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複仇(下)(1 / 1)

檀郎 海青拿天鵝 1809 字 1個月前

公子在桓瓖麵前沒有明說,自然是擔心現在萬事落定, 桓瓖又要重新考慮利弊之事, 趁機向太子妃和皇太孫下手。事實上, 沈衝和桓瓖那日衝突後的心結一直都在, 將太子妃和皇太孫營救出慎思宮之後,沈衝和公子便再也沒有讓桓瓖參與任何一事。此番亦然。我疑心公子也不曾將太子妃失蹤之事告訴桓瓖。秦王撤兵的命令還未傳開,每個方向的宮門外,秦王的兵馬都仍未撤去。這教我十分失望, 因為百姓畢竟還是怕亂事, 看得軍士在, 大多不敢上街,加上此處又非鬨市, 行人更是寥寥。故而我想象中的招搖過市並未實現, 公子攜著我一路穿過街道,旁邊駐足觀看的卻大多是遼東的軍士。他們好奇地朝我和公子張望, 卻似乎都在看公子。路過幾個人時,我聽到有人問那捉著韁繩的人是男是女, 實教人氣結。我以為公子會直接去淮陰侯府,打聽沈衝的去向。不料, 他卻是帶著我一路回到了桓府。“霓生, ”他將我放下馬, “你先回府歇息,我去找逸之。”我忙問:“公子知道表公子在何處?”公子道:“不知。不過當是在範少傅田莊之中。”我沉吟,正待再說, 一個仆人從府裡匆匆走出來,對公子行了禮,道:“公子,表公子先前派人送了信來,讓小人見到公子就將信呈上。”說罷,將一封信送到公子麵前。公子即取過,拆了封,將信紙取出來看。未幾,神色倏而沉下。“這信是何時送來的?”他問那仆人。仆人道:“就在一個時辰之前。”公子頷首,讓他退下。“怎麼了?”我忙問。“皇太孫也不見了。”公子皺眉道。我愣了愣。“信中還說了什麼?”我問。“逸之和少傅正在找,可全然無頭緒。”公子道,“逸之讓我若有了消息,就到範少傅那彆院去找他。”我沉吟,道:“不必。公子可派人往那彆院送信,讓表公子和範少傅去糾集兵馬,往慎思宮營救皇太孫和太子妃。”公子驚詫不已:“你是說,他們在慎思宮?”我頷首:“太子妃昨日失蹤,當就是去了慎思宮。”“為何?”“報仇。”公子目光定了定,更加驚詫:“憑她一人如何複仇?”我苦笑:“不知。”“那皇太孫呢?”公子又問。“隻怕是知母莫過子。”我說罷,不再廢話,道,“公子與我先去慎思宮。在那信中,公子務必教表公子抓緊,可直接由那暗渠進入慎思宮之中迎駕。”公子大約已經明白了我的用意,頷首,卻道:“可逸之和範少傅已被撤職,就算去了東宮,也調不得兵馬。去宮中稟報聖上,定然要費些周章,要解釋因由,隻怕趕不上。”我問:“聖上對龐氏如何處置?”公子道:“聖上清醒之後,即廷尉施和往慎思宮傳詔招降,令皇後、平原王及龐氏等人入宮麵聖。”我看著他:“而後呢?”“而後,聖上便去見秦王了。”公子道,“並無慎思宮消息。”“公子以為,皇後等人可果真會出降?”“不會。”公子道,“便是秦王,也是在親眼見過聖上之後方才妥協,而慎思宮自昨夜被圍,隔絕於外界,隻怕皇後與龐氏等人就算見到詔書也不會信。就算他們最終會出降,也必然要待到確信之後。”停了停,他淡淡道,“恐怕我母親他們,不會容得如此。”這是實話。我說:“表公子和範少傅須得儘快才是,否則若有他人先一步發覺太子妃與皇太孫,難保被先行下手。至於兵馬,東宮與皇宮皆難以寄望,而廷尉施和雖在慎思宮外,其與長公主有牽連,亦須得回避。”公子明白我的意思,道:“那何處兵馬合適?”我說:“京兆府。”公子訝然:“京兆府?”他皺了皺眉,“可那趙綰先前放秦王入城,他當是秦王的人。”我說:“趙綰有太後詔令,放秦王入城說得過去。且此時秦王這邊出了岔子,趙綰必是在尋求自保之機,若能立個大功,乃是善莫大焉。他與範少傅算得舊識,範少傅和表公子去找他,乃是幫了他大忙,他定然全力相助。”公子露出了然之色,道:“如此一來,那暗渠之事便要公之於眾,將來我等亦須得解釋如何知曉了那暗渠。”我說:“公子和表公子都可在太學查閱古籍,且公子也曾往將作大匠府查閱文書,說是偶然所得並不為過。”公子應了聲,不再耽擱,回到府中去寫信。借著公子在寫信的工夫,我到後院去了一趟。那石榴樹搭在牆頭的枝條上,掛著一根不起眼的布料,隨著北風瑟瑟招搖。我往那裡看了一眼,隨後,回到書房裡。如今情勢不同以往,範景道那彆院也已經無所謂保密。公子將青玄找來,將那宅院的去處告知他,將他務必將信送到範景道或者沈衝的手上。青玄這兩日倒是過得好,外麵翻天覆地,公子將他找來的時候,他仍睡眼惺忪。聽了公子的吩咐,他不敢怠慢,即刻拿著信走了出去。“你留下。”要走的時候,公子卻道,“去慎思宮人多不便,我去便可。”我想,公子也是個自視甚高的,不過乾了兩趟偷雞摸狗,就想把我撇開了。我自然不會讓他如願,道:“公子知道入宮之後如何去找太子妃麼?”公子道:“她既是去尋仇,自然往龐氏的去處找便是。”“龐氏這麼多人,慎思宮也大,公子如何找?”公子終於無語,看著我:“你知曉?”我說:“我自然知曉,不過公子須得帶我去。”公子:“……”他皺了皺眉,少頃,終是沒有再反對,卻看著我,嚴肅道:“那慎思宮中不比皇宮,隨時會生亂,到時你須得跟在我身後,不可亂走。”我何時亂走過……心底腹誹著,我卻不禁微笑,道:“知曉了。”議定之後,我和公子亦不再耽擱,即動身往慎思宮。可惜共騎太過招搖,也不便行動。公子與我一人一騎,挑著少人的街道,往慎思宮而去。自秦王來到,慎思宮外短暫的混戰便已經停了下來。而梁王被秦王拘捕之後,梁王部下的人馬也已經投降,如今隻剩下慎思宮中的龐氏憑著城牆據守不出。秦王並沒有把慎思宮放在眼裡。雖然他仍分兵圍在慎思宮外,以強裝正在平亂,但那不過甚小一部,而大部分兵馬都調往了宮城外圍。如今皇帝令秦王退兵,秦王倒也沒有拖延。我和公子來到慎思宮外的時候,一部北軍軍士由廷尉施和領著,正與秦王的人交接。不過這些人也不過集中在城門外,那暗渠入口之處,雖有巡邏軍士不時路過,但仍有間隙可乘。我和公子躲在近處的牆根底下,待得一隊軍士剛剛走過去,便借著灌木和高草的掩護,鑽入城牆下。那入口的木板上,上次出來時掩蓋上的浮土和亂草幾乎不見,一看即知有人動過。幸好有周圍的高草阻擋,外人若是不走過來查看,亦無從發現。公子不多言,將木板啟開,我迅速入內,未幾,公子也跟著下了來,將木板蓋上。按照計議,為了防止引人注目,上次出來的時候,皇太孫、沈衝、公子、桓瓖身上的侍衛衣袍都脫了下來,放在這地窖裡。如今再下來,牆角倒還是堆著些,我拿起來看了看,卻見隻有兩身。不用想也知道,其餘兩身是太子妃和皇太孫用去了。我和公子各不言語,將衣袍拿起來穿上。我一邊係著腰帶,一邊往地上查看。上次出來的時候,我將用剩的蠟燭扔在了地上,以備不時之需。而現在進來再找一找,那蠟燭已經不見。“怎麼了?”公子穿好了衣袍,見我猶豫,問道。我說:“我忘了帶蠟燭。”公子卻道:“無妨。”說罷,拉住我的手,便往裡麵走。我一窘,毫無預備的,熱氣又衝上了頭頂。這暗渠隻能容人躬身通過,公子這般拉著我,走得著實辛苦。我走了一段,忍不住道:“公子還是放開手,這般不好走。”公子卻道:“此處無以照明,我若不拉著,你走岔了怎好。”我心想,就這麼一條道如何走岔……但我沒再出聲。他的手很是溫暖,雖然有些薄繭,不算很柔軟,觸感卻很好。那手掌比我要大上許多,能夠全然將我的手裹在中間。我的心一邊跳著,一邊想著一個嚴肅的問題,三年前,我明明與他也差不得許多,為何他長得這般快……再行走一段,前方出現了一些光,未幾愈發明亮。公子和我走到那鐵箅下,仔細聽了聽。外麵時而有些聲音經過,卻似不是往這裡。“先出去。”公子低低道。我頷首。公子伸手,將鐵箅小心舉起放到一旁,未幾,直起腰探頭看了看,似乎覺得無妨了,轉過頭來。我知道他要做什麼,正當他要伸手,我將他止住:“等等。”公子一訝。我從懷中掏出一隻小小的木盒,裡麵盛的都是描眉用的黛墨。取出些,沿著公子那俊俏的眉毛各塗上粗黑的一道。公子:“……”我又從懷裡拿出一塊剛才在桓府備好的白布條,上麵塗了大塊的朱砂顏料,似血一般。我將它纏在公子的額頭上,幾乎擋去一隻眼睛。最後,我將剩下的黛墨在他臉上再抹了抹,看上去像是因為打鬥傷得頗為淒慘。等到那張名揚四海的俊美麵龐被毀得差不多了,我終於停下來。“這般難看,彆人不會覺得有異?”公子對我這般舉動已經習慣,就算不照鏡子也知道我做了什麼。我說:“公子放心好了,待得出去,比公子難看的多的是。”公子不再多說,伸手過來抱住我的腰,沒多久,將我遞出了地麵。我忙撐住,像上次一樣鑽出去。回頭再看,公子也輕鬆地出了來,待得站穩,即刻將鐵箅放回去。侍衛的衣袍在我身上有些寬大,拍乾淨身上的灰塵時,我將袖子卷了卷,又將方才從桓府帶出來的短刀拿出來,係在腰上。“那尺素呢?”公子忽而問道。我一愣,忽而想起來,它還在秦王府裡。心思轉了轉,若我將此事告訴了公子,他大概會去向秦王要。而以我對秦王人品的了解,他大概不會錯過在公子麵前陰陽怪氣說三道四的機會。秦王想得美。我說:“我方才放在房中了。”公子皺眉:“那劍最好防身,怎放在房中?”我一臉鎮定地笑了笑:“割雞焉用牛刀,公子放心好了,用不著尺素,我也可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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