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呂輕塵究竟要乾什麼了！”

在傀儡王癲狂的笑聲中，血色心魔忽然道。

“什麼？”

李耀亦被傀儡王身上散發出來那股肆無忌憚又得意忘形的味道，深深刺激，相當忌憚。

“如果你忘了的話，讓我再來複述一下呂輕塵的目標。”

血色心魔道，“早在聯邦時期，這家夥和天魔莫玄就共同描繪了一張宏偉的藍圖，他們要實現人類文明的全麵虛擬化和靈網化，其終極形態極有可能是——全人類都不需要血肉之軀，隻需要保留一小部分能傳承基因的生殖係統，和能維持最基礎自我的大腦核心，用這種方式，將資源消耗降至最低。

“而人類的神魂以及人類文明的精華，統統都可以遷移到靈網和晶腦構建出來的虛擬世界，也就是‘靈界’之內。

“在靈界中，每個人的欲望、想象力和創造力都可以儘情釋放到極限，哪怕將整個世界都鬨得天翻地覆，打得稀裡嘩啦也無所謂，眨眼之間，一切都能從頭再來的。

“而他們還可以設計大量外形和功能不同的‘軀殼’，就像是靈械義體、戰鬥傀儡甚至巨神兵的升級版，人類的神魂可以隨心所欲進入這些軀殼，在物質世界自由行動和改造，由此完成虛擬世界對物質世界的控製。

“這，就是呂輕塵和天魔莫玄設想中，人類文明的終極未來！”

“你不用解釋這麼清楚。”

李耀道，“我當然記得他們描繪的圖景，客觀來說，這樣的未來倒也未必一定就是錯的，隻不過還需要千萬年的準備，他們操之過急，違背了進化的客觀規律，自然隻有死路一條。”

“沒錯，按照星耀聯邦的物質基礎，他們的確操之過急，就連呂輕塵剛才自己都承認，那時候條件還不成熟，他的行動太魯莽了。”

血色心魔道，“但是在聯邦無法實現的夢想，未必放到聖盟也無法實現。

“星耀聯邦和聖約同盟，從社會體製、民眾意願和靈網、晶腦技術來講，都是截然不同，天差地彆的兩個國家。

“在‘靈網天魔’尚未暴露之前，星耀聯邦的靈網和晶腦技術並不太強，尚且處在人工智能萌芽的初期，並不足以支撐呂輕塵和天魔莫玄如此‘宏偉’的夢想，能達到‘火種計劃’的程度，創造出一小片虛擬的靈界，就是極限了。

“而且，星耀聯邦的諸多加盟世界，非常注重可居住星球上自給自足的生存方式，每一顆星球都擁有自我循環的能力，說句難聽的，即便大一統靈網驟然中斷，文明也不至於瞬間崩潰，天元界、血妖界、飛星界，難道不能自成體係麼？

“更重要的，是人心。

“聯邦算是一個比較傳統和保守的‘正常國家’，從統治者到中層管理者到底層戰士和民眾，全都在數百年的戰鬥和教育中建立了堅不可摧的道心，怎麼可能在短短幾年內，就接受‘神魂遷移到虛擬世界內，現實世界中隻保留大腦核心以及生殖係統，真有事兒就操縱靈械義體出來活動’，這樣聽上去就好古怪好恐怖的生存方式？

“所以，呂輕塵和天魔莫玄從一開始，就是在挑戰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他們自己也非常清楚，成功的希望無比渺茫，隻是抱著‘啟發後繼者’的態度，無論如何都要搏一搏而已，這點，在莫玄教授隕落的時候，就說得很清楚。

“試想，即便當時呂輕塵和天魔莫玄的計劃成功，他們真的劫持了整支黑風艦隊，並破壞了星耀聯邦的大部分超級晶腦，令全聯邦陷入癱瘓，那又如何？難道就能逼迫聯邦人‘脫胎換骨’，徹底轉變成新的生命形態麼？

“不可能的，姑且不說聯邦人內心是否能接受，會不會有長達百年的反抗，就說當時聯邦的醫學和晶腦技術水平，都不足以支撐一個規模達到數百億人口的‘超級靈界’。”

“有道理。”

李耀承認，“呂輕塵從一開始就瘋了，所以多行不義必自斃，在我正義的鐵拳鎮壓之下，灰飛煙滅了嘛！”

“對，他的‘全人類虛擬化’計劃在聯邦是絕不可能成功的，但是在聖盟呢？”

血色心魔冷冷道，“你有沒有發現，聖盟簡直是上天專門為呂輕塵的計劃度身定製的完美國度，一切在聯邦尚不成熟的條件和技術，在這裡卻統統成熟，一應俱全了！

“首先，作為‘準蜂群文明’，聖盟擁有三大勢力中最發達的晶腦和靈網技術，對不對？

“這並不是說，聖盟的超級晶腦計算力，就比帝國和聯邦強多少，而是說，聖盟是完全依賴靈網而存在的國度，靈網滲透到了這個國家的每一根毛細血管和神經末梢，甚至鑽進了每一個‘工蜂’和‘兵蜂’的腦子裡。

“像我們這樣的‘信息生命形態’，無論你我，小明、文文、拳王還是傀儡王——呂輕塵，越是靈網高度發達，越是能發揮出我們的全部實力，甚至激活我們的無限潛能！

“其次，聖盟的醫學技術也高度發達——我指的是聖盟對人類大腦的研究，以及人工胚胎孕育的技術。

“在呂輕塵的終極圖景中，人類的多餘器官都可以移除，隻剩下大腦核心以及生殖係統，甚至連生殖係統都不是必須的，隻要找到方法，能將人類的基因無限繁衍下去，並保持基因突變的能力就可以了。

“這樣的技術，聯邦和帝國都不具備，但在聖盟卻是大行其道，通靈聖殿的洗腦就涉及到許多腦外科和心理學的技術，而‘造人工廠’稍加改造，就是存儲和繁衍人類的所在，足以承載呂輕塵改造出來的‘新人類’！

“最重要一點是，無論聯邦還是帝國，人們都擁有獨立的思想和頑固的意誌，不會輕易放棄現有的生命形態，而且對‘信息生命’或者說‘靈族’這種東西抱有極大的懷疑和抵觸，咱們不是正因為此，才反複斟酌該怎麼一步步坦白小明和文文的存在麼？

“呂輕塵的計劃，無論在聯邦還是帝國公諸於眾，都會引發軒然大波，上百年的爭論，甚至令他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的。

“但是在聖盟，在這天殺的聖盟，絕大多數人都是毫無思想和自我的‘兵蜂’還有‘工蜂’，他們的大腦就是一張白紙，任由彆人隨意塗抹顏色。

“至善上師希望‘兵蜂’和‘工蜂’的大腦都保持白茫茫一片真乾淨的狀態，但呂輕塵卻想讓千千萬萬大腦都塗上他的色彩！他既然能在人們腦中植入幻滅、榮耀、饕餮、至愛、狂怒等等病毒，怎麼就不能植入‘靈族才是人類文明最完美的終極形態，我們所有人都將在虛擬世界中獲得永恒的幸福’，這樣的念頭呢？

“到時候，億萬‘兵蜂’和‘工蜂’一瞬間就變成他的信徒，那原本要成千上萬年才能實現的宏偉藍圖，真有可能，一夜之間降臨到人間了！”

李耀感覺自己的神魂統統凍結，像是一片冰封的大海。

而凝固的浪花下麵，卻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音，那是他的思維在顫抖。

“沒錯……”

李耀喃喃道，“聖盟的確是比聯邦更適合實現‘全人類虛擬化’的地方，但是，但是呂輕塵真有足夠強大的計算力，戰勝五大至善上師，並控製整個‘伏羲係統’嗎？”

“有沒有足夠的計算力，這誰都不知道，但眼下的確是他最好的，甚至唯一的機會，換成我是他，也會選擇這時候孤注一擲的。”

血色心魔道，“你看，聖盟和帝國大戰在即，倘若星海中央的兩個超級霸權真的展開戰略決戰，億萬星辰瞬間化作火海，對雙方的首腦都會造成多大的壓力？

“那時候，即便五名至善上師真有諸神的庇佑，隻怕也要被龐大的軍事壓力，壓得喘不過氣，榨乾每一顆腦細胞，計算力和神魂防禦都跌落穀底了吧？

“更彆說，帝國人也不可能坐以待斃啊，一定會狗急跳牆，臨死反撲，想方設法攻擊聖盟中樞的。

“就像你我，不就是帝國派出來，直插聖盟心臟的尖刀麼？

“倘若聖盟和帝國真像呂輕塵所想那樣，玉石俱焚，兩敗俱傷，五大至善上師都報銷掉一兩個，他再趁最關鍵的時候殺出來，未必不可能一舉入侵剩下所有至善上師的大腦，甚至控製整個‘伏羲係統’啊！

“我們還不知道，呂輕塵究竟進化到什麼程度，更不知道隱匿在他背後的神秘存在究竟是什麼東西，焉知他不能將‘伏羲係統’改造成一片恢弘壯闊，無窮無儘的靈界呢？

“這樣的計劃，風險自然極大，成功幾率自然極高，但是站在呂輕塵的角度想想，他本來就是一無所有的殘魂半條，單槍匹馬闖入聖盟，不趁此刻孤注一擲，更待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