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誰？”

“遊戲結束了，什麼意思，究竟什麼遊戲？”

“喂，喂，喂，你是艦橋上的工作人員嗎，是隕石雨把星艦外殼擊穿了嗎，快派人維修啊，我們還要繼續慶典呢！”

剛剛陷入迷惑和慌亂中的民眾，見到有人出來“負責”，竟然又恢複了天真爛漫的性子，像是被寵壞的小孩一樣叫嚷起來。

這些無菌室裡生長起來的花朵，實在沒經曆過外麵世界的風霜雪雨和黑暗醜惡，根本想象不到邪惡的樣子，以及邪惡所孕育出來的，如傀儡王——呂輕塵這種人的想法。

高樓大廈之間，數百張巨大的閃光幕牆之中，眉心有著詭異黑斑的胖子眼中，亦流露出了深深的憐憫。

仿佛很為這些懵懂無知的同胞們，感到悲哀和憤怒，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很抱歉，沒有慶典，也沒有鮮花、食物和美酒了，沒有工作人員來幫你們恢複秩序，你們所謂的秩序和美好生活，都一去不複返，永遠沒有了。”

胖子眉心的黑斑張牙舞爪，漸漸朝眉眼之間延伸過去，令他圓滾滾的雙眼顯得更加深邃，就像是兩個黑色的漩渦，“因為，我剛剛已經炸毀了你們的‘循環機’，沒錯，那台號稱能源源不斷提供能量和物資，永不枯竭的完美法寶，在一分鐘前，被徹底炸掉了。”

畫麵一閃，幾十張巨大光幕上，出現了永恒光明號外殼的一角。

隻見星艦被炸穿了一個觸目驚心的大窟窿，無數碎片、燃料和船員的殘肢斷臂彙聚成鋼鐵和鮮血的噴泉，向黑暗真空中噴去，很快凍結，粉碎，湮滅。

“看，什麼都沒有了。”

胖子微笑，攤開雙手，說得無比輕巧。

寂靜，上一瞬間還在聒噪和騷動的人群，下一瞬間就像是陷入了巨大的夢魘，變得比墳墓更加寂靜。

所有光明市的居民都目瞪口呆，心臟凍結，幾乎忘了呼吸。

“循環機”對他們而言，就像是永不崩塌的天空和永不熄滅的太陽，他們的一切美好生活甚至僅僅是生存下去的小小幸福，都仰賴於“循環機”的運轉，從沒有人想過，一旦“循環機”出了故障究竟該怎麼辦，所有人都自欺欺人地告訴彼此，“循環機”是絕對可靠，永遠不會出現故障的。

但現在呈現在他們眼前的畫麵，卻比出故障更糟糕一萬倍。

“循環機”竟然，竟然被這個瘋子炸掉了！

整座光明市瞬間變得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失魂落魄地忘記了反應，足足一分鐘之後，才有人“哇”一聲哭了出來，很快，哭聲連成一片——被寵壞的孩子，麵對自己無法解決的難題時，嚎啕大哭就是唯一的反應。

“為何這麼傷心，即便‘循環機’一直維持著超高速運轉，亦不過是欺騙你們的障眼法而已，它根本提供不了哪怕一粒糧食，一顆螺絲釘或者一塊指甲蓋大小的晶石。”

畫麵中的胖子心平氣和道，“三百年了，整整三百年來，你們和你們的祖先始終都沉淪在一個彌天大謊中，淪為渾渾噩噩的實驗體而不自知——根本沒什麼‘波及全宇宙的戰爭’，外麵的世界也並沒有被汙染和毀滅，不，你們並不是‘最後的人類’，僅僅是動物園鐵籠中的猴子而已。

“有人把你們關在這裡，關在這艘該死的船上，養得白白胖胖，就是為了收割你們的神魂，觀察你們的反應，測試究竟用什麼方法，才能最快速、最穩定也最有效率的，將充滿自我意誌的驕傲人類，變成……一團移動的爛肉。

“不相信我嗎，事到如今，還要自欺欺人，故意忽視散布在這座城市四周，隨處可見的疑點嗎？睜大你們的眼睛，看清楚這一切吧！”

唰唰唰唰！

畫麵再次變化，變成了數百年前“永恒光明號”剛剛完成建造的場景。

大量“永恒光明項目”的構想和落實細節，以數據瀑布的方式，從高樓大廈的外牆上滾滾落下。

包括大量人類在金屬繭中掙紮，接受洗腦之後，被送入“光明市”的畫麵。

單純的洗腦，並不足以塑造出堅定的信仰，一開始當然有很多人不相信外麵的世界完全毀滅，或者抱著“即便世界毀滅，我們也要豁出一切去重建”的想法。

這些人統統被篩選出來，送出永恒光明號去“處理”掉。

隻留下那些意誌力比較軟弱，安於現狀，厭惡冒險的人，一代又一代，在這裡生存和繁衍，越來越無憂無慮和沒心沒肺，最終變成今天這副模樣。

“這，這，這不可能！”

無數光明市居民的臉上仍舊沾染著剛才蛋糕大戰殘留的痕跡，但蛋糕下麵的肥肉已經瘋狂顫抖起來，他們的眼淚因為驚訝和恐懼，不可遏製地噴湧而出，像是被五花大綁捆上傳送帶，才發現自己來到了屠宰場的豬玀一樣，一個勁兒大叫，“不可能，這不可能！”

“我能理解你們的震撼，現在你們的大腦肯定是一片空白，所以我允許你們目瞪口呆十秒鐘，但是記住，你們的時間非常寶貴，生存就是爭分奪秒，就是你死我活，最多十秒，珍惜你們生存的權力。”

那個圓融無缺的胖子，眉心的圖案再次變幻，他似乎用這塊黑斑來代替尋常的施法手勢，很快又調取出了另外幾百幅畫麵，都是當前帝國和聖盟的現狀。

灰暗的霧氣，冰冷的餘地，錯綜複雜、鏽跡斑斑的管道，披著雨衣或者防化服的“兵蜂”和“工蜂”。

萬千星艦的集結，交鋒，爆炸和毀滅，強者駕馭巨神兵踐踏星海，粉碎真空，十萬裡的戰旗獵獵作響，點燃每個人心頭的火焰。

氣勢恢宏的極天界、天極星，星球上無數城市連綿成片，將群山和盆地統統吞噬，即便深達地底上萬米都有人類燈火輝煌的印記，人口何止永恒光明號的一萬倍！

極具衝擊力的畫麵，彙聚成毀滅性的洪流，將光明市居民深信不疑的一切，統統轟個粉碎。

“啊！啊！啊！啊！”

他們滿臉迷茫，目不暇接，將嘴巴張大到了極限，隻會“啊啊”亂叫，根本不知該何去何從了。

“看到了嗎，這才是真實世界，雖然黑暗、冷酷、殘忍、血腥，永遠充斥著瘋狂的戰火，但惟其如此，才能在最激烈的碰撞、最痛苦的煎熬、最幸福的瞬間中，釋放出我們人類最強大的力量，那無法用筆墨形容，也絕不可能用任何超級晶腦來測算的，七情六欲的力量，人性的偉大力量！”

胖子眉心的黑斑，變成一個巨大的驚歎號。

隨後，向極度迷茫，不知所措的光明市居民，淺淺一鞠躬，“差點忘了自我介紹，大家可以叫我‘傀儡王’，我是你們的同胞，一個不願意屈服於任何力量，不願忍受任何束縛，發誓付出一切都要發掘人性最強大力量，將人類的驕傲推向極限，孤身一人和全宇宙為敵的戰士！

“我想要拯救大家，想要粉碎這該死的囚籠和實驗室，想要讓大家恢複真正人類的麵貌，無比驕傲地生存下去，戰鬥到底！

“不過啊……

“‘人類’這個偉大的名字，可不是與生俱來的，更不是隨便什麼行屍走肉都可以玷汙的，我們並非天然就擁有‘萬物之靈’的資格，你們究竟能變成真正的人類嗎，你們究竟是否值得我花力氣去拯救？嗬嗬，這就要看你們接下去的表現了。

“戰鬥吧，為了你們自己，為了偉大人類的驕傲，用你們的本能去戰鬥吧！

“規則是這樣，聽清楚了，我隻講一遍。

“‘循環機’已經被我粉碎，當然就算完好無損的時候，它也無法提供任何資源，你們數百年來恣意揮霍的所有資源，統統是外界輸入，就像是投喂猴子的香蕉。

“但我既然在永恒光明號上製造了這麼大規模的破壞，想必‘永恒光明項目’都要告一段落，你們這些人的結局，應該是充當普通的‘工蜂’，送到礦洞深處或者星艦底層去勞作至死吧？

“哦，看你們肥頭大耳，骨質疏鬆的樣子，似乎也沒什麼高強度工作的能力，為了避免浪費資源，或許會直接‘處理’掉？嗯，這也很有可能，就像是實驗結束，清洗培養皿一樣。

“總而言之，你們基本上是死路一條了。

“想要活下去，想要……真正地活著嗎？辦法隻有一個。

“看，這是永恒光明號的全艦結構圖，這是通往艦橋和關鍵艙室的路線圖，我已經侵入艦橋，可以隨心所欲開啟一路上所有的閘門，衝進艦橋，奪取這艘星艦，順便奪取所有的逃生艙吧！

“我知道你們對駕馭星艦一竅不通，沒關係，我會全程監控，幫助你們的。

“我也知道你們當中的大部分人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而星艦的外層區域當然有許許多多荷槍實彈、武裝到牙齒的戰士，或許你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會死，但這是你們必須經受的，血和火的考驗，‘蟻多咬死象’這句話，想必你們都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