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沉悶又爆裂，充滿矛盾感的戰鼓聲再度響起，那是革新派即將發動新一波次進攻的前奏。

李耀一行人魚目混珠，從濃烈的硝煙中潛入進去，混雜在革新派的大軍中間。

他們的晶鎧都經過李耀偽裝，千瘡百孔，鏽跡斑斑，沾滿了血汙和淤泥，就像是在山坳中摸爬滾打了半個多月。

戰場敵我識彆係統已經被兩個小家夥攻破，為他們提取出了全新的身份，除非扒開他們的晶鎧，否則在極度混亂的戰場上，誰都分辨不出他們究竟是誰。

李耀、龍揚君和厲嘉陵都是駕馭晶鎧的高手，穿上帝國軍製式晶鎧自然全無問題。

李小明和李文文稍微麻煩一些，但兩個小家夥擁有操縱靈能傀儡的天賦神通，李耀專門為他們精挑細選了兩套特彆小巧玲瓏的醫療兵專用晶鎧，又進行了特殊改造，塞了不少控製四肢的法寶單元進去，也就能跟上三人的腳步了。

“轟！轟！轟！轟！”

短兵相接之前，雙方的炮兵陣地又開始對話。

為了掩護步兵的衝鋒，這會兒革新派也不顧自己炮兵陣地的防禦力薄弱，卻是將所有火力點統統都暴露出來，不惜代價和選帝侯的重炮對攻。

天空中的強襲艦也冒著疾風驟雨的防空火力，硬生生鎮壓下來，尋找藏匿在深山中的選帝侯重炮。

即便不能消滅對手，至少要乾擾對手的重炮轟鳴，讓己方的步兵能儘快殺進對方的防線，形成犬牙交錯，不可分割的局勢，以免出現半個戰團被幾枚重炮消滅的慘劇。

這五分鐘內，半空中起碼有上萬枚炮彈劃出恐怖的弧線。

炮彈的密度極高，甚至有不少炮彈在半空中相撞，撞出五顏六色的大火球，衝擊波如風暴般朝四麵八方肆虐。

處在炮彈風暴下麵的士兵，即便有晶鎧的防護，依舊像是暴風雨中的螞蟻一樣瑟瑟發抖。

無論革新派軍隊還是選帝侯軍，絕大部分士兵和基層軍官充其量是煉氣期的低階修仙者，隻要有一兩發炮彈落到他們身邊狠狠爆開的話，都相當於金丹修士甚至元嬰老怪的全力一擊，絕不是他們可以承受。

輕則震碎五臟六腑，七竅鮮血狂飆。

重則晶鎧撕裂，殘肢斷臂亂飛，死得慘不忍睹。

甚至運氣不好，身處炮彈的落點，則被直接氣化，連渣滓都留不下一星半點。

即便李耀和龍揚君以驚人的計算力，計算出絕大多數炮彈的飛行軌跡和落點，精確躲開了所有毀滅性的爆炸，依舊被氣浪震得東倒西歪，皮膚火辣辣刺痛，舌根底下則一陣陣發苦。

小明和文文跟在大人身後，表情既迷茫又興奮，清澈如水，如同鏡子般的雙眸，將修羅屠場的每一個細節都吸收進去。

人類的自相殘殺，殘肢斷臂的曼妙舞蹈，鮮血和內臟混合在一起，被烈焰燒成張牙舞爪的血霧，還有慘叫聲，呻吟聲，嚎啕大哭和撕心裂肺的戰吼聲……所有一切，統統化作他們數據庫中，一條條極其特殊的曲線，塑造著他們的神魂，令他們不斷成長，變得更像是人，或者更不像是人。

在強襲艦和重炮陣地不惜代價的掩護下，革新派的晶鎧戰團終於再次衝進貴族聯軍的前沿陣地。

“突突突突突突！”

原本寂靜無聲的前沿陣地立刻變成一片熊熊燃燒的森林，交叉火線勾勒成了錯綜複雜的死亡迷宮，無數鮮活的生命迷失和湮滅在迷宮深處，他們湧動著熱血的身軀，如狂風吹拂的雜草般倒下去。

第一波衝上去的部隊被硬生生打了回來，但在他們身後卻站著由深海艦隊老兵組成的督戰隊，以更猛烈百倍的火力粉碎了敗兵逃生的希望，逼迫他們再次轉頭，向死亡的漩渦衝去。

“貴族聯軍的火力實在太猛了！”

厲嘉陵第一個受不了，他的身體倒沒受什麼傷，但神經卻有些崩潰，第一個高叫起來，“革新派這邊的指揮官卻太過無能，隻會用這種簡單粗暴的方法硬衝麼？除了白白耗費自己人的性命之外，還有什麼用處！黑星大帝武英奇，究竟選的什麼指揮官啊！”

“不是無能，這是練兵。”

李耀眯起眼睛，仔細分析著半空中的炮彈飛行軌跡，前方貴族聯軍防線的縱深火力點配置，以及自己身邊的革新派攻城部隊動向，眼底放出極度冷靜的光芒，道，“你沒發現麼，革新派的攻城部隊是以禦林軍的普通戰團為主，摻雜了大量地方宗派和貴族投降過來的私兵。

“禦林軍除了極少數精銳之外，普通戰團都是烏合之眾；地方宗派的私兵和貴族的部曲或許有幾分戰鬥力，但凝聚力和忠誠度都無法保證——這樣的雜兵，按照常規訓練手段，一年半載都彆想調製成精銳。

“黑星大帝武英奇最大的缺陷就是兵力不足，除了深海艦隊和驚雷艦隊之外，就隻有寥寥可數的禦林軍精銳還算能戰，彆說占領浩瀚星海中的無數星球，光是防禦整個極天界、天極星，都是捉襟見肘。

“如何才能在最短時間內，收獲最多精銳？那就是眼前這樣，好似養蠱一樣的血戰嘍！

“禦林軍的底子都相當不錯，畢竟是複姓武英的宗室，修煉資源再怎麼短缺，總比普通人多出百倍，像現在這樣，一百個禦林軍衝上去，無論勝敗，隻要能有十個活著回來，那十個裡麵至少有八個都是殺紅眼的精銳，下次戰爭的表現，一定是既瘋狂又頑強的。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黑星大帝武英奇已經掌控了整個帝都，卻遲遲不拔掉最後這根釘子了，他是將這座修羅戰場，變成最好的‘練兵場’，讓選帝侯的軍隊，幫他打磨禦林軍，喚醒禦林軍封印五百年的血性和殺氣！”

厲嘉陵聽得毛骨悚然：“一百個禦林軍衝上去，隻有十個能活著回來——這樣的代價都可以接受麼？”

“為什麼不可以，你該不會以為黑星大帝武英奇會很在乎這些複姓武英的子子孫孫吧？”

李耀道，“我估計在武英奇眼中，這些子孫的價值，比幾千萬條精蟲都高不了多少，甚至他還嫌這些人中的酒囊飯袋會浪費珍貴的資源呢！

“兵貴精不貴多，和選帝侯軍的大戰在即，他必須爭分奪秒練出一支精兵，更何況我剛才說的也太誇張，天上地下都掌控在武英奇手中，他完全可以控製這場戰爭的烈度，傷亡率肯定沒90%那麼誇張的，最多兩三成，三四成吧！”

人不是機械，至少聯邦人和帝國人都不是，戰鬥意誌再頑強的部隊，傷亡兩三成也要退出戰鬥序列了。

不過，以武英奇的心狠手辣和指揮藝術，真用如此殘酷的方法來練兵，卻也大有可能。

卻苦了李耀一行人，不得不運足靈能，將計算力飆至極限，在選帝侯軍密不透風的火線中尋找稍縱即逝的間隙——最關鍵是還要不露聲色，絕不能讓交戰雙方看出他們的詭異，最多當他們是運氣好點兒，一次次大難不死。

否則，要是交戰雙方同時將矛頭對準他們，那就尷尬了。

革新派連續衝了好幾個波次都衝不進去，除了丟下幾千具和晶鎧扭曲在一起的屍體之外一無所獲。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就沒有更加威力絕倫的武器。

在連續幾次衝鋒的掩護下，一輛輛怪模怪樣的履帶式晶石戰車，終於被艱難運抵前線。

這些晶石戰車的炮塔就像是銀色的大鍋，激蕩而出的並不是致命的熱能或者玄光，卻是蘊藏著極強精神乾擾能力的音波。

“偽選帝侯軍的兄弟們，不要再為你們大勢已去的主子賣命了！

“回頭看看你們身後的靈峰山脈最高峰吧，當你們還傻乎乎陷在這裡困獸猶鬥之時，你們發誓效忠，同時也信誓旦旦要帶你們一起走的主子們，那些卑鄙無恥，無情無義的大貴族，已經帶著他們幾百年搜刮來的民脂民膏揚長而去了！

“他們寧願在星艦上多裝一些天材地寶，甚至多帶幾條寵物靈獸，也沒有帶上你們一起走啊！請你們好好想想，為這樣的主子賣命，真的值得嗎？

“看呐，一艘星艦，又一艘星艦，第三艘星艦！每一艘星艦帶走的都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他們是可以逃回老巢，繼續去窮奢極欲，耀武揚威，但是你們呢？你們從未享受過這些大貴族帶來的半點好處，就要為他們枉送性命嗎？

“覺悟吧，偽選帝侯軍的弟兄們，我最親愛的同胞和道友們！我們堅信你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是真正的修仙者，以及真人類帝國最忠誠的愛國者，隻是受到罪孽滔天的大貴族蒙蔽而已！

“元老院革新委員會的大門，永遠向所有修仙者和愛國者敞開，現在投奔光明和正義的陣營還來得及，還可以算是‘戰場起義’，再遲疑下去，你們的寶貴生命，真要化作無謂的塵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