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就是張大牛的陽台窗戶，距離他工作的寫字台隻有一步之遙，五秒鐘之內，無聲無息拿走電腦，找個地方將裡麵所有的文檔都複製出來，再把電腦悄無聲息地放回去，神不知鬼不覺，不會有任何人察覺到異常。
然後李耀就可以慢慢檢索這些文檔，找到《修真四萬年》的大綱，弄清楚禿鷲計劃的真相，以及隱藏在“地球”背後的奧秘，說不定還能解鎖更加強大的“超能力”，或者，按照書中的說法——“神通”！
可是，當李耀正準備縱身而上時，周身肌肉忽然都繃緊了。
不對。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成兩個針尖，綻放出警惕的光芒。
他聽到了心跳聲。
異常急促的心跳聲，每分鐘超過兩百下的心跳聲，從張大牛的臥室裡傳來，既像是激烈的戰鼓，又像是狂飆的引擎，在萬籟俱寂的深夜，彆提多麼清晰。
這不可能。
雖然酒精是會刺激人體的心跳和血液循環加速，但也不可能長時間保持每分鐘兩百下的心跳——這是超負荷的劇烈運動才有的現象！
李耀很確定，自己離開時，張大牛已經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心跳略快，但還在正常範圍之內，絕沒有這麼詭異的現象。
而且，除了心跳之外，李耀仿佛還聽到了一陣“吱吱吱吱，吱吱吱吱”的聲音，從心跳的上方傳來，那應該是張大牛的腦袋——就好像作者的腦袋裡長滿了錯綜複雜的齒輪，而這些齒輪被神秘的力量撥動，正在飛速運轉，飆至極限！
“不會酒精中毒了吧？”
李耀心中一緊，要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害一名無辜者酒精中毒，那真是太糟糕了。
“叮！叮！叮！”
這時候，李耀又聽到屋裡傳來了十分奇怪的聲音，就好像一枚枚硬幣不斷掉到地上。
“他醒了？”
李耀實在忍不住好奇心，扒著窗沿，冒險露出了半個腦袋，朝屋裡望去。
張大牛的確醒了，正坐在床沿上，弓著腰，朝地上望去。
但他的表情實在不像是醒著——雙眼深深凹陷，仿佛一直凹陷到大腦裡去，鼻孔十分誇張地擴張著，呼吸異常急促，臉上掛著神秘莫測的怪笑，像是跌入一個看不見的魔窟，嘴裡還嘀嘀咕咕，不知在念叨些什麼。
床頭櫃上擺著一個打開的存錢罐，他手裡捧著一把硬幣，用手指撚著一枚枚硬幣，先是高高彈起，又一枚枚跌落到地上，然後低下腦袋，看這些硬幣的正反。
李耀盯著他的嘴唇看了半天，總算分辨出來，原來他在嘀咕的是：“怎麼就是站不起來呢？真奇怪！”
廢話。
李耀心說，要麼是花，要麼是字，怎麼可能站起來？
不一時，一把硬幣都撒完了。
張大牛雙手空空，瞪著空洞的雙眼愣了半天，忽然撿起一枚硬幣，放到床頭櫃上，小心翼翼立了起來。
看著立起來的硬幣，他終於發出心滿意足的怪笑，隨後踉踉蹌蹌撲到寫字台邊，雙手哆嗦著打開了電腦。
他歪著腦袋，盯著電腦看了很久很久，眼角和嘴角不時發出神經質的抽搐，形貌駭人至極。
“他究竟在乾什麼？”
李耀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究竟是喝醉了還是沒喝醉，是睡著了還是清醒著，還是在……夢遊？”
沒錯，李耀腦中劃過一道閃電，對方的確是在夢遊，這一切都是無意識的條件反射。
“吱——”
這個念頭剛剛浮起，李耀就“聽到”張大牛的腦中傳來一陣十分尖銳的嘶鳴，類似次聲波或者超聲波之類，正常人耳無法聽到，但對腦神經會造成強烈的刺激，嚇得李耀差點兒沒從五樓的陽台直接摔下去。
緊接著，張大牛的手就動了。
他哪裡像是酩酊大醉或者陷入夢遊的人，根本是一台效率極高的打字機器，一開始打字聲音還是“噠噠噠噠”，很快就變成了“沙沙沙沙”，三五分鐘的“熱身”之後，十幾個字符敲擊的聲音混合到了一起，變成了持續不斷、連綿不絕的噪音。
而他的手指，也根本不像是人類的手指，倒像是機關槍射出的子彈，狠狠蹂躪著可憐的鍵盤。
漆黑的夜，昏黃的燈，笑容詭異，神情怪誕的作者，在夢遊狀態中瘋狂敲擊著電腦，而窗外還掛著一個壁虎般的超能力者——就連李耀自己都沒搞清楚，這一幕如恐怖電影開場般的畫麵，究竟是怎麼回事。
而最恐怖的事情則是……
李耀眼尖，從他的角度望過去，正好能看到張大牛的電腦屏幕，他發現作者竟然不是胡亂敲擊鍵盤，而是真的打出了一段上下連貫，邏輯通順，有內容有意義的文字，他還瞥到了“李耀，古聖界，龍蛇星域”之類的關鍵字。
這是《修真四萬年》的最新篇章，“修真李耀”終於帶著古聖十一強者華麗回歸聯邦，準備展開聯邦和帝國——黑風艦隊的決戰了！
李耀險些驚叫出聲。
怎麼可能呢？
倒不是作者是否能在醉酒或者夢遊狀態下打字的問題，而是他的打字速度實在太快了。
要知道，國家認證的打字員每分鐘大約能處理兩三百字的文字輸入任務，如果是經過專業訓練，擁有豐富經驗的高級打字員，最多有可能處理三五百字，換算成每小時的話，就是一萬字到一萬五千字。
但那是在熟讀稿件，了然於胸的情況下，偶爾才能辦到，甚至要借助一些速錄的技巧，絕不可能長久。
而一名作者，要在腦中構想文字、情節和描寫手法，還要做到前後連貫，邏輯通順，至少不出現大的矛盾，速度自然不可能這麼快，即便以網絡寫手的標準而言，每小時兩千字的寫作速度也就是極限了，固然有人說每小時曾寫過六千字、八千字，那都是大綱細致，靈感勃發，競技狀態又特彆好，非常罕見的現象。
而張大牛現在的“手速”，明顯超過了每小時六千到八千字，甚至超過了高級打字員每小時一萬字以上的文字錄入速度。
李耀不知道他的速度究竟有多快，隻覺得他的雙手真如小說裡所寫，“化作一道灰霧”，甚至連屏幕上的文字顯示都跟不上他的速度，拖曳出了一道道的殘影。
而且，李耀注意到，他的雙眼始終都死死盯著屏幕，既沒有分心注意過鍵盤，也沒有看過任何電子或者筆記本的草稿和大綱。
所以說，他是突然之間文思如泉湧，在沒有草稿的情況下，短短半個小時之內，就寫出了至少一萬多字的稿件？
正常人類真能辦到這種事情嗎？
李耀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不過，想到自己昨天在宿舍裡肌肉勃發，竟然把一枚啞鈴片都硬生生撕成兩半，倒也不算太奇怪了。
這是一個超能力真實存在的世界。
難道張大牛也和自己一樣，其實是一名超能力者，隻不過他的超能力就是可以在意識不清的情況下，以奇快無比的速度寫小說，類似……“碼字俠”？
“好吧，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既然《修真四萬年》能激發讀者的超能力，那麼激發作者本人的超能力，又有什麼奇怪呢？”
李耀自言自語。
他原本想來偷走張大牛的電腦，卻無意間發現了這麼詭異的現象，倒是不急於一時了。
一來，張大牛始終坐在電腦前麵，像是入了瘋魔，李耀不確定自己這會兒奪走他的電腦，會不會把他變成一枚恐怖的炸彈。
二來，李耀知道陷入夢遊狀態的人是不能受到驚嚇的，倘若突然間叫醒對方，極有可能傷害到對方的魂魄。
李耀隻能耐著性子蜷縮在窗外，等待作者什麼時候寫完。
但一連等了兩個小時，張大牛的速度依舊沒有減慢的跡象，那台手提電腦都快被他打冒煙了。
這倒是解釋了一個疑問——張大牛曾說自己的電腦經常壞掉，送去修理了好幾次，每次都是修好就壞。
廢話，按照這種強度去蹂躪鍵盤，或許除了瘋狂打字之外，還有次聲波和超聲波和彆的奇奇怪怪的波紋乾擾，電腦能不壞嗎？
幸好這是夜半三更，小區裡無人路過，否則李耀在窗外懸掛了這麼久，肯定會被人發現。
饒是如此，他也掛得雙臂酸軟，腹中空虛，五臟六腑揉成一團。
“不好！”
當眼前冒出第一顆金星時，李耀心生警兆，他發現自己有些脫力了。
即便超能力者，也要遵循能量守恒的法則，他的身體這幾天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每一縷細胞的強化都要以吞噬大量營養物質為代價，他現在一頓的食量，比正常人十頓都多。
昨晚和作者吃飯，雖然點了滿滿當當的一大鍋肉骨頭，正常情況下兩三個壯漢都能吃得心滿意足，但對李耀如無底洞般的腸胃來說，就遠遠不夠了。
當時人多眼雜，李耀不可能一口氣點三五十鍋肉骨頭這麼驚世駭俗，之後想著五分鐘就能搞定任務，也沒想到要提前補充營養，這會兒腹中如雷鳴也似，瞬間就餓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