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蛇出洞,這是趙昭與李承商定的計策。有消息顯示趙宗詠的兩個兒子離開了汴京,很可能要前來西北對秦王不利。很可惜,明月宗並未探查到他們的具體下落和動向。無可奈何,唯有想辦法引誘他們出擊。所以從鳴沙城返回長安時,趙昭就特意大張旗鼓,目的正是為了引誘他們動手。一路上,但凡是地形險要之處,他們都小心謹慎。大宋刀鋒和明月宗兩路探子交替探查,最終在瓦亭鎖定了趙仲山的下落。李承出手,一舉將之擒獲,隨後立即開始了對其兄趙仲曄的圍剿。至於秦王趙昭,他已經走另一條路,先一步回到長安。引蛇出洞是策略,而長安有一條更大的蛇!…………趙宗晟在長安已經待了一個多月了。他是以勞軍名義前來,肩負犒賞三軍,慰勉秦王的任務,不能半途而廢。秦王不在長安,他就隻能等。本想著直接去前線的,卻被秦王府長史於玄以前線危險為由阻攔。一個月的時間過去了,趙宗晟已經有些不耐煩了,結果前線傳來西夏滅亡,興慶府大捷的消息。如此一來,趙宗晟更不能走了。勞軍的任務尚未完成,又有更大的功勞,正好一並慰勞獎賞。最重要的是,皇帝侄子交代的事情沒有完成,就這樣回到汴京。根本沒辦法交差。可是事情發展速度太快,汴京傳來訊息,官家趙頊再次昏迷不醒,揚王趙顥監國,皇太後高滔滔從旁輔佐。已經開始立監國了,這是一個明確的訊號,官家趙頊或許命不久矣。那麼汴京會安全一些吧?恰好皇太後有消息傳來,讓自己儘早離開汴京。趙宗晟暗自思付,是否該找個理由儘快離開長安,可是王府長史於玄卻說。秦王已經到了瓦亭。不日就會回到長安。瓦亭!一聽到這個地名,趙宗晟心頭便是一緊,必須要儘快離開了。可是當晚,趙昭卻站在了他麵前。趙宗晟如同見鬼一般。瞬間臉色煞白。“秦王?”“怎麼?王兄很驚訝嗎?”趙昭看著結巴的趙宗晟。哈哈一笑。趙宗晟急忙賠笑道:“是有些驚訝,聽於長史說,秦王才到瓦亭。所以……”“哦,兩邊消息傳遞不及時,回來的快些罷了!”趙昭笑了笑,表情中有幾分高深莫測。“路上一切都順利?沒遇到什麼麻煩吧?”趙宗晟陡然回過神來,覺得自己的問題好深愚蠢,奈何話一出口,收不回來了。趙昭笑了笑,沒有回答,又高深莫測地看了一眼趙宗晟。趙宗晟訕笑道:“看我這腦子,秦王能這麼會返回長安,自然一路順利。何況,大宋的國土上,秦王自然暢通無阻。”“王兄此言差矣,本來我也是這麼認為的,可是總有一些不知死活的人,這不……回來的時候,在瓦亭,就有人……找死!”趙昭的音調陡然間提高。趙宗晟心中一震,一層細微的汗珠不知不覺間已經出現在腦門上,訕笑道:“哦,是什麼人?竟然這樣不知死活!”“嗨,不知死活的東西,管他們做什麼?”趙昭急忙岔開話題。“是是!”趙宗晟訕笑道:“沒錯……對了,尚未恭喜秦王,此番滅了西夏,乃不世功勳。”“哪裡,都是應該做了!”趙宗晟笑道:“秦王不必謙虛,功勳有目共睹,官家命我前來長安,就是為了慰勉賞賜。”“是嗎?隻是勞軍,沒有其他?比如問罪?比如……”趙昭始終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讓趙宗晟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問罪?”一滴冷汗從額上滾落,趙宗晟“訝然”道:“秦王這是說哪裡話?你乃大宋功臣,何罪之有?”趙昭笑道:“沒有嗎?比如矯詔,擅自冊封嵬名浪遇為西平郡王?”“你說此事啊,戰爭之上的權宜之計嘛,秦王隻需要上疏,官家肯定會同意的,矯詔……算不上。”“我要是不上疏請旨,就自己做主呢?”“你……”趙宗晟隻覺得強大的壓力撲麵而來,幾乎喘不過氣來。“我怎麼了?王兄打算立即明正典刑,先斬後奏?還是上疏彈劾,揭發舉報呢?”“我……”趙宗晟頓時愕然了,他心中卻是這樣打算過。但得到趙頊昏迷的消息之後,他就放棄了。此刻被趙昭說中的心事,心中還是巨震,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王兄,我們好歹是堂兄弟,也就不必拐彎抹角了。”趙昭道:“你來長安要做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回來的時候,有人在瓦亭找死,意欲謀害本王。侍衛軍將他們儘數擒獲,原以為是些不知死活的小毛賊,或者是西夏餘孽,可是萬萬沒想到……”“怎麼?”趙宗晟額上豆大的汗珠不斷滾落,氣氛緊張到了極點。“沒想到是宗詠兄家的兩個侄子,當年在杭州教訓過兩個不成器的家夥,沒想到他們記仇了,真是的……一家人嘛,何至於此?”趙昭笑了笑,突然道:“哎,不對啊,他們不是被圈禁了嗎?怎麼會來長安呢?”“這……還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趙宗晟訕笑著,背後已經完全濕透了。“是嗎?”趙昭笑道:“聽說他們是由宗正寺看押的?王兄不是宗正卿嗎?還挺負責的,聽說前幾日還去過餘杭郡王視察!”趙宗晟一屁股坐倒在地,沉默許久,沉聲到:“你都知道了?”“是,知道了!”“那你打算怎麼辦?”趙昭笑道:“不是我打算怎麼辦?是你想怎麼樣?路在自己腳下,由自己選擇。”“我有的選嗎?”趙宗晟表情淒然,眼神滿是無奈與傷感。“怎麼沒有?”趙宗晟淡淡道:“你告訴我該怎麼辦?怎麼著都是個死?”“是啊,趙仲山是個軟骨頭,已經什麼都招了,行刺本王,哼哼,西軍的將士會生撕了你的。就算你逃過了一劫,你覺得咱們那個皇帝侄子會怎麼樣?還有你的十三弟妹,會怎麼做?”趙昭的話,一字一句,回蕩在耳邊。趙宗晟身體有些顫抖,半晌才道:“有什麼辦法,終究君臣有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況……他到底是我親侄子,汝南王(趙允讓)府一係的榮辱全都維係在他一人身上,我能怎麼選擇?”“好偉大啊!”趙昭笑道:“你認他這個侄子,他可認你這個伯父?君要臣死,臣就一定得死嗎?那些都是蠢蛋。你願意大義淩然,為他們背黑鍋,犧牲一切,可是人家未必領情,感動更加不會……你該知道自己的身份吧?嗯,替罪羔羊?”“哼哼!”趙宗晟連聲苦笑,他不就是個被利用的替罪羔羊嗎?這大概是人生最大的悲哀吧!“也不能說你坐以待斃,你也確實做了些事情,想要再找個替罪羔羊,分擔風險,這沒錯!”趙昭笑道:“隻可惜,你找的羔羊實在不怎麼樣,有句話不知道你聽過沒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你的眼光實在不怎麼樣啊!”趙宗晟苦笑道:“哼哼,不然怎麼樣?什麼都不做,到時可以安然從長安返回,可是回到汴京,我還有活路嗎?”“這就是你的運氣了,你要是什麼都不做,這會回去……趙頊病倒了,昏迷不醒,肯定顧不上收拾你。你那十三弟妹,想來肯定不會為難你。”趙昭雲淡風輕笑道:“可惜啊,陰差陽錯,該發生的全都發生了,隻可惜全都出乎你的預料。而今你的處境……隻要我出聲,你還有活路嗎?”“左右是個死,不指望秦王高抬貴手,給個痛快的!”“你就那麼想死?”“不然呢?”趙宗晟蒼涼道:“我死了,至少能保全家人,保全諸位兄弟……”趙昭笑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沒聽過嗎?”“你就那麼肯定能攻破汴京,坐上龍椅?”趙宗晟自己都感覺,反問沒有什麼底氣。“哼哼,你覺得呢?”趙昭略微停頓,繼續道:“你的質疑來源於不願意,可你不希望,並不大表我不能入主汴京。”“哼哼!”趙宗晟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趙昭已經撕下了最後的偽裝,毫不掩飾對皇位的企圖,這說明他已經做好的了萬全的準備。高貴的血統,無與倫比的威望,雄壯的軍隊,強大的氣勢……趙昭已經擁有了君臨天下的資本,成功或許隻是時間問題吧!“趙頊母子要是完了,你的努力也就白費了!”“你終究不願意放過我們兄弟嗎?”趙宗晟帶著幾分哀求的語氣詢問。“那要看你了?”趙昭的話,讓趙宗晟燃起了一絲希望,他顫聲問道:“難道你願意放我們一馬?”“公平交易,如果王兄能拿出點讓我心動的誠意,我不介意放過你們兄弟中的一部分……令尊依舊是濮安懿王,你們仍舊是皇親國戚。”趙昭冷冷道:“若是你們執迷不悟,一意孤行,那就抱歉了,我入主汴京之日,濮安懿王一脈,雞犬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