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一句話，就讓在座諸多強者都陷入沉思——這些強者無不是計算力超卓，推演能力強到離譜的怪物，被他輕輕一點撥，立刻發現其中的蹊蹺。
“沒錯，黑星大帝武英奇的確沒理由這麼低調。”
曾經和武英奇正麵相搏過的龍揚君首先看出問題，“倘若說，在‘蟄伏期’他的力量還太弱小，害怕暴露身份之後，被四大選帝侯家族聯手打壓乃至趕儘殺絕的話，那現在革新派和四大家族已經徹底撕破臉皮，雙方兵戎相見，甚至連整個極天界都被革新派打下來，連‘元老院革新委員會’都成立了，他有整支禦林軍拱衛，無數化神強者供他驅策，他還怕什麼，還顧忌什麼呢？
“公開自己的身份，好處極多——在強者為尊的真人類帝國，‘黑星大帝’並非一個見不得光的身份，很多人都能接受一個沉睡千年的強者華麗回歸，甚至無數人就在渴盼著一個真正的強者能站出來，凝聚一盤散沙的帝國，重新領導他們，再造昔日的輝煌！
“看看那個虛有其表的花架子‘神武皇帝’，光是暫時打贏了一場遠征，就被吹噓成什麼‘黑星大帝第二’了，現在可是正牌的開國皇帝，修仙者始祖降臨，從‘大義名分’上講，他的統治合法性，簡直強到無以複加。
“我想，如果武英奇敢公開自己的身份，效忠者的士氣一定會飆升到頂點，而四大家族的士氣又會砸落到最低穀，非但領地內的雜姓修仙者都會動搖，甚至家族內部的中低階修仙者，也有可能道心震蕩，轉而投向黑星大帝的吧？
“底層民眾更不用說了，真人類帝國的絕大多數底層民眾都是聽著黑星大帝英明神武的故事長起來的，倘若知道皇帝複生，哪有不頂禮膜拜、誓死追隨的道理？
“另一方麵，就算他不公開身份，現在帝國皇後厲靈海同樣是四大選帝侯家族的眼中釘、肉中刺，四大家族照樣會不惜一切代價乾掉厲靈海的，完全沒有繼續‘韜光養晦’的可能。
“怎麼看，怎麼想，黑星大帝武英奇都應該公開自己的存在——至少在四大選帝侯家族這邊，他完全沒什麼可顧忌的。”
“你說的對，所以，武英奇之所以不公開自己的存在，顧忌的並非他的敵人——四大選帝侯家族，恰恰相反，他顧忌甚至害怕的是他暫時的盟友——萬界商盟！”
李耀的目光如緩緩出鞘的刀鋒，一寸寸銳利起來，每一個字都像是手術刀劃過病灶般精確，“萬界商盟是什麼組織？是帝國外圍，不，實際上是整個帝國新興資本的聯合體，代表著全帝國億萬中小商業集團的力量，對於新興資本和中小商業集團來說，他們的訴求是什麼，他們生存和發展的本能是什麼？
“首先，統一和開放的市場，各個大千世界之間都能取消私設關卡和苛捐雜稅，讓資本如鮮血一樣，徹底流動起來，而不是掌握在那些隻知道壓榨和享樂的豪族手裡。
“其次，一個更加公平、公正和公開的社會以及商業環境。
“資本天生要求公平，天生就是反對貴族和皇權的，醜陋的金錢麵前人人平等，這是最基本的商業邏輯，倘若皇帝的一塊錢能當三塊用，貴族的一塊錢能當兩塊用，而平民的一塊錢隻能當五毛用，那這個生意是絕對做不下去的。
“第三，最重要的，一個健康的、生機勃勃的、不斷擴大的市場，具體而言，新興資本要求賦予普通人——也就是帝國所謂的原人階層更好的待遇，更多的閒暇時間，更多的權利和自由，隻有這樣，原人階層才有能力和興趣去承載資本的傾銷，才會心甘情願幫助資本不斷壯大。
“資本當然是冷酷無情的，絕不會無緣無故要去乾什麼‘解放原人’之類的事情，但倘若絕大部分原人都是奴隸和傀儡，整天除了‘精力丸’和‘殺戮直播’之外，根本沒興趣消耗更多商品，那新興資本就要活活餓死了。
“所以，我還是堅持自己剛來帝國時就產生的觀點——新型商業資本以及它的代表‘萬界商盟’，是當今真人類帝國最進步、最開明、最渴望變革，所以也最有可能和我們合作。”
白老大道：“但萬界商盟敵視修真者，並且他們已經選擇了革新派。”
“所有修仙者都敵視修真者，就看其中，誰是‘最不敵視’的群體了。”
李耀道，“而且我剛才說了，萬界商盟選擇的是革新派，選擇的是帝國皇後厲靈海，而不是黑星大帝武英奇。
“在革新派公開的理念中，雖然打著‘尊皇討逆，革新帝國’的旗號，也想要建立一個強大而統一的政府，但所謂‘尊皇’純粹是一句廢話，無論革新派還是它的金主萬界商盟，從來都不想要一個強勢的皇帝，一旦所謂革新成功，他們更有可能實施君主立憲製，皇帝僅僅作為某種尊貴的象征，被高高架起來，真正的權力都集中在‘元老院革新委員會’手裡，不用說，這個委員會裡，會有大把商業集團的利益代言人，確保帝國的未來，牢牢掌握在資本手裡。
“為什麼他們選擇厲靈海充當革新派的領袖？厲靈海兵強馬壯自然是一方麵，但更重要的是，他們非常清楚，厲靈海出身厲家，又當了幾十年的帝國皇後，這樣的身份注定不可能成為一個強勢的皇帝，更不可能成為一個暴君，隻能乖乖充當資本的代言人！
“這，就是革新派或者說厲靈海，和萬界商盟合作的基礎。
“但我們現在談論的可不是厲靈海，而是武英奇啊，黑星大帝武英奇這樣的梟雄、暴君、魔王，有可能乖乖成為資本的代言人麼？
“不可能，絕不可能的啊！從我們和武英奇交手時他透露的隻言片語來看，他似乎掌握了某種能永生不死的秘法，哦，永生不死太誇張，至少聽那意思，再活兩三千年問題不大。
“武英奇這種人，活兩三百年就夠糟糕的了，更何況是兩三千年！他一定會將所有權力和資本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裡，一定會嚴密監控所有的強者和民眾，一定會成為無比強勢的暴君！
“在黑星大帝武英奇的統治之下，連貴族的生存空間都沒有，都隻能跪在他腳底下瑟瑟發抖了，遑論中小商業集團和自由資本呢？我從來沒聽說過，一個暴君可以和自由資本和平共處的！
“是，那些鼠目寸光的自由資本掌控者，是可以憑借‘從龍之臣’的功勞，搖身一變，變成貴族資本，但要知道，所謂貴族資本的力量之源還是牢牢掌控在黑星大帝武英奇手裡，開國皇帝最喜歡做什麼事情？當然是大肆殺戮功臣啦！當年黑星大帝武英奇上位之後，殺的功臣難道還少麼？萬界商盟的首領隻要還有一點點腦細胞沒有被眼前的利益侵蝕，就絕不會相信他！
“綜上所述，我的結論是，萬界商盟的絕大多數首領應該是被蒙在鼓裡的，他們以為自己推上前台的隻是‘相對無害’的帝國皇後厲靈海，他們有信心掌控厲靈海，至少是在未來的元老院革新委員會裡，和厲靈海博弈，共同瓜分帝國這塊大蛋糕。
“但他們做夢都想不到，他們推上前台的是一個比四大選帝侯更可怕百倍的暴君，而且這個暴君既有力量，又有大義名分，一旦上台，絕不會和任何人分享蛋糕，隻會將所有反對派統統捏死，變成蛋糕上的果醬，一口吃下去！
“現在革新派和四大家族的勝負未分，黑星大帝武英奇仍舊需要借助萬界商盟的力量，他當然不會在這時候自曝身份啦！至少要等四大家族被徹底打斷了脊梁骨，大局已定，無論萬界商盟怎麼掙紮都逃不出他手掌心的時候，他才會徹底撕破偽裝，‘君臨天下’呢！”
“似乎……有道理。”
白老大沉吟了很久，道，“李耀，看來你真是平時都將智力節約下來，用到了現在這種‘刀刃’上啊，如此說來，我們真的大有機會和萬界商盟合作？”
“不止是萬界商盟，還有大部分真正的革新派。”
李耀雙眼閃亮，認真道，“對於那些真正想要‘革新帝國’，而不僅僅是爭權奪利的人來說，黑星大帝武英奇的重生，是一種極大的倒退，他們絕不會容忍這種事情發生的，這些人，就是我們要爭取的合作者。
“說得簡單點，黑星大帝武英奇就是一條蟄伏在革新派內部的蠹蟲，想要在革新派和四大家族拚得兩敗俱傷之後，無恥地竊取勝利果實——而我們的任務，就是絕不能讓他這麼做！
“革新帝國的理念是正確的，但此刻帝都的武英奇和厲靈海都是假的革新派，是在利用革新派，事成之後他們會變本加厲地打擊革新派！革新派的事業已經處在風雨飄搖、危在旦夕之中，現在，我們，隻有我們才能扛起真正的革新大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