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介意不介意，不粗暴不粗暴，我我我，我覺得在當時的情況下，你們已經非常溫柔了，真的！”

李耀聽到張大牛用又尖又利的聲音哭嚎道，“彆殺我，求求你們彆殺我，我什麼都不知道，也完全不想知道，我都是被逼的，真的，我很老實，很聽話的，千萬彆殺我啊！”

“放輕鬆，張先生。”

獵人發出了低沉的笑聲，“如果我們想要殺你的話，在小區裡就可以動手，您不太像是‘覺醒者’，一顆火球就可以把您燒得乾乾淨淨，就像是無數神秘的人體自燃事件一樣，根本不用費儘心思把您請到這裡來，不是嗎？”

“好像，呼呼，好像也是。”

張大牛急促喘息，艱難吞咽著唾沫，顫聲道，“不用叫我‘張老師’這麼客氣，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落魄網絡寫手，哪有資格當老師啊，您叫我‘小牛’或者‘阿牛’就可以了！”

“這不妥當。”

獵人淡淡道，“雖然我們還沒搞清楚您體內究竟蘊藏著何等詭異的秘密，但您卻莫名其妙置身於漩渦的中央，我們必須給予您必要的尊重，要麼，我就和那個大學生一樣，稱呼您為‘牛老師’吧，牛老師，您的心跳和血液流速都太快了，腎上腺素的分泌也很不正常——您正處在極度驚恐的狀態中，好像非常害怕我們？”

“沒有沒有，我知道你們都是方舟基金會的，都是非常正義和善良的好人，絕對不會濫殺無辜！”

張大牛結結巴巴道，“你們，你們不是來殺我的，那就是，是來保護我的嘍？我，我明白了，那些針對幻想世界創造者的殺戮事件，都是‘天啟組織’乾的，你們和他們絕不是一回事，對吧？”

“哦？”

李耀仿佛看到獵人微微挑起眉毛，臉上浮現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牛老師，您連‘天啟組織’都知道？”

“是，我看過新聞報道。”

張大牛飛快道，“T3遊戲展槍擊案就是他們乾的，還有《血與沙》的作者吉爾森以及《強殖獵人》的作者高屋義博之死，都和他們脫不了乾係！他們才是冷酷無情，滅絕人性，狼心狗肺的邪惡超能力者，而你們方舟基金會是專門和他們作對的好人，專門保護我這種幻想世界創造者，一定，一定是這樣吧？”

“您的博學真是令人詫異。”

獵人不置可否道，“您究竟從哪裡知道了這麼多關於‘方舟基金會’和‘天啟組織’的事情呢，都是那個大學生告訴您的嗎？”

“一九開吧，他告訴了我10%。”

張大牛道，“其餘90%都是我憑借超卓的智慧，縝密的邏輯思維，自行推演出來的。”

“真是出色的邏輯推演能力，所以——”

獵人笑道，“您現在不害怕了吧？”

“當然，當然不害怕了！”

張大牛長舒一口氣，喜笑顏開道，“既然你們真是方舟基金會的好人，那就好辦了，我，我仰慕方舟基金會很久了，真的，我是掏心窩子說話，我相信你們絕對不會傷害我，甚至這兩天在我的腦子裡都有一個聲音反複回蕩，告訴我‘消滅天啟暴政，世界屬於方舟’，實不相瞞，我，我見到您，就像見到親人一樣，您長得特彆像我二叔，真的，當然頭發的顏色不一樣，這個我不會撒謊，但彆的地方，眼睛，不是，是鼻子和嘴巴，真的一模一樣，我小時候經常去二叔家的山上摘楊梅吃，他待我可好了，比我親爸爸待我都好，我沒騙您，我要是說半句瞎話，就天打雷劈！”

轟！哢！

天地之間，雷霆大作，仿佛真有一萬條雷電蛟龍朝財富大廈呼嘯而去，又在避雷針的引導下，繚繞大廈，導入地底。

連帶李耀的耳機中都發出“吱吱”的乾擾聲，險些沒把耳朵炸聾。

李耀摘下耳機，啐了一口，掏了掏流血的耳朵眼。

再次戴上耳機時，又聽到獵人低沉而冷冽的笑聲。

“我欣賞您的邏輯推演能力，並對您的親切感到不勝榮幸，隻不過，這裡有一個小小的誤會，您恐怕搞錯了一件事。”

獵人不緊不慢道，“我們並不是方舟基金會的人，恰恰相反，我們來自‘天啟組織’。”

“……哈？”

張大牛愣了好一會兒，道，“是啊，我知道你們來自天啟組織啊，我剛才不是都說了麼，一直以來我都非常仰慕你們天啟組織，朝思暮想著能投入組織的懷抱，就連睡夢中都有一個聲音不斷告訴我‘消滅方舟暴政，世界屬於天啟’，包括T3遊戲展槍擊案還有《血與沙》、《強殖獵人》作者的死，都是方舟基金會做的，然後栽贓嫁禍給咱們天啟組織，這些王八蛋真是陰險狡詐，卑鄙無恥，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您……”

獵人也沉默了半分鐘，似乎很少遇到張大牛這樣的品種，思索了半天措辭道，“您又錯了，T3遊戲展槍擊案，《血與沙》和《強殖獵人》作者的死，的確是我們天啟組織做的。”

“……啊，是吧，我就說嘛，這個這個，其實，也沒有什麼嘛！”

張大牛道，“《星環世界》這種打打殺殺的血腥暴力遊戲，不知道教壞了多少小朋友，早就應該禁掉的，現在遊戲製作者自己也死於槍擊案之下，這個，這個都算是天理循環，咎由自取嘛！

“至於《血與沙》，同樣是一部殺到人頭滾滾，性質極其惡劣的作品，作者仿佛故意戲弄讀者，哪個角色的人氣高，受人喜歡，就在下一部裡‘哢嚓’砍掉腦袋，現在好了，作者死了，讀者終於不用受這種折磨了，多麼爽快！

“《強殖獵人》更不用說，斷斷續續畫了二十多年都沒畫完，刮風下雨動不動就休刊，作者寧願出門打麻將都不願意多畫幾頁，簡直人神共憤，令人發指，無數讀者都想要往作者家裡寄刀片，幸好咱們天啟組織搶先一步，為民除害，要不然我都想去懟死作者了，真心的！

“但是，獵人，不是，史密斯叔叔，您仔仔細細看看我，我小牛是無辜的啊，我和那些人不一樣，我的作品充滿了積極向上、熱血沸騰、熱愛祖國、非常正能量的東西，我的主人公甚至連個二奶都沒有！而且我更新又勤奮，從來不給讀者找不痛快，再說，我的小說根本沒有《星環世界》那種影響力，就算教壞小朋友也最多是一個兩個，社區派出所就把我處理了，你們這麼大個超能力組織，沒理由要對我這種無名小卒下手，這這這，這沒道理啊！”

“彆激動，牛老師。”

獵人不太能適應張大牛的說話方式，當然躲在天橋底下監聽的李耀也不太受得了，他稍稍提高聲音，音波中蘊藏著幾分寧靜人心的味道，“我說過，如果要殺您的話，當場就動手了，之所以把您請到這裡來，就是希望通過一種更斯文，更溫和的方式，溝通彼此的信息，達成更深層次的合作，您不希望如此嗎？”

“希望，當然希望！”

張大牛吞咽著唾沫，“斯文好，斯文好，大家都是斯文人，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呢，史密斯叔叔，隻要彆殺我，我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不要叫我‘史密斯叔叔’，叫我‘獵人’！”

獵人忽然提高聲音，竟然有些被張大牛影響了心緒，他自己也愣了一下，恢複了冷靜和淡漠的腔調，道，“首先，談談那個大學生吧，他可是把‘紋麵虎’折磨得夠嗆，起碼是一名‘深覺者’，對了，當時您嚇暈過去了，不知道這些。

“問題在於，遭遇我們之前，他先從方舟基金會的人手裡搶下了你，所以他不是方舟的人，那他是誰，屬於什麼勢力？

“不不不，不要告訴我那些浮於表麵的信息，我當然知道他是江南理工大學的一名大四畢業生，名叫李耀，恰巧和您小說裡的主人公同名——但這些信息說明不了任何問題，告訴我一些隱秘的，不為人知的，最關鍵的信息，相信我，您的坦誠會令我們雙方都感到非常愉快的。”

“我老實，我坦誠，我交待！”

張大牛喘著粗氣，似乎在回憶自己和李耀短短一天的相處經曆，緊接著，尖聲尖氣道，“我，我想起來了，他的確有一個不為人知，隱藏極深的秘密，是一個非常危險的家夥！”

“哦？”

獵人道，“怎麼說？”

“他的心理非常扭曲，有男扮女裝的嗜好，也就是傳說中的‘偽娘’。”

張大牛道，“所以，你們一定要小心那些看上去非常陽剛的女人，說不定就是他假扮的！”

獵人：“……”

李耀：“……”

李耀向四周張望，要不然暴風雨實在太大，周圍沒有出租車的話，他真想打個車直接走人算了！

“我們，我們對他或者你的私生活並不感興趣。”

獵人咬牙，深吸一口氣，有些艱難地說，“我們想要知道的是發生在他或者你身上，那些超越常識的事情，或者按照你的說法，‘超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