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見”有些不確切，因為李耀“從天而降”以來就一直頭暈目眩，並沒有真切見到“入口”內側的樣子。

但是根據厲靈海的經驗以及黑星大帝武英奇的記憶碎片，帝皇古墓的內部應該也有那麼一枚近乎完美的水銀圓球，恍若永恒的明月般高懸於天空——昔日的帝皇就是圍繞著“入口”興建前進基地，厲靈海也是如此，始終將自己的營地駐紮在出入口的正下方，所以李耀進入的坐標，應該能一眼看到它才對。

當然，帝皇古墓的確切坐標是位於四維空間深處，某道驚濤駭浪之間，它的入口在三維宇宙中時隱時現就，說不定這會兒它已經從三維宇宙中“消失”了呢？

但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根據厲靈海的說法，外麵的天文環境越惡劣，說明三維宇宙被撕開的裂口越大，則帝皇古墓的入口就越穩定，能維持越長的時間。

這一次，他們幾乎在帝皇古墓開啟之前，就計算到了入口的坐標，第一時間趕到，哪有這麼快就關閉的道理？

“究竟怎麼回事，為何方方麵麵都和厲靈海還有武英奇的探索經驗不同，倘若沒有出口的話，難道我，還有整支探索艦隊都要在這鬼地方關上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直到下一次‘出入口’在三維宇宙中浮現，才能逃出生天？”

李耀汗如雨下。

即便此間的環境非常適合人類生存，以諸多強者的實力，真在這裡生存幾十年也毫無難度，但是讓整個盤古宇宙的人類精英都封印在這裡幾十年的想法，還是太荒謬了。

“一定有出路，我倒要看看，這究竟是什麼地方！”

李耀發了狠勁，把心一橫，將殘破不堪的巨神兵收回乾坤戒中，縱身一躍，飛上半空。

“嘰嘰，嘰嘰嘰嘰！”

彆看小黑圓頭圓腦，憨態可掬的模樣，它前麵幾十年可一直以“黑翼劍”的形態示人，可謂星耀聯邦速度最快的飛劍之一，小小的禦空而行，自然難不住它，卻是化作一道黑色流光，將李耀都包裹在裡麵，極限加速，衝破雲霄。

一千米，兩千米，三千米，五千米！

李耀不斷加速，大地在他腳下，漸漸變得模糊，綠色的森林，藍色的海洋以及紅色的山脈，涇渭分明，恍若棋盤。

李耀很想知道，就這樣一直朝天空加速，是否會衝出大氣層，乃至衝破雲霄，看清楚腳下帝皇古墓的全貌。

又或者，他會觸碰到無影無形的壁障，就像是絕大多數碎片世界一樣？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卻讓他怎麼都沒有想到。

當他腳下的大地和海洋都被濃霧般的雲層遮蔽，頭頂即將出現燦爛的星空時，忽然，他感到天地磁場翻轉，他變得頭重腳輕，原本是筆直向上飛躍，卻變成了加速向下墜落。

“搞什麼鬼！”

李耀的瞳孔驟然收縮，隻見頭頂的雲層分開，赫然是和片刻之前腳下彆無二致的大地！

沒錯，他非常清楚記得海岸、原野、叢林和山脈的分界線，從分界線的形狀來看，這正是他剛剛出發，想要逃離的那片大地！

怎麼，怎麼可能？他明明是向上飛躍，為何會變成向下墜落，他明明從這片天地出發，為何極速狂飆之後，還是回到了這裡？

李耀漂浮在半空中，怔怔看著腳下千餘米處的大地，一陣陣恍惚。

深吸一口氣，一咬牙，他改變方向，再度朝著天空飛去，也就是朝著來時的路，倒轉回去。

果然，大約飛了半分鐘，又經曆了一次天地磁場翻轉，原本來自腳下的引力，忽然變成來自頭頂，他從“一飛衝天”變成了“從天而降”，而“應該是上方的下方”，還是那片熟悉的大地。

“……”

李耀愣了一會兒，以最快速度，向地平線飛去，一邊飛行，一邊俯瞰大地，繪製這裡的地圖。

倘若帝皇古墓的真麵目是一顆星球，那麼，從此間的重力以及自然環境來分析，它的質量和半徑應該和天極星、天元星類似，最多不會超過天極星、天元星的兩倍大小。

以李耀現在的修為，想要環繞這樣的星球一圈，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然而，怪事再次發生。

李耀在半空中明明觀察到這裡的大地和海洋都擁有細微的弧度，像是一顆星球的表麵，但當他從大陸的東岸出發，一路跨越大陸和西岸，又跨越一片浩瀚的海洋，絕對，絕對沒有環繞球體一周，甚至連四分之一圈都沒有，便又回到了出發點！

這裡的磁場太過混亂，他分不清楚東西南北，不過，假定剛才這段旅途是“東西方向”，那麼“南北方向”的情況也是一樣，李耀原本想要去尋找此間的“南極”和“北極”，但是在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就又回到了起點。

“好吧，如果不是這裡的靈磁乾擾太強烈，同時乾擾了我的大腦，晶鎧以及小黑的導航係統，那就是傳說中的‘鬼打牆’了。”

李耀琢磨著，“或者，換個高端大氣上檔次一些的說法，是什麼‘空間折疊’，‘空間扭曲’之類的概念，有人故意擾亂這裡的空間，設置了一座走不出去的迷宮，嗯，用來充當‘黑牆控製樞紐’的屏蔽層，倒也很正常。”

問題是，上一次厲靈海和武英奇來這裡探索時，並不是這樣。

那時候，帝皇古墓和普通的碎片世界並沒有什麼不同，都擁有模糊的邊界，一副結構非常穩定，人畜無害，老老實實的樣子。

難道，是某個東西，某種因素，甚至……某個“人”，激活了古墓深處的某個係統，某種防禦措施？

無論那是什麼，都給李耀帶來了不詳的預感。

“怪不得丁鈴鐺他們並沒有在設置好前進基地之後，就回到外麵來找我，因為這裡的空間被扭曲了，他們都找不到出去的路。”

李耀繼續思索著，“不過，被扭曲的僅僅是‘空間’麼？”

在朝東西南北和上下探索的過程中，李耀拍攝了不少清晰度極高的照片，並且采集了大量氣候和磁場數據。

不久之前從“閃電生命”那裡得到的饋贈，令他擁有了比信鴿更敏銳萬倍的，對磁場的感知和理解能力，能從磁場異變的蛛絲馬跡中，推演出很多東西。

李耀注意到，在這片小小的，被封閉的天地之間，並非隻有一套氣候體係在運作，而是有幾十種截然不同的環境。

他最初著陸的地方，的確是風平浪靜，氣候宜人。

但也有一些地方，是大雪紛飛，冰封千裡。

而另一些地方，包括大海的深處，卻是火山爆發，板塊活動極其劇烈。

詭異的是，無論多麼劇烈的氣候和地質變化，都絲毫不會影響近在咫尺的相鄰區域，哪怕僅僅相隔百米，這邊是火山爆發，地動山搖，另一邊卻是白雪皚皚，冰山巋然不動。

“這不可能。”

李耀將搜集到的所有氣候數據都輸入大腦，進行了錯綜複雜的計算，得出一個非常荒謬的結論，“這片天地之間的環境，簡直像是一顆星球誕生之後的不同階段，最明顯就是空氣中各種成分的含量——有些區域像是星球剛剛誕生不久，充斥著致命的毒氣的階段，有些地方的氧氣含量又太高太高，像是植物剛剛誕生的洪荒早期；還有些地方的空氣比較正常，是可居住星球最完美的階段。

“但是，但是空氣的流動性不是最強了嗎，這裡的大氣層擁有很明顯的對流，怎麼可能一邊的空氣屬於原始星球，一邊的空氣屬於蠻荒星球，一邊的空氣卻屬於現代星球？這，這完全沒道理！”

李耀想破了腦袋都想不通。

他大膽假設，小心求證，一開始設想是否空氣中存在某種看不見的屏障，把不同區域的空氣隔離了，製成了一格一格不同的“實驗室”。

但空氣好解釋，磁場的劇變呢，地殼運動的非連續性呢？什麼樣的屏障，能令百米之外地動山搖，百米之內卻風平浪靜的？

而且，這樣的假想未免太簡單和粗糙，似乎和“黑牆製造者”在出入口營造出來的精致、完美以及震撼性完全不符。

這是人類的做法，不是能夠製造“黑牆”的超級文明的做法。

“這究竟算是什麼地方啊，我好像分分鐘都處在不同的星球上一樣！”

李耀喃喃自語。

然後，渾身僵硬，打了個冷冷的哆嗦。

沒錯，不同的星球，他眼前這片看似渾然一體，完美無瑕的天地，就像是上百個不同的星球糅合到一起的產物！

“有，有可能嗎？”

李耀輕聲問自己，“把源自上百個不同星球的‘空間’，好像切蛋糕一樣切割下來，再拚湊到一起，卻不留下半點‘接縫’的痕跡？

“換一種更加簡潔明了的說法——所謂的帝皇古墓，‘黃金聖座，淩霄界’，並不是一片碎片世界，而是成百上千座碎片世界的集合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