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蹊蹺？”
宋力行沉下臉道，“聖盟奇襲帝都的消息，是我們潛伏在帝都的秘諜親自打探到，現在整個帝都就像是燒開鍋的熱粥般不可開交，絕不可能作假。
“至於星耀聯邦拒絕出兵的消息，更是我們直接截獲來自星海邊陲的超遠距離通訊秘報，是第一手最新鮮的情報，你還懷疑什麼？”
對於家族的情報係統，宋力行絕對有信心。
四大家族把持朝政整整五百年，是不折不扣的“樹大根深”，正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即便他們倉皇撤離了帝都，但是在帝都和周圍幾個重要的工業世界，都留下了大量秘諜、暗子和潛伏極深的“地雷”。
革新派剛剛占領帝都，就麵臨內外交困的局麵，並不敢大肆清洗舊係統的留用人員，整個帝都的官僚體係中，到處都是選帝侯方麵的人。
即便帝國外圍世界那些倒向革新派的軍閥，也並非真心投靠，其中“兩麵下注”者大有人在。
可以說，整個帝都早已被選帝侯聯軍滲透得千瘡百孔，哪有什麼秘密？
李耀“黑風王”的身份曝光，“帝國革新政府”和星耀聯邦的超遠距離通訊，自然不可能瞞天過海，來自聯邦的消息剛剛傳送到星海中央，就被選帝侯方麵截獲。
宋不歸不敢懷疑情報的真假，隻是道：“末將並非懷疑，隻是擔心，那‘星盜之王’白星劍，素來以卑鄙無恥，反複無常而著稱，‘降而複叛’的把戲，他玩了也不是一次兩次，焉知這次不會如法炮製？”
“哼，此一時，彼一時，難道你還不明白，重要的不是白星劍的立場，而是那個星耀聯邦的態度！”
宋力行大手一揮，斬釘截鐵道，“不管這個星耀聯邦究竟是什麼貨色，終歸是星海邊陲的蕞爾小國，宋次帥，換成你是這個邊陲小國的首領，你願意讓麾下最精銳的兒郎，白白跳進星海中央的火坑來送死嗎？”
“這……”
宋不歸眉頭緊皺，歎了口氣，搖頭道，“不可能，絕不可能，星海中央的超強爭霸，不是星海邊陲的山野村夫可以參與的。”
“這就是了！”
宋力行的大手攥成拳頭，狠狠往下一砸，道，“隻要星耀聯邦的首領，還有哪怕一丁點的理智和私心，就絕不可能卷入這樣紛亂的漩渦，幫革新叛賊去火中取栗嘛！根據父親和我的研判，即便他們真要參戰，也絕不是現在，而是等革新叛賊、咱們正統政府以及聖盟人打得頭破血流，三敗俱傷之後，他們再跳出來坐收漁利，豈不是能收獲最大的好處？
“所以，星耀聯邦此刻是絕不會出兵的，這一點，正好和截獲的秘報互相印證。
“既然星耀聯邦不會出兵，那麼白星劍還不逃之夭夭，更待何時，難道真的到黃龍界來撞個頭破血流嗎？這種星盜出身的三流蟊賊，也就是乾乾偷雞摸狗的勾當，哪裡打得了硬仗？”
宋不歸還是遲疑：“可是……”
“沒有可是，宋次帥，你畏懼‘戰神’雷成虎也就罷了，難道連區區一個星盜頭子，都能把你嚇得屁滾尿流嗎？”
宋力行唾沫橫飛了半天，見宋不歸仍舊無動於衷，忍不住勃然大怒，指著宋不歸的鼻子喝道，“你究竟知不知道現在的局麵有多危急？革新逆賊拖不起，我們同樣拖不起！
“每一天，我們的領地之內，都有無數宗派，無數鎧師團，無數中下層貴族在蠢蠢欲動，鬼鬼祟祟地倒向革新逆賊！
“每一天，我們被戰火侵蝕的經濟狀況都在飛快敗壞下去，光是失去了玉鼎界這個最大資源產出地，就足以讓家族的財政崩潰了，沒錢，誰認識誰是選帝侯！
“每一天，父親和我都要在朝堂上承受無數惡毒的攻擊，其餘三大家族的豬狗就差沒把眼珠戳到我們的眼窩裡來，質問我們為什麼還不出兵，徹底剿滅革新叛賊了！
“勝利，無論如何，不折手段，我們都要弄到一場輝煌的勝利，才能將糜爛的局麵，暫時維持下去，你究竟明不明白？
“我告訴你，帝都遭到強襲、白星劍所部嘩變並叛逃，還有星耀聯邦拒絕出，這三條天大的好消息，已經在朝廷內外都傳開了，現在人人都知道雷成虎斷去一臂，士氣萎靡，陷入混亂，人人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想要一舉殲滅雷成虎所部，奪取‘擊敗戰神’的榮耀！你不願意出擊，有的是人願意，萬一其餘三大家族的人馬按耐不住，私自出戰，在咱們的地盤上搶走了頭功，那咱們宋家就很被動，相當被動了！”
宋不歸被罵得麵紅耳赤，幾無還口之力。
他終究是將近兩百歲的修仙強者，帝國正統政府最精銳戰力的主帥，再怎麼唯唯諾諾也有限度，一時間，忍不住咬牙切齒，攥緊雙拳。
宋力行也意識到自己罵得有些過火，輕輕咳嗽兩聲，放鬆語氣道：“我亦知道不歸你用兵最為謹慎，當得起‘厚重’二字，這也是當初父親和我力排眾議，提拔你當回天艦隊主帥的原因嘛！雷成虎的戰法之犀利，人所共知，要不然也不會有‘戰神’的稱號，你要和他軟磨硬泡地僵持，原本也不算錯，隻不過，咱們實在沒時間消耗下去了。
“要不然，你說怎麼辦，難道我們眼睜睜看著雷成虎肆虐玉鼎界，又眼睜睜看著聖盟人肆虐帝都，就乾坐著等，等著勝利從天上掉下來？”
“末將自然不是這個意思。”
宋不歸腦中轉過千百個念頭，不知怎麼，又想到滯留在黃龍界的妻兒老小，心中歎了口氣，決定為宋家再儘最後一點力，道，“無論如何，末將絕不是‘戰神’雷成虎的對手，哪怕白星劍所部真的叛逃，回天艦隊和雷成虎所部，最多打個兩敗俱傷，誰都沒有好處。
“大家都是帝國耗費無數時間和資源打造的精銳，人類文明最後的捍衛者，就這樣拚個你死我活，卻放任聖盟人肆虐帝都不管，這樣……真的好嗎？
“末將以為，以為，有沒有可能，咱們和雷成虎能談一談呢？”
“你說什麼？”
宋力行眯起眼睛，似笑非笑，“談一談，你是說，談判？”
“說‘談判’，也未嘗不可。”
宋不歸硬著頭皮道，“現在咱們和革新逆賊的處境都相當尷尬，不過相比起來，對方卻是更凶險一點，如果真能談的話，咱們的立場一定更有利。
“要知道，‘戰神’雷成虎並非一開始就加入革新逆賊的陣營，他和偽太後厲靈海不同，似乎更站在整個國家的高度，所以，末將相信，雷成虎一定有的談！”
“你是不是瘋了？”
宋力行直勾勾看著宋不歸，“還是如傳言所說，不但畏敵如虎，更是早就被雷成虎收買，投靠了革新逆賊？”
“這，這，血口噴人，無稽之談，荒謬至極，末將對家族，對朝廷，對陛下的忠誠，日月可鑒！”
宋不歸的臉簡直要燒起來，悲憤欲絕道，“末將隻是覺得，現在聖盟人都打到帝國的腹心之地來了，縱然雷成虎和革新逆賊再可恨，也可恨不過聖盟人吧？千萬不要咱們鷸蚌相爭，卻叫聖盟人漁翁得利啊！”
“哼，我亦知道歸人你對家族和朝廷向來是忠心耿耿的，隻是沒想到，你在政治上竟然愚蠢到這種程度！”
宋力行撇著嘴，一字一頓，冷若冰霜，“我告訴你，即便帝都真的淪陷於聖盟人之手，都沒關係，因為整個帝國數百個大千世界的修仙者和民眾，都會和聖盟人戰鬥到底，絕沒有投降的可能。
“所以，就算丟掉了帝都，終有一日，我們還可以奪回來的。
“你想想，帝都是在革新叛賊手裡丟掉，卻是被咱們正統政府光複，此消彼長之下，誰還會站在革新叛賊那邊？
“反過來說，如果我們的婦人之仁，給了革新叛賊喘息的時間，任由其繼續膨脹的話，就會不知不覺吞噬更多的星球，更多的世界，會有千千萬萬愚昧無知的人，被他們那套歪理邪說，還有那個賣相不錯的什麼‘黃金獅子’蠱惑，那我們所有的貴族，都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總之，聖盟人的問題，之後可以慢慢解決，消滅革新逆賊才是第一位的。
“至於帝都……陷落就陷落吧，既然當初選擇了跟隨了革新逆賊，這就是帝都人應得的下場，自作孽，不可活！
“宋次帥，本委員長這番話，講得夠清楚了吧？你還有什麼疑問，是否還勝任‘回天艦隊主帥’的職務？”
宋力行目光炯炯，對宋不歸虎視眈眈。
宋不歸聽得目瞪口呆，整個人像是一截悶燒的枯木，眼眸深處卻有一道道看不見的暗流湧動，半天之後，陰鬱的眼神才重新凝聚起來。
“委員長，末將明白了，不用二十四小時，十二小時之內，回天艦隊一定能整裝待發，完成大規模星海跳躍的全部準備！”
宋不歸繃緊如一張長弓，盯著頂頭上司道，“不過，末將有一個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