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啊！”

隧道儘頭傳來一陣毛骨悚然的嚎叫。

就像是一頭活生生剝了皮的凶獸在橫衝直撞。

不一時，就有一條凶猛的黑影，幾個兔起鶻落衝到李耀等人的視野之內。

這亦是一名禦林軍的軍官，看肩膀上的花色，軍階還不低。

他的形貌卻駭人到了極點——腦袋膨脹到正常狀態的兩倍以上，額頭和太陽穴上還高高隆起好幾個腫瘤般的凸起，凸起竟然如心臟般一鼓一縮，“卜卜”跳動。

他的雙眸紅到發紫，紫到發黑，糜爛的眼角流淌出了大量五顏六色的可疑膿液，似乎整副大腦都化作膿汁，噴湧出來。

饒是如此，他依舊擁有強橫無匹的實力，輕輕一揮手，就將兩名上前阻攔他的禦林軍撕成上下兩半，臟器流了一地。

倘若說，其他禦林軍的生命磁場就像是一條條死氣沉沉、勻速流淌的河流，那麼這名發狂軍官的生命磁場，就像是七彩紛呈又波濤洶湧的漩渦般狂暴。

他一口氣格殺了四五名士兵，又“轟”一聲把腦袋狠狠撞到一輛履帶載重車上，甚至想要硬生生掀翻重達數百噸的載重履帶車，雙臂“咯吱咯吱”作響，雙腿深深凹陷到了地底，甚至連手臂的骨骼斷裂，碎骨戳出手肘都滿不在乎。

這名軍官，徹底瘋了。

四周“正常”的禦林軍無畏無懼，趁機一擁而上，在付出十幾人死亡的代價之後，終於對瘋狂軍官造成重創。

瘋狂軍官的生命力頑強到不可思議的程度，五臟六腑幾乎被熱熔槍和晶磁炮消融殆儘，軀乾上出現一個觸目驚心的大窟窿，依舊嚎叫了足足半分多鐘，才漸漸沒了聲息。

而這時候，他的腦袋已經膨脹到了正常狀態的三倍大小，眉心和太陽穴上那幾顆心臟般的腫瘤，腫脹如晶瑩剔透的葡萄，隨時都會爆裂開來。

立刻有一隊佩戴著特殊頭盔，好似防疫人員般的士兵上前，將軍官和死亡士兵的屍體拖走，轉進了隧道旁邊一條毫不起眼的岔路。

剩下的禦林軍像是對如此恐怖的一幕熟視無睹，僅僅用了半分鐘就恢複正常秩序，繼續機械地運輸著晶石能源。

李耀和龍揚君對視一眼，兩人異口同聲：“跟上他們！”

李耀分出幾枚晶眼，不遠不近吊在那隊“防疫人員”身後，鑽進岔路。

同時掃描隧道和岔路的環境，在晶腦中堆砌出岔路的構造，趁著震動再次發生時，驅動玄光鑽頭，朝岔路的方向鑽去。

最後，和龍揚君、厲嘉陵一起，穿上晶鎧，啟動隱匿模式，三人如同變色龍般，和周遭環境融為一體。

岔路彎彎曲曲，忽高忽低，長達上千米，這隊防疫兵用浮空碟運載著大堆屍體，走了二十多分鐘，才抵達目的地。

岔路儘頭卻是一條直通地底的縫隙，不斷噴射著火焰和濃煙，看樣子，在下方極深的地方，是一座岩漿池。

“嘩啦！”

防疫兵先將幾具士兵的屍體倒了進去，屍體立刻被火舌卷走，消失在濃煙深處，被岩漿熔化，連半個細胞都不會留下。

“動手！”

防疫兵正欲將那名發瘋軍官的屍體也丟進岩漿，李耀和龍揚君已經竄了下去，兩人幻化出七八道分身，瞬間控製住了四名防疫兵，沒有讓他們發出半點聲音，都軟綿綿癱倒在地上。

保險起見，李耀還是在岔路裡設置了一道警戒符陣和一道隔音符陣，免得這裡的聲音傳出去。

“你來還是我來？”

李耀問龍揚君。

“我來吧，我對所謂的‘洗腦’，比你有更深刻的認識。”

龍揚君從乾坤戒中取出幾把薄如蟬翼的刀片，在指尖輕盈跳動著。

李耀和厲嘉陵幫她將其他所有屍體都搬了下來，隻是將那名發狂軍官的屍體仰麵擺在浮空碟上，又調節反重力符陣，把浮空碟的高度調節到龍揚君的胸口，變成一張簡易的手術床。

龍揚君的十指化作十道流光，在軍官凹凸不平的腦袋上精密操作著，很快就把支離破碎的頭蓋骨移除，所有碎骨都一一挑了出來，卻沒傷害到腦組織一分一毫。

隻不過，雖然龍揚君沒有傷到腦組織，這名發狂軍官的腦組織原本就像是攪碎的豆腐腦般不堪入目，若非龍揚君用靈能包裹和支撐著，早就噴灑滿地。

幸好李耀和厲嘉陵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凶人，否則早就要大口嘔吐了。

龍揚君聚精會神，將糜爛的腦組織一一剝離，用了三分鐘，找到了她想要的東西。

“看到了嗎，這塊腦組織失控了，腦細胞瘋狂滋生和膨脹，比正常的新陳代謝速度快了幾千倍，由此釋放出大量的熱能，並帶來嚴重的內出血。”

龍揚君用鑷子指著這塊畸形腫脹的腦組織道，“這就是他大腦膨脹兩三倍的原因，亦是他狂性大發的原因了。”

李耀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這名軍官的症狀，在修煉者當中並不罕見，很多非常典型的走火入魔，都會造成類似的問題。

人體內的細胞，無論身體細胞還是腦細胞，每天都在不斷死亡和滋生，平均每隔七到十天，周身細胞都會全部更新一遍，這個過程就叫做“新陳代謝”。

新陳代謝是人類保證旺盛生機，不可或缺的功能。

而不管修真者還是修仙者，最重要的修煉手段之一，就是以特殊的功法，吞噬大量靈能，加速局部區域或者全身的新陳代謝、細胞更新速度。

全身所有細胞統統更新一遍，就叫“一個周天”，修煉高手在擁有充足資源的前提下，打坐幾個小時，就能“運轉幾十個周天”，將細胞更新幾十遍，所以才能擁有遠遠淩駕於普通人之上的神通。

但新陳代謝的速度太快，也並非一定是好事。

因為細胞更新的過程，要消耗大量資源和靈能，還會產生和排出大量的廢棄物——包括那些死去的細胞，以及包裹著死去細胞的血液、膿液甚至多餘熱量。

這些廢棄物，都要靠毛細血管來吸收，並運輸到皮膚上，通過毛孔排放出去。

所以，修煉到極致時，才會出現“周身噴湧出熱氣騰騰的白煙，分泌出腥臭無比的黑色黏液”之類的現象。

倘若，身體排泄廢棄物的速度，跟不上廢棄物產生的速度，那劇毒無比的廢棄物就聚集在體內，堵塞血管和經絡，乾擾靈能和體液的正常循環，造成極大的傷害，甚至走火入魔之類的嚴重後果。

這名軍官的情況，就是如此。

他的大腦，在短時間內運行了太多“周天”，將部分區域的腦細胞更新換代了無數次，而死去的腦細胞和膿血又來不及排除，再加上新陳代謝過程中源源不斷釋放出的熱量，壓迫和撕裂了正常的腦組織以及腦血管，甚至連頭蓋骨都硬生生擠爆，終於走火入魔，狂性大發。

“怎麼會這樣？”

厲嘉陵不由自主摸著自己的腦袋，“這種大腦畸形膨脹的現象，一般隻有修煉強橫功法或者突破全新境界時，才會發生的吧？這名軍官正在執行任務，怎麼好端端會忽然走火入魔呢？”

“並不是‘好端端’，你看，他發生畸變的是這塊腦組織，很多大腦專家和冥修師都相信，這是掌管記憶的區域，也就是所謂的‘記憶細胞’。”

龍揚君用鑷子輕輕撥開畸變的腦細胞，道，“灌注靈能，將你的雙眼分辨率調節到最高，看看這裡有什麼？”

李耀從乾坤戒中摸出一副淡黃色的鏡片遞給厲嘉陵，厲嘉陵隔著鏡片，眯起眼睛仔細看去，觀察了半天，詫異道，“出血點，這麼多密密麻麻的出血點！”

“沒錯，這些出血點並不是短時間內形成的，而是過去幾天甚至幾個月內，有人反複刺激這塊記憶細胞的區域，才形成的。”

龍揚君道，“這名軍官的記憶細胞早就被人蹂躪得千瘡百孔，一團稀巴爛，甚至比普通人的記憶細胞都要脆弱，稍有風吹草動，就極容易觸發記憶細胞本身的修複基因，造成畸形膨脹和內出血，最終走火入魔。”

“人體本身就擁有相當強大的自我修複機製，修煉者的修複功能更加強橫無匹。”

李耀解釋道，“這名軍官的記憶細胞受到反複刺激和創傷，他的大腦就傳輸給細胞深處一道特殊的指令，要‘不斷修複受損細胞，並滋生出更多新的細胞’，但是，這一指令被執行過太多次之後，就失控了，變成無限製地瘋狂修複和滋生，就變成這樣。

“其實，這種組織增生的現象，在普通人身上也經常發生的，那就是受傷之後留下的疤痕，隻不過在修煉者而言，新陳代謝和細胞修複的速度都是普通人的幾十倍乃至上百倍，一旦細胞失控，後果就更加嚴重。”

“不單單記憶細胞，還有這裡。”

龍揚君又開始分解另一側的腦組織，“這裡也有類似的腫脹和增生現象，部分腦細胞膨脹到了原本的十幾倍大小，怎麼可能不發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