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聲音氣勢如虹的低吼，李耀仿佛看到，一顆顆光怪陸離的星球上，一群群奇形怪狀的元始族撕破了恥辱和滑稽的偽裝，各種晶石和金屬打造的戰爭機器都從深海中浮現、從山穀中開出、從混亂的碎石星帶深處一躍而起，席卷天下。

戰爭的號角吹響，人們用一萬年前曾經流傳於地球上的各種語言，向祖先和神靈祈禱，祈求他們帶來戰爭的勝利，不，對神靈的祈禱是不必要的，因為他們發動的，正是對神靈的戰爭。

元始族人類，將代表那顆早在兩萬年前就已經毀滅的蔚藍色星球，對整個宇宙所有強大如神魔的種族宣戰。

“浩瀚星海，便是吾族的征途，吾族之後，再無神魔！”

沒有任何種族和文明，是元始族的對手。

即便虛空獵手在暴怒之下，可以一口氣摧毀十艘元始族的戰艦，即便山丘巨蟹的翻滾能撕裂整顆星球的地殼，把幾十個步兵戰團全都吞噬，但是元始族秘密設置在星海各處的軍事基地和孵化中心，卻可以源源不斷輸出嶄新的星艦和兵源，即便在局部戰場上遭受挫折，但數量更多十倍的鋼鐵大軍很快就會將整個戰場，整顆星球，整片星域統統淹沒，這就是大工業化的偉力，這就是靈能加上科技的威能，這樣至高無上的力量，是那些沉溺於靈能的溫暖中，安享億萬年太平的愚蠢生物和低等文明，永遠不可能理解的！

誠如聲音所言，元始族征服宇宙的過程，就是人類走出非洲，征服地球的翻版。

而虛空獵手、山丘巨蟹和其餘數千種強橫無匹的星空異族，滅亡的原因也和猛獁象、劍齒虎類似。

身為頂級掠食者的他們喪失了進化的決心和勇氣，沒有天敵就沒有改變的必要，充裕的靈能給予他們悠長的生命，甚至連傳承自己的基因都不是那麼急迫，“生命”二字，被靈氣侵蝕得如此輕浮和脆弱，以至於當一種全新的，更加凶狠，更加頑強，更有進取心、探索欲和勃勃野心的種族出現時，他們全無還手之力，再想做出改變，已經來不及了！

更何況，從地球人類發展而來的元始族，經曆過無數陰謀詭計的熏陶，為了消滅自己的同類都可以發動三次世界大戰，更經過了一萬年蟄伏和一萬年隱忍的發酵，其凶殘和卑鄙，是星空異族無法想象的，他們才不會傻乎乎和星空異族蠻乾呢！

“金色的號角吹響，億萬星艦和戰車衝向星空異族，無數元始族用自己的鮮血和屍骸鑄就文明的榮耀”，這隻不過是誇張的修辭手法。

絕大部分時候，戰爭以一種更加隱秘和黑暗的方式進行。

劍齒虎和猛獁象最犀利的武器就是他們的利爪和獠牙，但元始族最犀利的武器可不是大炮巨艦，而是大腦和心靈。

用一個個充滿黑色毒液的迷夢侵蝕虛空獵手的神經集簇，挑起他們對於山丘巨蟹等等巨型星空異族的貪欲和仇恨，集結幾十頭虛空獵手去橫掃山丘巨蟹的星球。

又或者竊取一種繁殖極快，專門啃噬植物的異蟲之卵，經過基因調製之後，大規模投放到布滿原始叢林的洞天福地，從根本上破壞那裡的生態係統，逼迫棲居在那裡的頂級掠食者向彆的洞天福地遷徙，引發頂級掠食者之間的衝突，元始族則坐收漁利。

兩麵三刀，口蜜腹劍，挑撥離間……來自元始族的陰謀詭計，點燃了整片宇宙海的戰火，相對於老謀深算的元始族，絕大部分星空異族就像是幼兒園中的孩子一樣幼稚，即便這些孩子都掌控著強大的力量，又如何能不被成年人玩弄於鼓掌之中？

到頭來，隻有那些個體實力相對孱弱，因而發展出複雜社會體係和低等文明的星空異族，稍稍能抵擋元始族進軍的步伐。

就好像聲音曾經告訴過李耀，一處大千世界的靈氣越稀薄，當地的社會形態就有可能越複雜，文明就越高等，戰鬥力就越強大，也有可能施展一定程度的陰謀詭計。

但這時候，元始文明已經征服了大量的洞天福地，馴化了上千種星空異族，擁有數百萬座全自動化軍事基地和星空船塢，幾乎每一秒鐘就有幾十艘嶄新的戰艦煉製出來，奔赴前線，這些低等文明的抵抗，除了稍稍推遲他們覆滅的時間之外，再無半點意義。

作為測試的一部分，李耀也以最高指揮官的身份，統禦元始文明的所有艦隊，橫掃整片宇宙海。

相比於遠古地球時代孢子和爬蟲的掙紮，地球毀滅之前麵對浩劫的絕望，之前一萬年在黑暗中漫長的摸索，眼前這場輝煌的征服之戰，輕鬆得不像話。

無論他怎麼選擇都是對的，即便在一處戰場受挫，很快就有三五倍的援軍補上，沒有什麼星空異族是一萬艘戰艦同時轟鳴無法解決的，如果真的存在，那就把戰力提升十倍，一口氣來上十萬艘！

李耀想到了一句話：隻要學會元始族的運營，剩下一切都不是問題，隻要一路橫掃過去就可以了。

雖然廣袤無垠的宇宙海比地球大了無數倍，但元始族也僅僅用了幾百萬年就成為當之無愧的霸主。

破山伐廟，斬妖屠魔，橫掃一切牛鬼蛇神，血染的史詩已經鑄成，鐫刻於億萬顆閃耀的星辰之上，放眼整片宇宙海，再沒有任何力量，可以將它抹去！

在漫長的征服史中，吸收了所有星空異族和低等文明的長處，元始文明的技術水準和個體能力也在突飛猛進，帝皇說的沒錯，他們將無數星空異族最強大的基因都嵌入自己的基因鏈中，不斷進化，進化，進化，擁有了吞吐靈能，呼風喚雨，開天辟地乃至撕裂四維空間的能力！

李耀一邊推演著元始文明的進程，一邊感慨著這些太古人族的強大，卻也在心底暗暗奇怪。

從數百萬年的征服史來看，元始族已經探索了這片宇宙海中主要幾百處靈氣充裕的星域，發現了不少低等文明和星空異族，卻始終沒有找到“洪潮”的蹤跡。

至少在元始文明崛起之時，洪潮還根本不存在，那麼這股令元始文明都望而生畏的終極毀滅力量，究竟從何而來呢？

李耀甚至覺得，元始族在數百萬年間的所作所為，征服和毀滅無數智慧生命、低等文明，更像是不折不扣的“洪潮”！

這樣的祖先，令他感到震撼，崇拜和……恐懼。

正在滿心疑惑之時，測試的進度已經推演到了元始文明征服絕大部分敵人，幾乎擴散到整片宇宙海的時間點，眼前的所有選項忽然凝固，緊接著一個個變成灰色，消失不見，隻剩下剛剛被李耀忽略的一個選項，綻放出血色的光芒。

這是一個政策類的選項，叫做“大滅絕令”。

內容則是……

“要徹底消滅除了元始族之外的所有碳基智慧生命？”

李耀悚然一驚，“連那些已經投降和被馴化的都不放過，在每一個星域和每一個星球上，完完全全，徹底滅絕嗎，這”

“你剛剛犯下了第二個錯誤，極有可能導致整個元始文明的滅亡。”

聲音幽幽道，“現在，及時改正你的錯誤，實施‘大滅絕令’吧！”

“為，為什麼？”

李耀結結巴巴地說，“元始文明已經征服了那麼多靈氣充裕的豐饒世界，徹底打垮了所有敵人，就連昔日最凶殘的星空異族都被馴化，成為了整片宇宙海的絕對霸主，做到這種程度還不夠嗎，非要毀滅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碳基智慧生命，毀滅生命形態的多樣性和進化的無限可能，有必要嗎？”

“當然有必要，你能想象古老的地球上存在兩種智慧生命，和睦相處，共同發展的場景嗎？”

聲音淡淡道，“我們元始族的祖先是智人，他們可是連自己的同類‘尼安德特人’都不放過，活生生吃掉，才奪取了地球的主導權。”

“但是，宇宙海比地球大了億萬倍啊！”

李耀道，“難道如此遼闊的星海，還容不下兩種智慧生命？”

“星海再大，都有極限，我們的野心卻是無限的。”

聲音道，“一山難容二虎，斬草必然除根，這麼簡單的道理，古代地球人都懂，難道你還不能理解？”

“但他們是……智慧生命啊！”

李耀道，“其中有一些還建立了自己的文明，即便再低等的文明，也擁有自己的情感，藝術和無數高於本能的東西吧？所有一切，都要徹底滅絕，完全抹殺麼？”

“你說到關鍵了。”

聲音平靜道，“如果真是渾渾噩噩的野獸，不妨在嚴加管控的情況下留他們一條性命，以此維係元始文明的物種多樣性，但智慧生命，特彆是進化出文明的智慧生命，每一個都擁有不可估量的潛能和威脅性，每一個都有可能深深記住亡國滅種的深仇大恨，將這份針對元始族的仇恨烙印在基因和神魂深處，永遠傳承下去，那就像是一顆定時炸彈，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爆炸，毀掉我們來之不易的星海霸權和整個元始文明。

“不要因為自己一時心軟，就把如此輝煌和偉大的文明，置於不必要的危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