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請我當嘉賓？哎呦，這個，哎呦，請我當嘉賓？”

張大牛舌頭都有點兒大了，“我這個……也算是科幻？”

“真逗，您這個怎麼不是科幻了呀？”

李耀又發了一張笑臉過去，“您自己不是都發表在小說網站的‘科幻欄目’嗎？”

“是倒是，但我那時候不是因為玄幻欄目的競爭特彆激烈，大神太多，避避風頭嘛！”

張大牛訕訕道，“難道你們不覺得我這個是……偽科幻什麼的？我聽說你們大學生都講究這個，喜歡看那些比較正統的，主流的科幻，不喜歡看我們這種打打殺殺的偽科幻。”

這家夥倒有點兒自知之明。

李耀暗暗想著。

但這個問題必須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就很難把這家夥騙出來了。

瞳孔微微收縮，計算力飆至極限，剛剛從網上找到的奇談怪論統統分解成支離破碎的流光，再凝聚到一起，壓縮成一篇天衣無縫的說辭。

“您這是什麼話，我們大學裡的科幻愛好者才沒有您想象得這麼淺薄，有這麼多可笑的門戶之見呢，什麼正統科幻和偽科幻，我不同意這樣的提法！”

李耀義正辭嚴道，“在我看來，我們國家的科幻事業之所以發展不起來，這麼多年了還舉步維艱，就是因為有太多圈中人和愛好者，不把精力放在作品的內容和思想上，不想著共同促進，一起提高，反而是黨同伐異，口誅筆伐，往自己和彆人身上貼各種標簽，這樣的人，難道是真心熱愛科幻嗎？不是的，他們隻不過是拿一個自己都搞不懂的東西，來產生可笑的優越感和可憐的虛榮心而已。

“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本身科幻領域就是一個非常小眾的圈子，咱們國家的科幻事業又長期落後於發達國家，真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圈子，身為愛好者和圈中人，不想著怎麼竭儘所能、不擇手段把這個‘小池塘’弄大，弄成大池塘，大湖甚至大海，再引入五花八門、千奇百怪的各個物種，形成絢爛多彩的生態圈，反而在還是小池塘的時候，就先互相撕咬起來，要把彆人都逐出這口池塘，自己關起門來稱大王——這樣的池塘，除了王八，難道還能生出蛟龍嗎？

“您不用妄自菲薄，真的，網絡上一些關於正統科幻和偽科幻的帖子，我都看過，純粹扯淡，讓人想到南明小朝廷的爭權奪利，都什麼情況了，還爭誰是正統，誰不正統呢，有什麼意義啊！

“具體到您的這部《修真四萬年》，雖然很多人都說是‘掛羊頭賣狗肉’，是披著科幻皮的玄幻，但我覺得恰恰相反，您實際上還是披著玄幻皮的科幻，充滿了對人性，曆史和宇宙的思考，到處都閃爍著悲天憫人的人道主義和終極關懷的光輝，思想不可謂不深刻，而您又能將這些深刻的思想，不動聲色融入到一個個驚心動魄，險象環生的情節當中，讀起來酣暢淋漓，讀過後餘韻悠長，令人忍不住拍案叫絕，真不知道您的腦子究竟是怎麼長的，太厲害了！”

對麵半天沒有回應，似乎被李耀這番話給嚇住了。

“糟糕！”

李耀有些懊惱，“這麼肉麻的吹捧，實在太過火了，是個人都能聽出濃濃的諷刺味道，知道我是在胡說八道——這家夥該不會是聽著生氣，下線了吧？”

正欲往回說幾句彌補的話，對麵發來消息。

“真，真的啊！”

張大牛貌似激動到要哭了，“沒想到，沒想到你們大學生這麼懂我，哎呀，哎呀，哎呀，簡直說到我心坎裡去了！”

“哈？”

李耀愣了半天，喃喃自語道，“……他相信了？不會吧，這麼無恥的吹捧，他竟然都相信了？”

雖然有些不可思議，但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已經說到這兒，也隻能順著這個思路繼續說下去。

“是真的，牛老師，我說的都是肺腑之言。”

李耀朝手機屏幕啐了一口，強忍惡心打著字，“退，退一萬步來說，縱然您這部作品還有什麼疏漏之處——這麼長的篇幅，這麼快的更新速度，疏漏之處自然是難免的，但無論如何，您都是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竭儘所能在為我們國家的科幻事業添磚加瓦，做出自己的貢獻，而那些整天喊叫著‘正統科幻’，嘲弄著‘偽科幻’的人，他們除了嘲笑之外，具體又做了什麼呢？”

“談不上，談不上貢獻什麼的，我隻是做了一點力所能及的微小工作。”

張大牛有些惶恐地說，“那什麼，難道你們科幻協會的同學們，都不嫌我這部《修真四萬年》寫得太囉嗦，有點兒……灌水麼？”

這是個大問題。

李耀想了半天也沒想到應該怎麼回應，的確很水啊，這他媽應該怎麼吹捧？

忽然，他靈光一現，手指如行雲流水，發出一行行信息：

“我記得豐子愷先生在一篇散文裡曾經說過——在他老家，水磨年糕是很有營養的東西，但一般糯米打製的年糕太過硬實，即便切成手指粗細的一片片，燒熟了，老人和小孩亦不好消化，吃下去容易傷到腸胃，最多吃個三五片就放下了。

“但如果用一種‘爆年糕’的密封機器，把年糕片放進去用高溫高壓處理，‘砰’一聲，手指粗細的年糕片就爆成手臂粗細，輕飄飄的膨化食品了。

“手臂粗細的膨化食品，和手指粗細的年糕片，蘊含的營養價值是一樣的，但更容易被人體吸收，是老少鹹宜的消閒果兒，就連很多原本不喜歡吃年糕片的人，說不得也喜歡捧著幾根膨化年糕，品嘗微微發甜的滋味——這裡麵的道理，難道您還不明白嗎？

“那些所謂的正統科幻、硬核科幻，就是年糕片，營養價值當然很高，但需要一定的科學素養和審美情趣才能享受，門檻太高，很多人一看就嚇跑了。

“而您的《修真四萬年》呢，我不能昧著良心說一點兒水分都沒有，但恰好是這些水分，令它從‘年糕片’變成了‘膨化年糕’，讓更多讀者都能夠接受，甚至讓原本對科幻完全不感興趣的讀者，都慢慢喜歡上了星海，喜歡上了宇宙，喜歡上思考過去、現在和未來，從此踏入科幻的殿堂，慢慢接觸更多的科幻作品——您想想，您有這麼多的讀者，哪怕隻有其中十分之一受您影響，變成真正的科幻迷，您就對我國科幻事業，做出了多大貢獻啊！”

“哎呦呦！”

張大牛說，“我自己都不知道，原來我寫《修真四萬年》還有這麼重大的意義？”

“您當然不知道，從字裡行間能看出來，您的天性就是這麼謙遜。”

李耀道，“但您自己謙遜可以，我們這些忠實讀者卻容不得您受一星半點的委屈，怎麼樣，牛老師，您就來吧，來給我們當嘉賓，好好指導一下我們，同學們真的很想見見傳說中的牛老師呢！”

對麵又沉默了好一陣子。

李耀的心再次拎到了嗓子眼。

“其實，這段時間我真挺忙的，你知道，有不少研討會和座談會要找我參加，還有一些出版社的招待酒會，還有各種慈善活動和公益活動，當然也少不了要思考——思考那些重大的人性問題，推演我們文明的未來。”

張大牛這句話，令李耀的嗓子都快燒起來，恨不得把手伸進手機，把這家夥狠狠拽過來，幸好這家夥下一句就道，“不過，既然咱們同學都這麼熱情，怎麼說呢，為了咱們國家的科幻事業後繼有人吧，再怎麼忙，我也肯定要抽出時間來支持同學們的！說吧，什麼時間，我直接到咱們師範大學來？”

李耀長長舒了一口氣，抹去了額頭的虛汗。

“不忙，我先來找您，請您吃個飯吧？”

李耀道，“您是住市區還是哪裡，最好找個離您家裡近一點兒的地方——不能浪費牛老師的寶貴時間啊！”

“行，明天晚上好不好？”

張大牛道，“你是學生，還沒收入，請我就不必了，我請你吧，城中區有個‘皇冠大酒店’知道嗎，晚上七點那兒見麵好不好？”

李耀知道皇冠大酒店是江南市一家檔次頗高的星級酒店，西餐廳環境優雅，非常出名。

這家夥挺下血本啊！

“行，牛老師。”

李耀又發過去一個小兔子星星眼的表情，“明晚七點，皇冠酒店，不見不散！”

結束對話，李耀先去廁所吐了五分鐘，隨後刪除了所有的對話記錄。

太羞恥了，這件事一定不能被任何人知道，誰知道就宰了誰！

至於明天，李耀當然不可能再扮演什麼“星海裡的小兔子”這個角色，反正已經鎖定了作者，他逃不出自己的五指山！

李耀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猙獰的笑意。

低吼一聲，全身發力，一塊塊如炸彈般的肌肉高高隆起，將短袖襯衫直接撕裂，古銅色的皮膚下麵，青筋和血管如蟒蛇般貫穿全身，毛孔中噴湧出炙熱的氣流，他竟然硬生生將剛才撕裂的啞鈴片，直接撕成兩半！

“張大牛……”

李耀看著鏡子裡幾乎膨脹一倍，虎背熊腰，肌肉賁張的超級壯漢，獰笑道，“明晚七點，等我，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