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禦那一道氣意化身穿透淨水之後,便來到了元一天宮這一邊。
此刻的元一天宮,給他的感覺又與上回不同。
那時固然表現出恒常之意態,可因為道爭未定,所以尚留一線變數,而眼下這個時候,乃是凝聚收斂,完全拒絕任何外變。
這等拒絕不僅是自身如此,亦是要自身之外的一切都是如此。
而他恰恰是認可變化的,所以這變化與不變之間便產生了一道分界,將兩者隔絕在了各自的彼端。
他站在那一道分界之前與五位對視著,隻要他能看到,便意味著他的力量能夠去到。
不過此刻他去到近前並無意義,因為若無法看明白此刻元一天宮所設之運轉,投入力量也是無有用處的。
此刻眸中神光閃爍,通過目印辨觀,在這一瞬間,他看清楚了對方所展現出來的道理,亦是明白了此輩之作為。
看過之後,他把氣意收了回來,便道:“我已知悉元一天宮之手段。”
微微一頓,他又言:“此輩自元空之中誕生,又在元空之中長駐,道法亦是凝合,其力之堅,乃為元空第一,所以根本不需要與人鬥戰,隻要維持著自身之恒定,那麼可以影響諸般變數。”
莊執攝立刻知悉他的語中之意,立刻有所判斷,道:“所以當諸般變數具被壓下之後,他們也即贏了此戰,因為所有變數俱被削殺,也意味著再無任何道路可走,我等再是掙紮也是無用。”
張禦微微點頭,元一天宮這是從大勢上下手,從道理之上壓迫他們,而絕非是簡簡單單的上去鬥戰可得解決的,這樣的對抗,與他們和金庭那五位相鬥時是截然不同的。
青朔道人道:“元空之變化不止此輩,他們可能做到麼?”
張禦確定道:“是可以的。”
元空並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從一個變化走向另一個變化,過去種種的變化都是映照入元空,若將所有一切變化都算儘剖解,就能演化諸數,再現此變。
他看向元一天宮,緩緩道:“變為不變,是為常變。”
不變可以說是更大變數之中的某部分,但反過來,變化又可能是更大不變中的一部分,兩者是可以相互交替的,隻看誰在最上麵,誰又居於主位。
五位元聖因為經曆過元空迄今為止所有的變化,所以他們以自身為恒定,可以將這些變化整合到了一起,當所有的變化都是處在他們主馭之下,並且隻有這些變化轉動來去的時候,那麼不變即是淩駕在上了。
當然,這五位目前遠還達不到肆意擺弄元空的地步,可哪怕隻是意向呈現,道法演化,哪怕到最後隻有一瞬間去到上遊,就可以憑借這一瞬之權柄將元空之變儘攬入手,納入不變之中,如此此輩什麼都不用做,就可以戰勝他們了。
那麼這又該是如何破除?
張禦給出了答案,道:“麵對此法之進迫,唯有一途,那就是增加變數。”
青朔道人看向他,肅容道:“道友,需要利用大渾沌麼?”
要增加變數,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引入大混沌之力,這般無論那五位守的多麼穩妥,都是可以將之偏移的,恰好張禦也是可以做到這等事的。
白朢道人略作思量,搖頭道:“不妥。”
不管這五位的目的如何,現在其完全是利用了元空本身的力量,是在元空約束之內行事,這裡的尺度把握的相當好的。
若是他們主動引入了大混沌,那麼就是引外力打擊元空。需知此前張禦就是利用了元空對於五位元聖的對抗大混沌的消極,才能得以趁隙拿到至上之氣。
可要是主動以混沌之氣侵移元空,那隻會更一步加固五位元聖所持之立場。元空是不會站在他們這一邊,或許一開始能占得好處,可後麵就難說了。
張禦頷首,表麵上看這是一個可行之策,可這卻是五位元聖故意留給他的出路。
現在他們與此輩之鬥戰,兩者之間就像弈棋,對手留給你的路,可未必真的是什麼出路,更可能是一個陷阱。
他眸光投向一處,道:“要增變數,不止是大混沌。”
雖說將元空過往一切變化都是納入了演化之中,可是今後之變化並沒有儘攬,若是能夠做到此事,也就不會有他們出現了,而他們本身在這裡。就意味著變數沒有能夠窮儘。
把握好這一點,不停的保持自身變化,至少也能與之對峙,可還不足以壓倒,無法擊敗也就無從取勝,所以他還需要另外利用某些條件。
比如說,天道變數。
自他們開戰之後,元空之中天道變數便在不斷升騰反沸,止也無無法止住,這也是元一天宮無法納入進去的。
而恰恰元夏與元一天宮,過往都是在拚命遏製天道,天序之力更是意圖取代天道,現在天序已崩,自便會引發天道之反奪。
不過天道之變以往能被諸多寶器鎮壓,那麼元一天宮能做一次,自然也能做得第二次,可天道並不會因此馴服,隻會不斷對抗。他們若趁其反攻之際上前配合,天道或許會放寬容忍,可絕不會讓他們占據上遊。
隻是與元一天宮的對抗,他們必須要把握到主動權的,天道必須居於他們之下,所以他的意思暫且保持不動,元一天宮下來一定會壓製天道,在這等壓製之時,他們才出麵將之打破,就可以做到此事。
他將自己的打算與諸人說了一下,覺霄道人問道:“真能做到麼?”
他的問題也是一些大能心中的疑問。天道現在可同樣是被壓製的一部分,換言之現在與他們處境一般。就算稍候有所反抗,就算他們兩者力量加到一處,恐怕也很難超脫元一天宮的力量吧?因為這與當下的情形好像沒什麼太大變化。
張禦卻是語氣肯定道:“不,是能做到的。”
隨著大道六印的修持,他在道法上的理解逐漸提升,他能感覺出來,若把整個元空之中存在的事物,天道變化、以及上境大能都是包括進去,並用存在之數以衡量,那麼五位元聖所占據的差不多已是接近總數之半了。
本來憑著此輩所掌握的力量,再加上至上之氣,足以將其餘任何不遜都是輕易撫平。可是張禦的至上之氣使得他們第一時間未曾成功,也就導致了下來的不確定。
張禦若是能集中起剩下的大半力量,或者隻是接近的力量,那麼那五位就不可能憑著掌握的力量將他們完全掀翻。
恰好他們是能達成的。現在天夏這邊的大能本來就是占據了極大數目,而那些原本站在元一天宮那邊大能,先前也是在消除之列,即便沒有站出來對抗那五位,卻也沒辦法被元一天宮囊括進去。
如此再加上天道變數加入進來,那麼就更更穩妥了,要是能順利達成,那麼就可將元一天宮此刻的恒定打破,迫其進入修道人所熟悉的對抗之中。
其實除了這個之外,還有一些增加己方優勢的些微變數,那就是下層可能還會有人成就大能,並站到他們這一邊。
而接下來,就是等到天道之反逆了。
這也用不了等多久,因為下層已經分出勝負了,天道變化如今就像暗潮在海底之下醞釀,很快就會浮動上層來,並掀起滔天之浪。
餘黯之地內,穆司議再一次從渾噩之中醒覺,並看到周圍一切都在崩塌瓦解,他也是從盤膝而坐的狀態中緩緩站了起來。
他不知道外麵具體怎樣,可卻能通過餘黯大致情況。麵前所見,分明是整個餘黯正在崩解之中。
餘黯崩乃是元夏天序與天道互相擠壓所留下縫隙,若是天序破散,以至於被天道完全吞沒,那麼餘黯也就不存在了。
天序不在,那麼他所渴求的上境之門也將出現。
片刻之後,他從餘黯之地走了出來,或說餘黯之地自行崩散,他看到了那三十餘處衍生出來的世域,也看到了上境之門的存在。
天夏之前以玄渾蟬將天門封堵,令元夏所有人都無法上進,唯有混沌修士可能是一個例外,因為大混沌的接引很難說能完全攔住的。
不過現在隨著大多數參戰的天夏修道人都已然降順了天夏,天夏一方已是將玄渾蟬撤了回去了,因為再繼續下去就是與天道對抗了,戰事結束,主要與天夏鬥戰的人物都有下落,也就沒有那個必要了。
穆司議也是看到了這一點,若是天夏沒有撤回阻礙,那麼他將是去往天夏,與天夏商議此事,縱然欠下人情,可去到上層之後再還就是。
不過此刻,他還是決定去往天夏那裡打一聲招呼,因為這裡已經是天夏地界了,就算想要去到上層,也一定需要天夏大能打交道。
故他意念一轉,向著天夏所在送出了一封符信,隻是這個時候,他的腳下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是多出了一個影子,並有聲對他言道:“你去哪裡,帶我一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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