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釋懷(下)(1 / 1)

檀郎 海青拿天鵝 1443 字 2個月前

可惜沈衝醒不過許久,又躺下睡去了。我在旁邊坐著, 端詳他的睡臉, 想入非非, 片刻, 見四下無人,又摸了摸他露在褥子外的手背。心頭有一種做賊得逞的刺激感,我覺得我要是現在去照鏡子,必是笑得一臉傻氣猥瑣。方才沈衝說想看我插花, 這使我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午後的睡意一下全消。我望了望外頭的光景, 天氣甚好,沈衝也不會很快醒來, 於是決定先去剪些花來。淮陰侯府和彆的貴胄府邸一樣, 園子甚多。沈衝治園的手藝高超,人人都說他院子裡的花最漂亮。但那是沈衝的心血, 我自然不舍得糟蹋。於是,我興致勃勃來到了後園裡, 打算將各色花卉通通剪一把回去。午後,府中無論主仆, 大多小憩去了, 十分適宜為所欲為。可惜時值秋季, 便是貴胄們的園林也已經不如夏季般繁花似錦。我挑了一圈,合意的花枝也不過寥寥,正考慮著如何搭配, 身後忽而傳來一個聲音,“這可是淮陰侯最愛的雀頭紅,你真要下手”我一驚,回頭,卻見是寧壽縣主。她看著我,神色悠然,手裡拈著一枝剛剛折下的桂花。我哂然,卻即刻恢複了自若的神態,向她一禮。“縣主,奴婢奉表公子之命,到園中擇選花卉,在房中擺置。”我說。“哦?”寧壽縣主看著我,“逸之公子醒了?”我自然不會給她機會,道:“表公子還未醒,這是他昨日吩咐下的。”寧壽縣主了然,卻道:“霓生,你我多日不見,陪我在這院中散散步,如何?”我訝然,道:“縣主為何要與奴婢散步?”寧壽縣主彎彎唇角:“我與你一見如故,甚是喜歡你。”我:“……”*****沈府的後園甚大,其中的小徑亦裝飾精致,以各色石塊拚成各式祥瑞的圖案,頗費心思。我抱著花,跟在寧壽縣主身後。她走得不緊不慢,我也不緊不慢。“聽說那夜裡,你也在宮中?”走了一段之後,她問我。我知道她當然不會是隻想散散步這麼簡單,聽她問起,從容答道:“正是。”“是長公主帶你去的?”她問。“不是,是我家公子。”寧壽縣主頷首,片刻,道:“雲霓生,我明日就去將你討來豫章王府,如何?”我訝然,看著她,不知她平白說出這樣的話,意欲何為。“奴婢惶恐,不知縣主為何如此抬愛?”我問。“不為何,”寧壽縣主一笑,“我方才不是說了,我對你一見如故,甚是歡喜。”我:“……”“你放心好了。”寧壽縣主接著道,“你到我府中來,不僅不必做侍婢,我還可讓你做個女官,給你分派婢女服侍。比起在桓府中伺候彆人,豈不好了千倍。”我心底無奈。什麼一見如故,其實無非還是看中了我那裝神弄鬼的本事。豫章王雖然也參與了倒荀,但皇後得勢,太子橫死,他這個僅剩的輔政大臣就變得尷尬起來。寧壽縣主這個時候想起我,大概又是想要我展現展現遮胡關那般的神通,給豫章王指一條路。這些貴人們總是打得一手好算盤,總想拿些蠅頭小利來籠絡我,相較之下,秦王竟是最大方的。“縣主,”我說,“奴婢是桓府的人,雖得縣主抬愛,然身不由己,縣主當與我家主人去說才是。”“可我想與你說。”寧壽縣主道,“隻要你願意,我自有辦法將你要來。”我愣了愣,啼笑皆非。“縣主,”我說,“主人讓奴婢留在公子身邊,乃是為公子輔弼時運,便是縣主去要,隻怕也難得應許。”“你那輔弼,不是說到你家公子娶婦麼?”寧壽縣主眨了眨眼睛,“待桓公子娶婦之後,我再去要你。”“縣主不可拿奴婢打趣。”我說,“背棄主人之事,奴婢萬萬不敢。”“雲霓生。”寧壽縣主意味深長地看著我,“你不願離開桓公子,是麼?”我窘了一下。“縣主何出此言……”我順水推舟,露出羞赧之色。寧壽縣主一臉不喜。“我看你有些才智,膽氣也不輸男子,想來假以時日,必也可有一番作為。”她皺眉道,“世間情事皆不過一時之樂,且桓公子與你主仆有彆,豈得長久?你竟願為此裹足不前,何其不智。”我愣住。方才那般忸怩作態不過敷衍,不料她竟講出這般道理教訓起我來。看著她認真的模樣,我忽而有了些興趣。“縣主著實謬愛,奴婢微賤之人,無所才學。”我繼續謙道。“無所才學?”寧壽縣主道,“若真無所才學,你怎助了大軍得勝?長公主又怎會這般信服於你,那日還讓你去送博山爐?”“縣主明鑒,”我無辜道,“奴婢所做一切,不過聽命行事。那日去送博山爐,乃是長公主跟前恰好無人。”寧壽縣主不置可否,正要再說話,忽然,不遠處傳來惠風的聲音。“霓生!”不遠處,她朝我招手,“公子醒了!”我應一聲,心想可惜,原本還想再逗一逗這位縣主。我望向寧壽縣主,無比遺憾:“縣主,奴婢還要去伺候沈公子,須得告退。”寧壽縣主沒有阻攔。“我方才所言,你記住便是。”她說著,將手中那支桂花放在我懷裡的花束上,“這個給你。”說罷,她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轉身離開。“寧壽縣主與你說了什麼?”回沈衝院子的路上,惠風狐疑地看我。我說:“沒什麼,不過問問沈公子近況。”惠風“哼”一聲,道:“我就知道她對我們公子圖謀不軌,霓生,她下次再問你,你便托故走開,莫給她好臉色!”我訕訕:“知道了。”*****祖父的藥確實不錯,沈衝的身體一日一日地好轉,連宮裡的太醫看了,也甚為驚訝。他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多,時常要墊起來,在榻上看半日書,才繼續休息。說來有趣,那日我與他胡謅了一番伯夷叔齊之後,沈衝的精神也好了些。不再像先前那樣醒來就發呆,漸漸恢複了些從前平和自若的神氣,話也多了起來。他這般正經書讀得多的人,總喜歡在一些大道理上鑽牛角尖。我陪在他身邊,有些理解了那些沉溺美色的昏君,若捧在心尖的美人悶悶不樂,任誰也無法坐視。所以,我打著雲氏的旗號編了那些開導的話。但也因得如此,他對雲氏的事很感興趣,時常向我問起。比如雲氏的子弟在家中讀些什麼書,可有什麼家藏的絕版典籍之類的。這個當然有,無名書便是。不過即使是沈衝在問,我也不打算說出去。“有是有,”我說,“不過雲氏翻覆數次,早已不剩多少。我祖父留下的書,聽說抄沒之後都送入了太學之中。”“哦?”沈衝道,“太學我倒是熟悉,待我傷好之後,替你去查問。”我說:“多謝表公子。”沈衝又問:“你家中還有什麼人?”我說:“我父母早逝,祖父過身之後,便隻剩我一人。”沈衝訝然:“沒有彆的兄弟姊妹?”我說:“一些堂親也有,不過住得遠些,不常來往。”沈衝露出感歎之色,卻道:“霓生,你將來若有何難處,與我說便是。”他的聲音溫煦,仿佛春風,吹皺一池湖水。我的心砰砰跳著,仿佛揣著一隻小兔。他確實喜愛花草,身體才好一些,他就惦念著不久前種下的那些新苗,讓仆人用攆將他抬到院子裡去,親自查看。秋日陽光正好,落在他病弱蒼白的臉上,溫和而剔透。他靠在攆上,低頭查看著那些花草,眉頭微微蹙著。我想,怪不得有人會喜歡什麼西子捧心美人病嬌,果然讓人迷醉。當然,這般機會乃是我夢想良久,自然不會錯過。我不厭其煩地陪在沈衝身旁,替他擺弄那些花草。從前在淮南,我時常跟著祖父去看佃戶耕作,知道一些稼檣之事,自然也能對付花草。在沈衝的指點下,我鬆土剪枝,不但輕鬆勝任,有時還能跟他聊上些花木之事。看得出來,他頗為滿意。“你在元初院中也種過花麼?”他問。我說:“不曾。隻是從前我祖父也愛治園,我常常給祖父幫手。”沈衝頷首微笑:“你祖父必是個風雅有趣之人。”我聽了,心裡受用不已,就好像他誇的是我一樣。若是祖父聽到了,必然也會欣慰。作者有話要說:看了一下計劃和寫作進度,這個文可能會有些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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