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海岸邊,天風浩蕩,浪花都凝成了冰冷鋒利的鉛灰色。

日色正西斜,遠方的島嶼連綿如青山,懸浮在比蒼天更遠的地方,無儘的彤雲霞光恣情塗抹在海天之間,將萬裡海波浸染。

霍去病喂完了今天份的小鯨魚,乘船伴著夕陽歸來。

他經過的地方,那些海中的精靈宛如一道道長虹躍出水麵,姿態靈異,魚鰭舒展,抖落一簾細密的水珠,仿佛是最忠誠的侍衛,拱守著船隻緩緩向前。

陸秀夫素衣如雪,立在船頭,用海螺吹出一種特彆的音調,將小鯨魚都趕到暖流港口居住,以免它們被冰冷的海洋凍傷,渡不過這個冬天。

海螺聲韻律悠揚,一個個音節和著浪花潮聲,空靈渺遠,仿佛是茫茫大海之上一縷如同絲弦的歌聲,小鯨魚們順著指引,歡快地遊向遠方。

霍去病看了幾眼,忽而吃驚道:“它們的頭頂看起來好像火焰。”

晚日的霞光透過鯨魚水霧的折射,絲絲縷縷,如熾火般升騰而起,從極寒的凍海深處蔓延向天穹,著實是瑰麗無比。

陸秀夫移開了海螺,想了想說:“世傑以前告訴過我,這叫「鯨魚火息」。”

真神奇,海洋之上居然存在著如此光影變幻的瑰奇景象,霍去病在心中讚歎道。

要是舅舅也在這裡,也能看見就好了。

漢武帝那邊跟他一直連著視頻,但衛青遠在龍城,隻能像其他人一樣從天幕上觀看,自然就少了許多畫麵角場景。

他這段時間過得挺開心的,大海真是太有意思了,揚帆出海也好,乘風踏浪也罷,似乎總有做不完的新奇事情。

而且,他還結識了陸秀夫,這樣一個溫柔可靠,可以無話不談的朋友。

霍去病和他的交流一般相當的漫無邊際,都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海風如此靜寂,浪花如此翻湧,提供了很多讓頭腦放空的空間。他的思緒也像是大海之上振翅飛過的一隻雪鷗,掠擊於茫茫鯨波之間,沒有停泊靠岸之時。

有時候,他們會聊點海戰的新戰術。

霍去病總是超脫於前人兵法,領先了一整個時代的,彆人不能理解他,他也並不想要彆人(特指舅舅之外的人)的理解,反正到戰場上聽從指揮就可以了。

但陸秀夫的反應著實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一直都能跟上他的思路,並且極為精準地給出點評。

他實在是一個特彆棒的朋友,總會給人以正麵反饋,以至於霍去病經常覺得,世界上沒有比他更好更捧場的聽眾了。

所以很快地,他們之間談論的話題就越來越多。

有一次,陸秀夫決定創作一份指南,給抹香鯨、領航鯨、藍鯨、皮皮蝦,還有各類海洋生物,以及他們的相關產品、龍涎香之類的排排號,以便於日後進行跨國貿易。

“海上有這麼多有意思的東西”,霍去病隨手翻了翻指南,感歎道,“可惜舅舅不能來親眼見一見他們。”

陸秀夫當時就給他出了一個很優秀的主意:“你可以將所見到的一切都畫下來,等日後歸家贈予他。他看到這些,不就相當於也陪你走了一遍這段人生嗎?”

霍去病有些心動,複又遲疑道:“可是我不會畫畫。”

“完全沒關係”,陸秀夫輕笑道,清麗的眉宇映著海上涼波的湛碧色,眸中仿佛也落了一片海,“對於真正關心你的人來說,能參與你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即便你將一切都畫成滿紙蟹爬,他也會高興地接受。”

霍去病很快就開始製作起了小畫本,費了很多心思。

陸秀夫有時會過來幫他提筆潤色一二,甚至為了讓小畫本看起來更像一件禮物,還無比精細地重新設計了一番。

此刻,霍去病在小畫本上隨手勾了一個圈,又在後麵加了兩點,當作畫了一隻胖頭鯨,又用木炭在旁邊擦出了一堆火焰形狀,題字標注「鯨魚火息」。

然後將紙筆遞給陸秀夫:“君實來吧。”

陸秀夫挽起衣袖,信手勾勒,給他速塗了一張肖像。

畫上,意氣熾澄如烈火的少年坐在船舷上,身披流霞萬頃,眸凝滄海波光,是個讓人看了就覺得很高興、忍不住要隨之彎起唇角的姿態。

霍去病特彆喜歡這張畫,看了好久才掀到下一頁,舅舅也一定會喜歡的吧。

視頻那頭的劉徹看得羨慕極了,一度想問,去病啊,那朕呢,朕的小畫本呢。

望眼欲穿,期待極了.jpg

霍去病驚訝不已,脫口而出一句,不是,這裡有陛下你什麼事?

劉徹:“……”

他還從未聽過如此令人傷心的話,端著鏡頭的手微微顫抖,覺得自己終究是錯付了。

漢武帝位麵的人,都十分同情地看了自家陛下一眼。

萬裡之外的龍城,衛青凝視著天幕上正在專注低頭製作畫本的霍去病,露出了一絲微笑,心中一片明淨柔軟。

所有得到了名額的參賽者都進入了副本,除了他。

他必須留在這裡,處理完之前那個後漢國主匈奴劉淵帶來的一係列效應,肅清邊塞,滅絕後患。

好在這些戰事很快就要結束,他等下就可以去副本裡見思念已久的外甥了。

於是,接下來的數十日,龍城這邊駐紮的漢軍發現大將軍簡直走路都帶風,愈發雷厲風行,大有打算將一分鐘都掰成兩半花的趨勢。

匈奴潰兵們又挨了一通暴揍,死了好些,心中苦不堪言。

此刻,凍海之上長風吹徹,陸秀夫攏緊了衣衫,從袖中摸出一張輿圖展開。

霍去病頓時來了興趣,湊上來一起看,便聽見他說:“我們接下來預備要攻打南方占城,速戰速決,在來年春日海上迅風到來前結束戰事。”

哇,霍去病頓時眼前一亮,這是要搞大事的節奏!

“當然,攻打占城隻是一部分”,陸秀夫素白的手指徐徐掠過紙麵,定格在了中南半島地區的真臘古國位置,“這次我

們要同時拿下兩個國家。”

張世傑的海盜艦隊走的是精兵簡政路線,人數巔峰時都沒過萬。這其中固然有優中取優,擇選精兵的考量在,但更多的還是客觀環境的製約。

他常年縱橫海上,因為不願履及元土,故而鮮少登陸。

加之五陵島和周邊的一些基地島嶼並不適宜種植糧食,所以艦隊的食物來源幾乎純靠劫掠,無法穩定供應大批量人口。

陸秀夫來了之後,頓時覺得這樣不行,完全不可持續發展。

糧食是製約軍隊戰鬥力的第一因素,必須予以重視。

所以為了解決這個問題,他一麵派陳英帶著商船出海,續接之前中斷的海外貿易,用海島特產叫喚回了大批糧食,一麵每日進入周邊海域探察,開發了若乾無人島嶼。

若是地勢平坦、土地質量較高的,就遴選為糧食基地,立刻著手開荒耕種。

若是以山石為主,無法進行農業推廣、但又天然地形較為險峻隱蔽的,或建設為軍事基地,或建設成港口停泊。

還有幾個尤為特殊的島嶼,比如一座覆蓋了大麵積茂密椰林的島嶼,椰子雖然不能被視為主要糧食,卻也是一種極好的貿易資源,也派專人去開發采集。

當然,這些都是常規操作,真正對於擴充實力起到決定性作用的,還是要一塊幅員廣闊且資源穩定的後方大根據地,這樣才能養更多的兵員,打回東南沿海一帶。

陸秀夫推敲一番,將目光放在了占城處。

占城不僅氣候絕佳,水稻一季三熟,存活率極高。

更關鍵的還是它的地理位置,打下了這個橋頭堡之後,周圍環繞的一圈中南國家,都可以迎刃而決,包括安南、真臘、暹羅、滿刺加,還有半島附近的蘇門答刺、舊港、瓜哇等國。

這些可都是源源不斷的土地和財富收入。

而且從占城回攻瓊州、廣州等地,也是相當方便,水師朝發夕至,勢如閃電。

占城本來是元朝的一個行省,奉表稱臣多年,但隨著元末忽必烈上位,整個朝廷陷入了風雨飄搖,他們的叛逆之心也在逐漸抬頭。

這一年,占城王子製旻準備反元,但因為實力弱小,派人來向張世傑求兵,以及換得一些軍火武器。

……

消息傳到元廷朝中,忽必烈大怒,他最厭惡的海盜頭子和最不服帖的邊境下屬居然勾結在一起了,這還能忍?

但是,忍不了也得忍啊。

這段時間以來,忽必烈宛如大元補鍋匠,兢兢業業,四處拆東牆補西牆。

成宗皇帝給他留下了一大堆窟窿,財政問題依靠抄家各路蒙古貴族總算是初步解決了,至少有了出征的經費。

本來吧,伯顏奉命南征江西,掃平廬陵弋陽信州等世家盤踞地,結果出征到一半發現沒錢了,隻好停在半路上,當真是淒慘無比。

遠征需要很多錢,而在忽必烈那邊,消滅張世傑的優先級要高於這些不服帖的江南世家,故而將極為有限

的資源傾斜向了張弘範。

等到張弘範覆滅之後(),忽必烈一邊搓著牙花子倒吸冷氣?()『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嗚呼哀哉,心想如何能這麼倒黴,一邊卻是毫不猶豫,立刻調配朝中的錢糧去支援伯顏。就這樣,伯顏收到了半路打來的欠款,終於重新又踏上了征途。

忽必烈最後抄家的一個人,便是幫助他抄了大半個大都蒙古貴族之家的阿合馬,而且扣上了「私自行動,藐視皇權」的罪名。

阿合馬萬萬沒想到自己如此忠義報主,他能乾出如此過河拆橋的舉動,勃然大怒,被推往刑場的路上一直破口大罵,將忽必烈的老底全都抖了個乾淨。

“陛下……呸,什麼皇帝,分明就是狗賊!是你讓我動手的,你答應過要死保的,狗賊你背信棄義,不得好死!”

阿合馬作為一個雄辯之人,最擅長的就是口才,情知必死之下,滔滔不絕口若懸河,將忽必烈的老祖宗並全家人都問候了好幾個來回。

這些犀利惡毒的言詞,直如幾巴掌啪啪摔在忽必烈臉上,讓刑場圍觀群眾看了好大一場笑話。

忽必烈本以為,他處理了阿合馬,就算是給了前段時間受苦受難的蒙古貴族一個交代,雙方都有台階下,這事也就算過去了。

不料貴族們見此,簡直心中毛骨悚然,直呼狗賊倒行逆施,不為人子!

試想連阿合馬如此忠心耿耿,尚且免不了身首異處,貴族們兔死狐悲,又怎麼可能甘心為忽必烈賣命?

一時之間,朝野暗流湧動,有人野心勃勃,直接想對帝位下手,有人為自己處身立世謀後路,暗中聯絡阿裡不哥,還有人連夜出逃離開上都,準備投奔正在西征的蒙哥部隊。

不過,雖說眾人心思各異,但礙於忽必烈的血腥手段,一時倒也無人敢輕舉妄動。

忽必烈對此毫不在乎,在他看來,他已經達成了搞錢的目標,下一步就是繼續發展軍事,平定動亂。隻要他在上麵壓著,這群人根本翻不了天,再大的異心也隻能憋著。

觀眾們不禁就要問了,不是吧,忽必烈究竟哪來的自信?

總而言之,忽必烈現在自信心爆棚,覺得自己又行了,上朝走路時都走出了六親不認的步伐,不顧丞相安童等人的勸阻,決定再派大將阿術率領四十萬大軍南下,鎮壓占城,剿滅海盜。

阿術在真正的曆史上,是元朝一百年間戰績最輝煌的名將,從西征到南行,一生征戰大大小小一百五十餘場,從未敗績,而且人品可靠,是這段時期唯一由始至終從未進行過屠城的人。

在之前的數個參賽者副本中,譬如嶽飛的劉宋帝國副本,阿術都在兵敗後選擇了自儘,為國儘忠,至死不願歸順新朝。

如今到了倒流曆史時空,他同樣是帝國名將,多年來鎮壓了不少地方起義和蒙元本土反抗勢力,戰功赫赫。

故而,忽必烈對於本次派阿術出征充滿了信心,把人送走之後,就坐在金鑾殿裡等待捷報傳回了。

不過鑒於之前那麼多次的車禍事件,他最終還是決定穩了一手,

() 沒有將布防在各地的守軍撤走,而是在北方民間又招募了四十萬百姓勞役,充作軍力,讓阿術帶著他們南下。

雖然說都是沒上過戰場的市井小民,但阿術你可是名將啊,練兵還不是手到擒來?

忽必烈信心滿滿,將四十萬大軍交給了阿術,其中還夾雜著他本來的老部下二萬人。

不得不說,這個忽必烈還是太年輕,圖樣圖森破了,沒有經過多年的軍旅曆練和朝堂沉浮。

而且他本來也隻是個藩王,因為成宗皇帝無子才勉強即位,撿了個帝位大餡餅,壓根沒受過什麼正兒八經的帝王訓練。

縱然忽必烈本來的出發點是好的,每天也在頭懸梁錐刺股,勤奮工作,拯救帝國,甚至於有時通宵達旦,片刻不敢歇息,然而好好的軍事措施被他這麼一實施,完全走向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且不論大量抽調民役,會在民間引發怎樣可怕的動亂,光是戰場上就壓根贏不了。

朝堂中也有明眼人看出了問題,元朝畢竟統治了近百年,國之將亡,豈無忠臣?

麵對忽必烈如此荒唐的行徑,有老臣當場撞柱死諫,血濺三尺,不料忽必烈心腸剛硬,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直接叫人將他拖下去埋了,而後便在血腥味彌漫的殿堂中繼續開朝會。

他麵帶笑容,對著阿術說:“大將軍啊,朕相信你的才華,你一定可以帶著他們大勝歸來的。屆時,這四十萬人就不是普通的民眾勞役,而是一支所向披靡的鐵軍了。”

以戰養戰,以戰練兵嘛,他覺得自己的思路完全沒毛病!

阿術:???

他完全get不到忽必烈的點,加上這段時間的帝都血影變幻,他隻覺得心寒齒冷,認為忽必烈要準備對他下手了,但又忌憚他的戰功不好直接動手,所以才選用了這種方式。

帶著新兵上戰場,而且還是遠征,分明是打算直接讓他去送死!

忽必烈再三催促阿術出戰,阿術滿懷悲憤之心,視死如歸地踏上了刑場……啊不是,戰場,水師大軍飛快地駛向了占城。

……

陸秀夫認為,這顯然是一個一舉攻克占城全國的好機會。

霍去病思索著他的意思:“所以,我們要等他們狗咬狗一陣子,而後坐收漁翁之利?”

陸秀夫微微頷首:“占城兵力微弱,即便強攻也不必費太大功夫,但我們還要留有餘力後期征討真臘、安南等地,故應儘量避免無謂折損。”

霍去病點頭,表示認可。

陸秀夫又拿出了一份南海之上最近的貿易往來清單,是之前讓張世傑派人去搜集的消息:“近來占城正在大量購入木材,充作軍事裝備,我推斷,他們將要修築木城防禦工事,來抵抗元軍的大舉進攻。”-->>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