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李耀雖然聽不懂趙凱在說什麼，但人類的情感總是相通的，趙凱吐出這一連串又急又快充滿卷舌音和翹舌音的詞彙，如行雲流水，毫無滯礙，尖銳的音節更是和他臉上猙獰的表情完美融合到一起，就像是從娘胎裡就開始說這門語言一樣，不是母語又是什麼？

他的嘴角不自覺地抽搐著，眼底漸漸擴散出一種狠戾和滿不在乎的光芒——既不在乎自己的生命，自然更不在乎彆人的生命。

李耀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趙凱的氣質，那就好像一個訓練有素的職業殺手，或者專門乾臟活的政府特工，甚至是南美叢林裡的毒梟，沒錯，他齜牙咧嘴，犬齒綻放的幽幽冷光，真像是亞馬遜河裡的食人魚一樣！

“他不是趙凱。”

李耀心底，忽然跳出這樣一個念頭。

那就好像，一個職業殺手、特工甚至毒梟的靈魂，被硬生生塞進他室友的軀殼之中，又或者，又或者趙凱覺醒了上輩子、上上輩子甚至上上上輩子的記憶，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

“唰！”

李耀正沉吟間，趙凱已經把大號美工刀反攥在掌心，像是扣著一柄匕首，再次朝李耀的喉嚨劃來。

“叮！”

李耀腰間的螺絲刀本能出手，兩柄利刃同時劃出淒厲的弧線，完美碰撞在一起，螺絲刀終究比美工刀堅硬許多，一下子將美工刀最前端的刀片折斷，激射而出，先是撞在床架上，又反彈出去，深深嵌入牆壁裡。

趙凱的神色絲毫不變，喉嚨深處發出氣泡翻湧的聲音，低頭屈膝，用儘全身力氣，朝李耀狠狠撞來。

他的動作乾淨利落，充滿了和目標同歸於儘的凶悍之氣，就像是一具精確而致命的機器。

他使用的是一種非常狠辣的室內近身格鬥術，李耀曾經在一些動作電影裡看到過，知道是真實世界存在的，各大國精英特種部隊都會練習的致命技術。

趙凱的雙手和雙腳仿佛變成了四條蟒蛇，沾著李耀的皮膚，就毫不留情地往上纏繞，倘若李耀還是一個星期之前的自己，隻怕三五秒之內就要窒息了。

隻可惜，他遇上的是已經覺醒的李耀！

“趙凱！”

李耀叫了一聲，四肢和軀乾驟然充血，肌肉瞬間膨脹一輪，硬生生將趙凱纏繞上來的手臂彈開，緊接著一記凶狠的頭槌，正中趙凱的鼻梁，不知是否將鼻梁撞斷，至少把趙凱的腦袋往後撞開。

李耀趁機雙肘並用，狠狠轟在趙凱的胸口，一下子把他轟趴到了地上。

“清醒點，趙凱，你被某種力量控製了！”

李耀發現趙凱依舊佩戴著藍牙耳機，耳機旁邊有一個小藍點一閃一閃，顯示還處在通話狀態，再聯想到他剛才詭異的笑聲，哪裡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趙凱是相處四年的室友，若非必要，李耀絕不願意傷害他的生命，卻是從腰間摸出一枚釘子，手指一屈一彈，朝趙凱耳邊的藍牙耳機射去。

原本十拿九穩，卻不妨趙凱猛地一偏腦袋，涕淚俱下的臉上，再次浮現出神秘而怪誕的笑容，口中的音節陡然一變，從疑似南美某地的土語，變成了一種更加簡單、古拙、粗暴的語言。

那甚至稱不上是一種語言，純粹是原始人打獵時呼喚同伴的口哨。

“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

趙凱說。

他的眼球原本被陰狠和冷酷包裹，此刻卻像是有一層看不見的薄膜破裂，泄露出無比暴虐和饑餓的光芒，眼球變成了豺狼虎豹般的黃褐色，一縷縷近乎黑色的血絲炸裂開來，兩側嘴角更是撕裂到不可思議的程度，犬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喉嚨深處噴湧出令人作嘔的臭氣，仿佛他的胸腹之間不是五臟六腑，卻裝滿了腐蝕性的液體。

趙凱像是一個原始人，或者說一頭狂怒的大猩猩般，再次撲了上來。

而他的力量也像是大猩猩一般恐怖到了極點。

李耀可以一次性掰彎三五根鋼筋，卻也很難在不傷害對方的情況下，把趙凱徹底控製住。

“砰，嘩啦！”

兩人摟抱在一起，撞進了李耀床下的書桌，用硬木和鋼鐵組合而成的書桌，卻像是火柴盒黏合起來一樣酥脆不堪。

“趙凱，醒醒，我不想和你打！”

李耀伸手去抓趙凱耳邊的藍牙耳機，但對方激烈晃動著腦袋，動不動還張嘴擺出要咬人的姿態，令李耀無從下手。

“唰！唰唰唰唰！”

那柄美工刀又被趙凱推出來一寸刀尖，在半空中劃出一道道銀輝色的光芒，支撐床架的鋼管，被他輕而易舉地斬斷。

毋庸置疑，趙凱的力量，也遠遠超越了人類的極限。

雙方堅持了三五秒鐘，李耀像是脫力，雙手綿軟下來。

趙凱臉上放出了暴戾和冷酷混合的表情，美工刀直刺李耀的咽喉

冷不防李耀喉結滾動，從舌頭下麵吐出一枚釘子，直刺藍牙耳機。

趙凱隻顧盯著李耀的雙手，卻沒想到他嘴裡還藏著一枚釘子，一時不察，“啪”一聲，藍牙耳機被射了個粉碎。

趙凱的表情頓時茫然起來。

現在，輪到李耀扮演蟒蛇的角色，瞬間翻到趙凱背後，兩個大拇指深深嵌入趙凱耳下三寸的地方，切斷頸動脈向大腦的供血供氧。

三秒鐘之後，趙凱昏死過去，口中吐出白沫，手腳兀自抽搐著。

李耀深吸一口氣，去廁所抽出趙凱的毛巾，疊成一團塞進他的嘴裡，防止他窒息或者咬住自己的舌頭。

顧不上清理房間，先把趙凱的手機搶來看，發現對方已經結束了通話，而對方的號碼根本沒有在屏幕上顯示出來。

舔舐著嘴角的鮮血，李耀開啟免提，回撥過去，又把趙凱的手機丟在地上，指間扣滿了釘子，警惕提升到極限，仿佛手機裡隨時會竄出一頭看不見的妖魔。

“對不起，你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一個空洞的女聲反複循環。

這時，外麵的走廊上響起了腳步聲。

看來是他和趙凱的打鬥，引起了同學或者宿管員的注意，至少有五六個人正朝他們宿舍走來。

李耀暗暗罵了一聲，抓起自己的兩個包裹，從窗口翻了出去。

男生宿舍的條件總是比女生宿舍要差一些，他們的宿舍在六樓的背陰處，總算外麵來往的行人不多，李耀從六樓跳到四樓的窗沿上，又從四樓跳進了二樓的陽台，最後從二樓無聲無息落地，撣去身上的塵土，神色自若朝校外走去。

夕陽下的校園顯得格外寧靜，黯淡的陽光就像是一層粉紅色的氤氳，足球場和籃球場上滿是揮汗如雨的學生，旁邊的林蔭道和小花園裡則是甜到化不開的情侶。

但再寧靜和甜蜜的畫麵，也無法將李耀的心急如焚，澆滅一分一毫。

“趙凱怎麼會變成這樣，僅僅通過藍牙耳機的控製，就能將一個人變成力大無窮，好似猩猩的怪物，甚至掌握這麼多致命的格鬥技能嗎？

“是‘方舟基金會’在背後搞鬼嗎？還是彆的什麼超能力組織或者反超能力組織？

“對方已經盯上了我，究竟是哪裡露出了破綻，是醉酒飆車那件事，還是和張大牛聯係那件事？

“不好，既然我這邊已經有所行動，張大牛那邊肯定不會風平浪靜，他非常危險，我必須立刻趕過去！”

李耀腦中，一半冰海，一半火焰，一邊是心急如焚，另一邊卻是極度冷靜的思考，思考著接下來所有的行動方案。

李耀把自己的手機取出來，恢複了出廠設置。

這時候，食堂後麵正好有一輛回收泔水的垃圾車緩緩駛出，李耀見四下無人，直接把手機丟到了垃圾車上。

幸好他早就預料到了手機被人跟蹤和竊聽的可能，提前兌換了三千多塊現金帶在身邊，否則，在這個離開移動支付就寸步難行的城市裡，沒有手機還真是天大的麻煩。

“唰唰唰唰！”

每走一步，就有無窮無儘的信息從腦海深處湧出，包括從江南大學城到市區的各條交通要道，張大牛居住小區的詳細地形圖，還有沿途可以利用的所有“武器”，等等等等，每一個細節都被李耀算得清清楚楚。

“是時候釋放出我‘飆車小王子’的全部威力了！”

李耀心中暗暗盤算，“先到學校旁邊的窮街陋巷裡隨便弄一輛車，然後以一百八十碼的速度極限狂飆過去，憑我神乎其技的車技，所有的路線儘在掌握，半個小時之內應該能抵達目的地！”

這樣想著，李耀走出校門。

然後，就看到下午五點半，晚高峰時候的滾滾車流。

一條條鋼鐵長龍仿佛從古老的過去，一路延伸到了遙不可及的未來。

“……”

李耀沉吟，“算了，還是搭地鐵吧，一號線轉四號線，再騎一段共享單車，也蠻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