不到她的渴求那般,動作極其緩慢地夾著那顆可愛的蝦餃,偏頭看她。笑容又壞又痞。“……”不知道為什麼,鹿聽晚感覺到了,他現在寫著“我要搞事”的彈幕信息。“小奶貓,吃個飯怎麼——”少年懶散的語調裡儘是玩味,“還想讓我喂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