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眼底閃耀的光芒，像是萬千無影無形的螢火蟲，透過她柔和的目光，傳播到了唐卡的身上，令唐卡周身都洋溢起暖洋洋的味道，不知怎麼，從心底裡生出一股全新的力量。

“當然，如果你們對聖盟的未來，有不同的理解，非常歡迎你們質疑甚至反對我，畢竟，再說一次，我不是神。”

文文綻放出了最美好的笑容，低聲道，“但是，我們所有人結合到一起，卻有可能塑造出——全新的神！”

唐卡深吸一口氣，重重點頭。

他回到了小夥伴們的身邊。

“怎麼了怎麼了，你剛才和女神說什麼呢？”

“魔童”們紛紛簇擁上來，小聲問他。

“沒什麼。”

唐卡看著前方光幕上越變越大，越變越藍的星球，又看了一眼身邊的班長楚之雲，也和文文一樣，綻放出了無比璀璨的笑容。

他鼓足勇氣，握住了班長的手，“文文讓我們準備一下，我們——回家了！”

……

正當文文、唐卡、楚之雲和所有“魔童”眼前的碧海界，以及整個聖盟，都迎來翻天覆地的新生時，億萬光年之外的帝國邊陲，武英界，孽土樂園，似乎正迎來它的滅亡。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炸得天搖地動，碎石和殘骸飛濺，整條殘骸壘砌起來的城牆都轟然倒塌，更有無數人被熊熊燃燒的殘骸砸中，在烈焰燒灼他們的腦漿之前，就一命嗚呼。

大批奇形怪狀，貌似瘋魔，又好像行屍走肉一樣的匪徒，從城牆崩裂的缺口一擁而入，嗷嗷亂叫著衝向太平城寨——孽土上寥寥可數的最後幾座平民城鎮之一，似乎將在半天之內，徹底被悍匪和暴徒撕碎。

“打！”

太平城寨的村長古正陽，雙眸赤紅，聲音沙啞，顯得又瘦小又乾癟，恰似環繞村寨，已經被蒸發殆儘的大湖一樣，整個人都要被凶焰烤焦了。

“噠噠噠噠噠噠噠！”

“轟轟轟轟！”

部署在村寨兩側的矢爆槍和晶磁炮同時開火，今天的太平城寨，火力比當年李耀、琉璃和韓特尚未離去之前，強了何止十倍，但就算旋風一樣的凶猛火力，亦沒能攔截住狂性大發的匪徒，即便前麵的匪徒被靈能爆彈攔腰截斷甚至炸個血肉橫飛，後麵的匪徒亦不會眨半下眼睛，照樣“嗷嗷”直叫衝上來。

在他們混濁的雙眼裡，已經看不到一星半點名為“人性”的光芒，甚至連“獸性”的光芒都黯淡無比，他們僅僅是被饑餓的本能驅趕，爭先恐後撲向死亡，或者撲向死亡前最後的狂歡而已。

“村長，悍匪和暴徒的數量實在太多，簡直是密密麻麻的蝗蟲，我們的外圍防線很快就頂不住了！”

“這，這麼多匪徒，難道整片血原上所有的匪幫都集結起來了嗎？”

“廢話，整片血原的四周，已經沒有多少有價值的村寨可以攻打了，我們太平城寨就是碩果僅存，最大，最富裕的一個，不集合起來打我們，還能打誰？”

“救援信號發出去了嗎？”

“發出去又有什麼用，沒人會來救我們的，這是孽土的末日，孽土上已經沒有正常人了，我們的食物也快要吃光，就算匪幫不來攻打我們，再過幾天，我們也要變成新的匪幫了！”

“村長，村長！”

村民們絕望的哀嚎，一如匪幫高高拋射過來的靈能爆彈，夾雜著刺耳的尖嘯，在古正陽的四周炸開，炸得他眼前一片血紅，耳朵裡“嗡嗡”作響，胸口“咚咚”擂鼓，就像是有什麼東西要鑽出來。

“轟！轟轟轟轟轟！”

屋漏偏逢連夜雨，在無數匪徒瘋狂的衝擊下，外圍防線原本就岌岌可危，卻有幾十名悍匪周身捆綁著大量晶石炸彈，從滑翔機上一躍而下，試圖落入防守者最密集的區域，一口氣將幾十人都炸得血肉橫飛，而其中一名悍匪，正好落到了彈藥箱的旁邊，竟然掀起連環殉爆，一下子將半條防線都炸上了天。

太平城寨的外圍，原本有一片煙波浩渺的大湖。

即便“第二末日”引發了天氣異變，連年乾旱將大湖蒸發，湖底的淤泥依舊是極好的障礙。

但現在，整片湖底已經被屍塊和殘骸鋪滿，又被履帶反複碾壓，壓出了一條直通太平城寨的血腥之路。

“殺殺殺殺殺殺殺殺！”

“餓啊，餓啊，餓啊！”

匪徒們不再像是人，甚至不像是獅子和老虎之類的猛獸，卻像是一群饑腸轆轆的蝗蟲，無足輕重的螞蟻，冷酷無情的螳螂，蟻聚攻城！

“啐！”

古正陽一腳踏在船殼鑄造的最後一道城牆之上，吐出一口唾沫，唾沫中還帶著半顆牙齒。

他的牙髓暴露在空氣中，一抽一抽，鑽心刺痛，他卻渾然未覺，神情茫然。

臉上有些濕漉漉的東西往下落，用手一抹，滿手殷紅，原來是一枚飛濺的彈片，正好鑲嵌在他的眉弓上，他用力一拔，竟然沒拔出來，彈片像是擁有生命，一拱一拱往眉心裡鑽，越嵌越深。

古正陽放棄了把彈片拔出來的打算，細細把臉上的鮮血都抹乾淨，送到了嘴裡。

他已經多久沒有嘗到這樣甘甜的滋味了，甜到嗓子眼裡都發出“嘶嘶”之聲，就像是把冰塊放在燒紅的鐵板上一樣。

“不能怪他們，看這些人拙劣的戰術和裝備，他們根本不是真正的悍匪，或許在不久之前，還和我們一樣，都是無辜的村民吧？”

鮮血的滋味和烈焰的燒灼，讓他產生了幻覺，古正陽竟然咧嘴笑起來，昏昏沉沉地想著，“話說回來，無辜？孽土之上，真有半個無辜的人麼？二虎說的沒錯，幸好是匪徒先來攻城，要不然，再過幾天，糧食吃完，我們也要加入匪徒的行列，變成滅絕人性的行屍走肉了。

“第二末日，這該死的第二末日啊！

“也好，這樣也好，我們已經在孽土上毫無尊嚴，毫無希望，毫無人性地掙紮了這麼久，生存的意義早已凋零殆儘，卻變成了最殘酷的刑罰，就讓這一切，都這樣結束吧，第二末日，真正的末日啊！”

古正陽的思緒飄蕩到了兩年前。

兩年前，李耀和拳王操縱著“大鐵城”，和“天空之城，曼珠沙華”堂堂一戰，之後李耀更駕馭著巨神兵在所謂“曼珠沙華”的內部縱橫馳騁，大殺四方，將整座同步軌道戰堡都一舉轟落。

雖然，此舉終結了孽土人淪為玩物的悲劇命運。

但此後，革新派和四大家族發生內戰，雙方都集中所有資源，要一鼓作氣消滅對方，卻是無暇顧及這片早就可以廢棄的尖端法寶測試基地和試煉場。

對於孽土人而言，“天空之城，曼珠沙華”的崩潰，帶來最直接的後果，就是他們再不可能從同步軌道上，得到一箱子食物，或者一枚淨水芯片。

飽受轟炸和汙染的孽土，原本就是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即便“金稞”這樣耐乾耐寒抗汙染的作物，都很難在遍布著輻射和毒液的大地上生長，幾乎所有食物都仰賴於同步軌道上的供應。

也正是被曼珠沙華之上的“天空人”牢牢掐死了生存的命脈，孽土人才不得不淪為毫無尊嚴和希望的玩物。

想要擺脫玩物的命運，成為擁有尊嚴和驕傲的真正的人，這條道路注定充滿看風霜和荊棘。

一開始，“天空之城，曼珠沙華”的殘骸，令整片孽土，至少是正對著墜落點的血原之上，無論悍匪和平民，所有人都大發了一筆橫財。

理論上，從天而降的所有物資，足以令人們在省吃儉用的情況下，度過三五年，再也不用互相殺戮和掠奪了。

然而，人的胃口是有限的，人的野心和貪欲卻是無限的。

“天空之城墜落了，從今往後，永遠永遠，都不可能再從天上得到半顆糧食。”

“天空之城的墜落，帶來了大量最先進，最尖端的武器，彆說什麼超音速戰梭，就連晶鎧這樣的大殺器，都應有儘有，而這些超級武器，非但我們能撿到，彆的匪幫甚至平民村寨，都有可能得到！”

在這樣兩個殘酷的前提之下，原本就被鮮血浸潤的孽土上，究竟會發生什麼事，不言而喻。

所有匪幫都像是注射了興奮藥劑，又用烈焰點燃了屁股，紛紛狂性大發，還未徹底弄清楚尖端武器的使用方法，就向彆的匪幫發起進攻，目的是掠奪對方得到的食物和武器，並儘量削減對方的數量。

——“天空之城，曼珠沙華”已經崩壞，從今往後再也沒有食物會從天而降，而孽土本身並不出產太多食物，換言之，整顆星球的食物總數是恒定的，慢慢減少的，而且這一趨勢是不可逆轉的。

既然人活著就要消耗食物，那整片孽土的幸存者越少，每個幸存者能得到的食物總量，也就是生存時間就越長。

這是很簡單的道理。

小孩子都算得出來。

殺死彆人，奪取食物，活人越少，威脅越少，食物越多，每個活人的生存時間就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