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女工作手劄】

-七月初三-

尊上昨晚翩然下山,今日清晨從歸衍宗擄來一人。此人是淩霄真人門下的大弟子,名叫蘇燃灰。

仙魔兩界這段時日一直相安無事,尊上冷不丁做出這等強買強賣的舉動,我本以為這是要同仙界宣戰的前奏,做好了誓死追隨的決心。

但尊上似乎並無此意,將義憤填膺的仙界眾人趕出魔界後,便將此人囚禁在魔宮中,又用秘法抽取了他的魂魄。

這樣清風朗月的仙人,魂魄卻好似一灘汙泥,連轉世投胎的機會都沒有,就悄無聲息化了。

但那副仙人軀體卻被妥善安置在水晶棺內,我訝異地問尊上為何如此,尊上隻淡淡睨我一眼: “我另有他用。"

言已至此,我便不再過問。

隻是今日的尊上比以往更高深莫測,目若寒潭,稍稍對上他的視線,便叫我脊背生寒,跪伏在地,隻覺得所有心思被看個通透。

(旁邊一行蠅頭小字補充:已確認尊上魂魄無異,妄自揣度,自行領罰三十。)

-十二月廿二-

今日出了件動蕩的大事,我到現在堪堪回神,仍覺驚奇。那具保存在水晶棺中的軀體,竟然睜了眼。

自打仙人被擄來起,尊上便夜夜宿在寢宮中,陪著那具空殼休憩,有時會有聲音從宮內傳出,似是綿綿不絕的低聲絮語。

一同守夜的同僚萬分不解,總覺得尊上此舉有些疹人。我勸她彆多想,畢竟尊上時常異想天開(這裡被墨汁塗掉)……尊上心思深不可測,不管怎麼做,定有他的道理。

現在看來,果真如此。

尊上失態,進寢宮後便久久不出,直至半夜,方叫我進去侍奉。水晶棺的棺蓋已經斜斜推落到一旁,裡頭什麼東西都沒有,人已經被尊上給帶出來。

而不遠處的床鋪上,彩雲般的層疊簾帳霧氣般垂落,裡頭有兩道影影綽綽的身影,姿勢說不出的親昵。

我不敢多看,跪伏著遊走上前,將銀杯盞高舉過頭頂,片刻後,手上力道一輕。尊上的聲音從未如此溫柔: “你沉睡多日,嗓子恐怕不太好使,喝點瓊漿。”

片刻後,一道聲音響起,帶著微微沙啞: "……我怎麼會在此處?"

/>尊上理所應當道:“你是我的師兄,自然該在此處。”

仙人似乎是震住了,良久,才緩緩道: "……師兄?"

我微微抬起身,恰好看見上頭那道身影把另一道給壓倒,一聲驚呼,有潑墨般的黑發順著床邊蜿蜒,泄出幾縷。

尊上聲音向來低沉磁性,此時的語氣卻似嗔似怨: “師兄,你前幾日被仙界那幫老賊暗算,昏睡到這時候,我等你等得好苦。"

尊上在睜眼說些瞎話,千百年來,他始終子孑獨行,我從未見過什麼師兄弟。

但作為屬下,我自然不可拆台,安靜地伏跪在側,直到尊上叫我離開,將滿腔纏綿的情意都隔絕在簾帳後。

推開門時,魔界罕見地下了場大雪,銀裝素裹。-十二月廿五-

尊上發了密信,叮囑所有魔不準說漏嘴,仙人從今日起便是他的師兄。我等自然不敢怠慢,縱有好奇,也隻掐滅萌芽中。

仙人修養幾日,便能下地走動,而我借著服侍的機會,也得以窺探真容。

說來也怪,明明是同之前一模一樣的臉,但此時君子端方,溫潤如玉,讓人一看便心生好感。隻是我不能多看,畢竟上一個對著仙人失禮的侍者,已經被發配到魔界最苦寒之地。

尊上對仙人的寵愛心思昭然若揭,原本夜夜宿在寢宮中,如今更是恨不得十二個時辰待在仙人身旁,數不儘的寶貝和珍饈日夜送往寢殿,川流不息。

仙人似乎並未生疑,當真以為自己是魔界之人,隻是麵上時常帶著淺淡愁緒,欲說還休。

不過偶有一次,他站在殿門外眺望遠方,我隱隱看見仙人那形狀優美的嘴唇翕動,口型似乎在說什麼“錯誤” “意外”。

但再一晃眼,又仿佛是錯覺,仙人依舊是那副不染塵埃的模樣。聯想到他奇詭的經曆,莫非仙人如今的殼子裡,住的是個鳩占鵲巢的?我恭敬地退下,想了想,還是把這個猜測稟告尊上。

尊上卻神色不變,似乎早有預料,淡淡回答我: “不,這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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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多言。

隻是據同僚所說,當晚寢宮裡叫了好幾次水,她去送水的間隙,隔著數丈聽見尊上數不儘的愛語和葷·話,讓她這個見多識廣的都隱隱臉紅。

-正月初—-

人間的新年,對魔界來講無甚特殊含義。

隻是尊上向我等宣布,即日起,他將在魔界大興土木。我自然是毫無異議,尊上想做的任何事,屬下都將全力支持。-正月三十-

尊上的大興土木,與我想象中不儘相同。

我本以為他打算建座更奢華的宮殿,沒想到他竟是要在魔界修路,將崎嶇不平、流淌著岩漿與地獄水的路麵全部換成平坦的通路,像人界那般寬敞乾淨。

路有甚好修?

我思索片刻,去麵見尊上: “您是打算在日後進攻人界與仙界時,好讓魔界大軍行軍速度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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