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這麼一說……”

李耀想了想，“我好像想起來了，有不少考古學家在帝國境內的一些星球深處，的確發掘出過一種和我們不儘相同的古人類頭骨，‘尼人’，早期智人的競爭對手，比我們的直係祖先更加高大、強壯、簡直力大無窮，真像是一座座灰色的泥塔。”

“沒錯，尼人的生存優勢還不僅僅是高大強壯這麼簡單，更重要是大腦和基因。”

諸葛經綸道，“女媧族在尼人的遺傳基因裡植入了大量顯而易見的技術和知識，隻要尼人孩童的大腦逐漸發育成熟，分泌出特殊的激素，就能自然而然覺醒這些天賦，學會如何耕種、冶煉和戰鬥，甚至如何煉製戰艦和改造星球。

“可以說，尼人生下來就是合格的農夫、礦工和戰士，就像猛虎生下來就是最好的獵手，他們天生就會煉製戰艦，就像斑馬一生下就會跑步，貓兒天生就會爬樹一樣。

“這正是‘人類’這一種族最初誕生的目的，一種可以自我繁殖和不斷擴大族群的血肉傀儡，可以全自動、長時間為他們的主人，也就是盤古聯盟效力，不是嗎？”

“聽上去……很強大，也很不錯。”

李耀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但您剛才說，尼人是‘有缺陷的第一代人類’，缺陷在哪裡？”

“他們既沒有創造力，也極度缺乏好奇心。”

諸葛經綸微微一笑，道，“看，女媧族已經將一切知識和技術都鐫刻在他們的基因中，足以幫他們對付當時除了盤古十三族之外的絕大多數動物和植物，他們幾乎是完美的，是沒有天敵的。

“所以，他們既不需要好奇心，也不需要創造力，隻需要像彆的渾渾噩噩的野獸一樣，依照本能來行事，卻永遠不知道生命的意義。

“他們或許能赤手空拳打造出一艘戰艦，可以把一顆環境惡劣的資源星球變得風景宜人，但他們從不會去想這件事究竟有什麼意義，就好像獵豹撲倒斑馬時，也不會去想這件事的意義，他或者它，僅僅是……活著。

“究竟什麼是創造力？創造力就是不斷犯錯誤的能力，犯一百個錯誤，一千個錯誤，一萬個最荒唐的錯誤，但其中總有一個錯誤會閃閃發亮，熠熠生輝，會製造出意想不到的奇妙後果，這就是進化，這就是創造力！

“尼人沒有這種能力，他們的一切知識和技能都是天賜的，是命中注定的，他們的形態已經臻至完美，他們從不考慮改變，也壓根兒就沒有改變的必要，他們沒有好奇心，也沒什麼值得他們去好奇的，如果讓他們繁殖上萬年，繁殖一千代人，那麼從第一代到最後一代，不會有任何變化，進化、創造、變異……統統不存在的。”

李耀漸漸明白了。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通過遺傳基因直接繼承的天賦，以及旺盛的好奇心以及創造力，恐怕是無法兼容的兩個不同進化方向。

“盤古族對‘尼人’這種早期產品相當滿意，但女媧族卻對自己的作品大皺眉頭。”

諸葛經綸繼續道，“或許那時候，已經有不少天魔鑽到了女媧族的腦子裡去，以天魔和女媧族熱情奔放，崇尚無序、混亂、生機和創造的風格，怎麼會喜歡‘尼人’呢？

“於是，女媧族就向其餘十二個洪荒種族說，尼人存在致命的缺陷，並不足以充當盤古聯盟最忠實的奴仆，他們還需要新一代的，功能更完善，各方麵更平衡，關鍵是獨立作業能力和創造力更強的人類。

“盤古族對這種說法不置可否，但畢竟‘創造人類’是女媧族的工作，即便身為盟主的盤古族，也不得不尊重女媧族的意見，勉強同意讓他們製造出第二批人類來測試一下，和尼人進行比較。

“這樣，就有了我們的直係祖先，智人。

“和尼人相比，智人的缺陷是顯而易見的，我們的直係祖先身形瘦小，易於憤怒和恐懼，從力量上來說還不如一些大猩猩，在不使用工具的情況下，甚至會被老虎和獅子殺死，最重要的是，女媧族移除了他們遺傳基因中的所有天賦神通，每個智人剛剛生下來時都是白紙一張，必須通過口傳身教，用若乾年時間才能將技能傳授給他們，而一旦他們命喪黃泉，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技能又隨之湮滅，新的智人仍舊是一片空白。”

“被您這麼一說，我們的直係祖先好像一無是處啊！”

李耀皺眉道。

“表麵看起來，是的。”

諸葛經綸微微一笑，道，“所以，當女媧族將這樣全新一代的‘升級版本’擺到整個聯盟麵前時，其餘十二個洪荒種族都瞠目結舌，啞然失笑。

“或許在當時，十三個洪荒碳基種族或多或少都擁有一些天賦神通、祖先記憶，遺傳基因格外活躍，他們的天賦都太強了，強到會壓製好奇心和創造力的程度——就像癌細胞侵蝕正常細胞的生存空間一樣，所以，包括盤古族在內，沒有一個洪荒碳基種族能想到，一種完全沒有天賦神通，卻將創造力和好奇心激發到極致的全新生命形態，究竟能爆發出多麼恐怖的……力量。

“正因為我們生下來都是白紙一張，所以我們才對周圍奇妙的新世界充滿了永不枯竭的好奇心和探索欲；正因為我們的技能是通過學習而不是先天遺傳的，所以我們會不斷犯錯，不斷思考，不斷總結甚至質疑前人傳授的東西，質疑一切權威，質疑一切不可置疑的律法天條；正因為最初的我們是如此弱小，所以，我們對於‘強大’的渴望，遠遠勝過其他所有的智慧生命，我們的祖先甚至在誕生之初，就比他們的創造者，更深層次地領悟了‘人’的本質！

“而在當時，整個盤古聯盟都對我們的力量一無所知，隻是在女媧族的執意要求下，才選擇了幾顆星球作為實驗室，作為……尼人和智人的競技場。”

李耀聽得入神，直到此刻，才長舒一口氣，喃喃道：“最終，智人打敗了尼人。”

“是的，但遠遠不止如此。”

諸葛經綸臉上又漸漸浮現出怪誕的笑容，“在這場特殊的生存試驗一開始，尼人憑借他們的天賦神通輕而易舉就擊潰了幾乎所有智人，最惡劣的時候，智人的數量降至巔峰時期的5%，不得不躲在岩縫和叢林深處瑟瑟發抖。

“但旺盛的探索欲、求知欲和生存欲卻以驚人的速度改造著幸存下來的智人，令他們在進化之路上奪路狂奔，他們不但偷到了尼人的法寶，慢慢學會了尼人的技術，還通過不同星球的不同環境特點，對這些技術和法寶加以改進，最終，所有星球上的智人都無一例外打敗了尼人，而且……吃光了他們。

“接下來的事情，黑風王應該都知道了，智人以無可爭議的表現，證明了自己才是最優秀的‘工具’，盤古族雖然對智人在生存競賽中展現出來的創造力和好奇心有所警惕，但是女媧族拿出了‘至善之道，三大本源法則’作為束縛，也就打消了盤古族的顧慮，他們將尼人和智人融合到了一起，以智人為主要模板，大量生產人類，散播到整片星辰大海。

“誰知道那時候一部分女媧族已經被天魔侵蝕，‘三大本源法則’未必那麼堅不可摧，到後來的洪荒內戰中，人類的覺醒和崛起，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這究竟是您的杜撰，還是有確鑿的證據？”

李耀問道，“我怎麼聽著這麼像是講故事呢？”

“一半一半吧，考古學家和洪荒曆史學家的確掌握了大量證據，雖然還不太充分，就像夜空中閃耀的星星。”

諸葛經綸笑眯眯道，“我隻是將這些星星連成線，勾勒出一個個星座而已。”

“但你的故事，卻存在致命的缺陷。”

李耀指著下方的聖盟人道，“既然尼人早就在幾十萬年前的‘生存試驗’中被智人消滅了，這些人又怎麼會是尼人的後裔？

“據我所知，最早一批聖盟人明明是黑星大帝武英奇製造出來的，更何況，現在有許多聖盟人都是從帝國這邊的正常人轉化過去的，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有可能被洗腦，轉化成聖盟人，他們都是尼人的後裔？”

“不不不，您沒聽清楚我剛才的話。”

諸葛經綸不動聲色地說，“我剛才沒有說‘消滅’，我剛才說，智人把尼人吃掉了，融合了，他們都是我們的祖先，隻是智人的基因占的比例比較大而已。

“您可以簡單理解成，我們體內90%的遺傳基因來自智人，10%的遺傳基因來自尼人，而來自尼人的那部分基因通常都被壓製，處於休眠狀態，就像另一個人類亞種，‘妖族’一樣，我們體內其實也攜帶著大量的妖族基因，所以服下混沌聖水的正常人也可以變異成妖族，不是嗎？

“事實上，我們基因深處的奧秘實在太多，即便最優秀的基因學家最多也隻能翻譯基因鏈上30%的內容，甚至認為有50%以上都是毫無用處的垃圾基因。

“可能嗎，我們，洪荒文明最強大的傳承者，最完美的碳基生命形態，竟然攜帶了50%的垃圾基因？不，這隻是他們愚昧無知的借口而已，我相信這50%的未知基因才是我們不斷進化的希望，其中就包括一部分‘尼人基因’的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