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抱著洋娃娃的屍體(1 / 1)

嫌疑之索 似水無痕 2308 字 1個月前

晨霧籠罩著城市一角,使這座還沒完全甦醒的城市顯得寧靜而又平和。一個中年男人牽著狗,緩緩從晨光中慢跑出來,邊跑邊查看著手腕上的手錶。差一刻七點,再繞過一個彎,就可以回到小區去,然後買了早飯回去叫醒妻兒,這是他每天同一時間必做的功課。忽然,被繩子拴著的黃色哈士奇開始不安分地吠了起來,有些急躁的叫聲迴蕩在無人的街頭,令他生出些不安。平日裡這狗安分得很,今天晨跑也沒脫離熟悉的路線,為什麼狗會做出這種怪異舉動?中年男人試圖勒緊繩子,低聲嗬斥著讓狗安靜下來,可絲毫不見效果。反倒是似乎對主人極力壓製的行為不滿,哈士奇用力掙紮,用爪子使勁撓著,終於一個前挺,掙脫了繩索,拔足向遠處奔去。“路路,回來!”中年男人望了望回家的路,略一遲疑,還是向著哈士奇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這隻狗是兒子最喜愛的寵物,要是就這樣丟了,兒子一定會傷心不已。幸而哈士奇一路還在叫著,循著叫聲追去,才沒被遠遠甩開。中年男人仔細聽著,狗叫好像越來越近,帶著他從未聽過的急躁與不安。但至少,狗應該是停了下來,這一點讓他略放下心。又跑了幾分鐘,眼前出現一片開闊地。這是離他家不遠的一個垃圾填埋場。當初興建小區時,開發商明明說這垃圾場會被遷出去,可這事拖了幾年都不曾兌現。他們一群業主吵也吵了,鬨也鬨了,最後索性沒事繞著走,眼不見心不煩。遠遠他就看到哈士奇圍著什麼東西,不停地叫喚著,還不時蹦著繞圈子,對他的召喚充耳不聞,彷彿丟了魂一樣。他疑惑地皺起眉,向著哈士奇走過去,這隻狗從沒走過這條路,怎麼會突然跑到這裡來?哈士奇見他靠近,狂叫著跑過來。“路路,安靜點!”中年男人順勢拉住狗脖子上的繩索,這才仔細向前看去。他從不曾在這種天色將亮未亮的時候經過這垃圾場,現在看來,朦朧中的垃圾場,像個巨大而又肢乾雜亂的怪物,席捲著黑洞洞的詭異漩渦,似乎隨時要將人吞噬。那種未知的恐懼,令他不禁卻步。像是感應到主人的退縮,好不容易乖順下來的哈士奇,再次高聲狂吠,躍躍欲試就要向前。順著哈士奇吼叫的地方望去,先是個朦朧的影子漸漸在他視線裡清晰。中年男人暗自鬆了口氣,原來是不知誰家丟在這裡的一個破舊沙發,正對著他的沙發背麵,已被劃得斑斑駁駁。他定了定神,牽著哈士奇往前走去,還隨口斥責著:“不就是個沙發嗎?路路你激動個什麼勁兒?回去罰你……”這半句話,在轉到沙發正麵時戛然而止,他驚恐地瞪大眼睛,腳底像是被定在原地,耳邊還迴響著哈士奇汪汪的叫聲,卻是手腳忍不住顫抖,臉色青白,半張著嘴,再也發不出半點聲音。沙發上,安靜地坐著一個女人,長髮在她的肩頭披散,髮梢早已被血跡浸染,頭無力地垂在沙發靠背上。這女人雙眼緊閉,臉白如紙,在清晨一縷日光的映照下,嘴角一抹血跡妖冶得觸目驚心。但與這副死灰般神情不符的是她唇邊若有似無的一絲笑意。比這更為詭異的是,女人身上的白色毛衣被血浸染了一大片,觸目驚心,她左手手臂無力地垂在沙發扶手上,而右手卻緊抱著個金髮碧眼的洋娃娃。洋娃娃的衣服上已是血跡斑斑,但白皙的肌膚和一雙空洞圓睜的大眼睛,為這森冷的氣氛又增添了令人脊背生涼的寒意。這幅畫麵對視覺的衝擊太過強烈與震撼,使得中年男人無從反應,直到哈士奇在他褲腿上狠狠撓了一爪,他才發出一聲痛呼,回過神來,慌亂地從懷中掏出手機,撥打了起來。“對,報警,報警……”尖銳的警笛聲劃破早上的一片繁忙。正是上班時間,許多人出出入入,自然是吸引了附近居民紛紛前來駐足觀看。警察在垃圾場外圍拉起的警戒線,勸阻著圍觀的人群,一輛警車在不遠處停了下來,車門開啟,走下兩個身影。“這些人都很閒嗎?怎麼會有這麼多看熱鬨的人?”說話的是先走下警車的一個年輕人,他身材挺修長,一張娃娃臉看起來極其可愛,水靈靈的眼睛,濃密的睫毛好似小扇子一般,鼻樑小巧堅挺,唇角彎彎像是總帶著一抹笑意,再搭配上白瓷般的肌膚、秀氣而又分明的瓜子臉,和一頭柔軟的短髮,使得整個人帶著稚氣未脫的單純。見到現場的人潮,他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像個有些膽怯的孩子。“程徹!我說過多少次了,你能不能不要露出這種茫然的表情?你要知道,你已經是個警察了,到底有沒有這個自覺?”不滿的斥責聲出自程徹身邊的中年男人,這人麵貌生得有一股渾然天成的威嚴,眼底流露著犀利與睿智的目光。被他一吼,程徹忙挺了挺胸膛,每當組長這樣連名帶姓叫他的時候,就是在即將爆發的邊緣,以往經驗告訴他,不想考驗組長的忍耐力,最好識相地閉嘴。“那個,組長,我們還是趕快去查看現場吧。”程徹指了指警戒圈內,率先一溜煙溜走了。董鵬望著他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現在的新人,真不好帶,這小子什麼時候才能成熟點兒?”說完,也跟上前去。兩人拿出證件,順利進入警戒線內。剛入內,立即有一名警員迎上前來,“董警官,屍體是一名年輕女性,第一發現人是到附近晨練的居民,我們正在給他做筆錄。尚法醫也來了,才開始查看屍體,至於死者身份,還在調查當中。”“好,繼續查。”董鵬點了點頭取出一雙白手套,遞給程徹。程徹不明所以地看著他,“組長,這是要我去乾什麼?”“看法醫驗屍。”程徹臉色驟變,死盯著那副白手套,不覺往後退了一步,吞了吞口水,“尚法醫不是已經在驗屍了?我就不用了……”“還不接著?我手都舉累了,你哪兒來這麼多廢話?”董鵬如電的眼鋒掃來,“我們做警察的,難道還怕和屍體打交道?彆給我丟人,趕緊去!”最後三個字,幾乎是吼出口的,惹得旁人紛紛側目。程徹摸了摸鼻子,不敢再抱怨,接過手套,忙向著屍體跑了過去。董鵬卻沒有跟上,而是在現場翻看著照片和記錄,然後繞著已搬走屍體,隻放著一個洋娃娃的沙發端詳起來。片刻,他自警員手裡要來證物袋,自己也戴起白手套,把洋娃娃小心拿起放入袋子裡。做完這一切,程徹正好也返了回來。手裡還拿著記事本,在董鵬麵前站定,做了幾個深呼吸,臉色看起來比剛才青白了幾分,一副隨時會嘔吐出來的模樣。“看完了?新人會有些不適應都是難免的,以後你就慢慢習慣了。”董鵬氣定神閒地拍了拍程徹肩膀,“尚法醫怎麼說?”“死者背後中了一刀,凶器就插在傷口上,初步判斷,這就是致命傷,但身上是否還有其他傷,需要回去再做詳細查驗。從屍體僵硬程度和屍斑來看,初步判斷死亡時間是在午夜之前。”程徹一口氣彙報完。“沒了?”“就這麼多,尚法醫說稍後會把驗屍報告交到您的辦公室,這是在屍體上發現的匕首。”程徹說著,拿出另一個證物袋,交給董鵬,裡麵盛放著一把外觀普通,卻是沾滿了血跡的小刀。董鵬伸手去接匕首,順便將剛才拿在手裡的洋娃娃塞給了程徹。程徹舉在眼前,疑惑地問道:“這是?”“和屍體一起放在沙發上的,我看過了,放屍體的沙發很破舊,如果我猜得不錯,應該是垃圾場原本就有的東西,這一點稍後問過垃圾場的工人就可以確定,可奇怪的是,這洋娃娃卻很新,顯然是被人後移到這裡,凶手殺了人,還特意放一個洋娃娃在旁邊,不知道有何用意。”董鵬看著證物袋中的匕首,隨口答道。程徹皺起好看的眉,洋娃娃抱在他手裡,卻是說不出的和諧。他一雙黑眸緊盯著洋娃娃,忽然一拍額頭,驚呼道:“我想起來了!”董鵬被他嚇了一跳,“你吃錯藥了?”“不是,組長,您還記不記得我之前提過的最崇拜的作家吳蕭?他有一本書叫作《洋娃娃的殺意》,書中的凶手,就是按照一首關於洋娃娃的兒歌來殺人,我記得那首歌是這樣唱的:妹妹抱著洋娃娃,來到花園去看花,娃娃哭了叫媽媽,樹上小鳥叫喳喳……”“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董鵬一揮手,打斷了程徹的歌聲。程徹卻顯得很是激動,雙眼灼灼放光,“我記得那本書裡,有一個死者就是懷抱著洋娃娃。”“你是說,凶手這作案方式,是在模仿那本書?”“我覺得一定是!組長,這凶手肯定也是吳蕭的書迷!”程徹話音才落,腦袋便被董鵬敲了一記,“我們查案要講求證據,不是靠主觀猜測,你以為憑著一本偵探,就能破案?”“可我就是從小看著吳蕭的書,才立誌要當一名警察。”程徹撓了撓頭,喃喃道。“就是因為你動機不純,所以才總是這菜鳥樣!收隊,回局裡去,整理證物和線索。”“遵命。”程徹行了個禮,痛快地應道。下午六點將至,距命案的報案時間,已經接近十二個小時。奔走忙碌了一天的程徹,終於敲響了董鵬辦公室的門。“進來。”“組長,我來彙報調查結果。”程徹推門走了進去,在董鵬辦公桌前站定,目光觸及桌上一本名為《洋娃娃的殺意》的時,頓時被吸引了全部注意,興致勃勃地問,“組長,您也在看這本書?吳蕭的書是不是寫得很棒?”“說正事。”董鵬毫不留情地澆熄他的熱情。程徹撓了撓頭,這才從上收回視線,“死者身份已經證實,是附近小區的住戶,名叫劉慧慧,二十九歲,單獨一人居住,很少和附近鄰居交往,所以大家對她也不熟悉,就連租房給她的業主,也說不出更詳細的情況。”“單身、獨居的年輕女性,被殺的理由就變得更多了。”董鵬思索道,“驗屍報告去拿了沒有?”他話音才落,辦公室的門便再次被推開,一個身穿白袍的男人隨意地晃了進來,“為表示我的誠意,我把報告親自給送來了。”對這人程徹自然不陌生,他就是整個公安局最年輕有為的法醫,尚雲軒。尚雲軒毫不客氣地邁步上前,一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輕掃了程徹一眼,頓時令程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尚雲軒不僅工作能力一流,更是長了一張俊美的麵貌,使得局裡的女性同事,將他奉作夢中情人一般的存在。這更使得程徹對自己這娃娃臉,多了幾分排斥。董鵬頭也沒抬,向他伸出手,“報告拿來。”尚雲軒把手中驗屍報告遞上前。董鵬卻並沒打開來看,而是隨手放在一旁,緊接著道:“情況怎麼樣?雲軒你做一下說明。”尚雲軒雙手一攤,做了個“我就猜到”的神色,“死者死亡時間基本可以劃定在午夜十一點至一點之間,有警員在垃圾場裡麵發現血跡,經過化驗,與死者相吻合。死者身上隻有背部一處刀傷,死因是被匕首用力刺入,貫穿內臟。而在發現屍體的廢舊沙發上,隻提取到死者的毛髮和DNA,屍體懷中的洋娃娃也是一樣。”“那……”“那也就是說,凶手在垃圾場裡殺死劉慧慧,然後移屍到了沙發上,再放好洋娃娃。”程徹迫不及待地開口分析道,完全沒注意到被他打斷話語的董鵬向他投來不悅的瞪視。“初步看來確實如此,不過案情究竟怎麼樣,還需要你們去辛苦調查了。”尚雲軒慵懶地打個嗬欠,顯然也看到了董鵬辦公桌上那本,“你們在查吳蕭?”“尚法醫你也知道吳蕭?”程徹像是又找到了知己,連忙問道。尚雲軒不答反問:“一個都死了幾年的人,有什麼可查的?”董鵬此時也抬起頭望向尚雲軒,“小徹懷疑凶手模仿了這本書裡的殺人手法,怎麼?有問題?”“沒有,但願你們早日有所收穫。”尚雲軒說著,撫了撫身上的白袍,“我可要回家睡覺去了。”“現在才六點。”程徹頗為意外。“誰也沒規定一定要幾點才能睡覺,再說,今天給你們賣命了一天,精力嚴重透支,不好好休息怎麼行?”尚雲軒理所當然地說完,瀟灑地揮了揮手,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董鵬的辦公室。“組長,現在我們做什麼?”董鵬看了程徹一眼,“我查過了,吳蕭三年前被自己的狂熱讀者在簽售會上刺死,留下一雙兒女,其中一個就在附近片場做替身演員,馬上去聯絡他。”“是。”程徹應了一聲,隨即往大門走去,走到一半,卻發現董鵬絲毫沒有移動的意思,仍舊氣定神閒地坐在辦公桌後,於是停下腳步,疑惑地問,“組長,您不走嗎?”“我幾時說過要和你一起去?”“那您要去哪兒?”“我?”董鵬抬腕看了看手錶,“當然是下班回家,老婆孩子還在家等我,這種加班跑腿的事,還是留給你這種精力旺盛的年輕人去做吧。”“組長……”“還不快去!”程徹的哀鳴,淹沒在董鵬石破天驚的一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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