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周圍突擊隊戰士發出驚呼，卻來不及阻止——厲嘉陵的速度實在太快，而且殺氣太過駭人，真像是一頭嗜血的瘋獅，給他們一種誰敢上前阻止，他就會和誰同歸於儘的感覺。
這些身經百戰、殺人如麻、在屍山血海中談笑風生的“深海修仙者”，都被少年壓抑十幾年，一朝爆發出來的狂怒深深震懾，反應慢了半秒。
隻有深海戰團的副戰團長，第一突擊隊的隊長屠正道，眼底閃過一抹詫異的精芒，冷哼一聲，雙足發力，正欲躍過去分開兩人。
但是——
他快，有人比他更快，就在他剛要一躍而起之時，就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輕飄飄按了一下。
隻一按，體內所有力量都像是被黑洞吸走，四肢百骸瞬間變得空空蕩蕩，兩個膝蓋酸麻無比，卻是怎麼都躍不起來。
“什麼人——”
屠正道心中大駭，膽寒之意，一條脊椎骨都快凍裂！
眾人眼前一花，就看到那殺氣騰騰、狀若瘋獅的黃毛少年，被“禿鷲李耀”單手提著脖子，拎在手中，好似拎著一隻會咬人的大貓。
瘋獅變成了大貓，依舊不依不饒地亂撲亂抓，齜牙咧嘴發出咆哮，卻是怎麼都逃不出“禿鷲李耀”的手掌心。
“不好意思。”
李耀單手提著厲嘉陵，很斯文地向那名被抓到頭破血流、失魂落魄、脖子上依舊殘留著深深勒痕，幾乎要昏死過去的壯漢抱歉，“我這個小兄弟的脾氣有點兒躁，各位道友沒事兒最好少招惹他。”
眾多修仙者看看一屁股坐在地上，兀自沒回過神來的壯漢，再看看張牙舞爪的厲嘉陵和斯斯文文的李耀，最後看了看臉色慘白、滿頭冷汗的隊長屠正道，紛紛吞了口唾沫。
心中，再次升起對厲靈海的無限崇拜。
皇後殿下真是深不可測，旗下奇能異士實在數不勝數，不知道又從哪兒網羅來這樣兩個可怕的狠人，簡直比他們這些深海戰團第一突擊隊的精銳老兵都要凶殘！
李耀拎著厲嘉陵的脖子，把少年提回厲靈海身邊。
“滿意了？”
李耀用傳音入密的神通，對皇後小聲道。
厲靈海微微一笑，大手一揮道：“走，回‘深海龍宮’！”
……
沙蠻界，外圍星域，第七行星波瀾壯闊的光環附近。
二十餘艘小型突襲艦，緩緩駛向一艘十幾公裡長，碩大無朋的戰爭母艦——那是集成通訊、指揮、維修、補給於一體的超級星海基地！
雙方的磁性力場互相吸引，直到小型突襲艦都牢牢吸附在戰爭母艦的外殼上，彼此的物資傳輸通道、短途傳送符陣節點、靈網係統統統接駁到一起，就像是藤壺附著在鯨魚和大船之上。
李耀、厲嘉陵跟隨厲靈海，進入這艘戰爭母艦“龍淵號”的艦橋，就像是融入整片星海。
超級晶腦散發出來的幽光恍若星辰的閃耀，船員們全神貫注的操作，亦令他們的靈能不斷擴散和蕩漾，彙聚成一片深不可測的靈能海洋，隱隱透露出肅殺的味道。
李耀被青龍號艦橋的龐大規模和指揮層的專業性深深震撼。
他曾經登上過聯邦最先進的主力戰艦“燎原號”艦橋，比這裡似乎都稍遜一籌。
正所謂“百年艦隊”，要打造一支全晶鎧戰團很容易，最多十年就能成形，但星海戰艦，特彆是這種級數的指揮中樞，相當於一支艦隊的“主腦”，絕不是有錢有人就能打造出來，非要有數百年積澱的深厚底蘊不可。
即便厲靈海真得到了帝皇的寶藏，能在短短幾十年內打造出這樣一支“深海艦隊”，也很是不可思議啊。
而且李耀注意到，艦橋中央，主控晶腦釋放出的巨大光幕上，呈現出來的並不僅僅是這支小小艦隊的情報，還有大量來自帝國各處的情報，甚至是帝國邊疆一些大千世界的情報。
厲靈海肯定擁有一張鋪天蓋地、無孔不入的情報網絡，她所圖謀的究竟是什麼呢，單純的權力嗎？
李耀的目光落在四周船員的軍服上。
李耀通過狄飛文，對帝國軍在不同環境下的軍服，亦有相當深入的研究，無論數百度高溫的極端炎熱環境、冰雪覆蓋的超低溫環境還是飛沙走石的風暴星球環境，各種不同的戰鬥服、工作服、常服和禮服，都如數家珍。
很奇怪，這些船員穿的的確是帝國製式軍服，卻不是最新款的，而是八九百年前的第一代真人類帝國戰艦常服。
在晶腦光芒的映照之下，他們就像是一群來自千年前的幽靈。
李耀腦袋上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
厲靈海敏銳感知到了他的迷惑。
既然將李耀和厲嘉陵帶在身邊，厲靈海便沒準備在很多問題上隱瞞他們。
有一點，李耀猜得沒錯。
彆說化神，就算一個元嬰，都是極重要的戰略性財富，不到萬不得已，任何一個野心勃勃的梟雄，都不會輕易毀掉一名元嬰或者化神，而是會不遺餘力招募到自己旗下。
特彆是李耀這樣精通戰鬥和煉器雙係神通，自帶一台巨神兵，還和厲靈海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化神老怪，對於厲靈海的野心來說，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這種化神級數強者，甚至不可以當成普通的“下屬”來看待，而是某種程度上的盟友，合作夥伴。
所以，不管雙方最初是如何劍拔弩張、聲色俱厲，等厲靈海真決定要收服李耀時，態度自然會有所改變，要把他轉化成“真正的修仙者”。
“看到我的戰艦和士兵，你似乎有很多疑問？”
厲靈海一邊在晶腦光幕上飛快操作著，處理帝國各方傳送過來的情報，一邊淡淡問道。
“的確，我沒想到皇後殿下的勢力竟然如此強大，這些戰艦兵的專業素質，比螢火蟲號上千錘百煉那些精銳老兵都不遑多讓。”
李耀坦率道，“不過，我更加好奇的是，皇後殿下究竟為什麼要冒著萬劫不複的風險，組建這樣一支秘密艦隊——難道真如厲靈風所說，僅僅是為了權力嗎？
“老實說，儘管螢火蟲號發生了那樣的悲劇，令我的道心都產生動搖，但經曆了孽土——武英界的事之後，我還是堅持住了修真者的理念，甚至大破大立，將幾乎支離破碎的道心重新凝聚，一舉突破化神境界！
“所以，如果皇後殿下的目的僅僅是爭權奪利的話，難免令人有些失望了。”
厲靈海笑了笑，道：“你的意思是，無論我是正是邪，你都希望我好歹有點兒崇高的理念，是這樣嗎？”
李耀想了想：“可以這麼說，或者說，我不太相信僅僅是權力的誘惑，在沒有崇高理念的激勵下，皇後殿下能凝聚起這麼龐大的勢力，能讓這麼多精銳都死心塌地追隨你。
“實話實說，雖然彼此立場不同，但我進入皇後殿下的‘龍淵號’之後，感受到的那種朝氣蓬勃、銳意進取的氣息，和我在不少最堅定的修真者身上感受到的氣息，是一樣的。
“已經……很久沒看到過這麼年輕的軍隊了！”
“修真者的陳詞濫調，就不要再拿出來說了。”
厲靈海不動聲色道，“所謂‘修真大道’，僅僅是區彆於普通人的新人類剛剛誕生時，被舊時代的倫理道德局限而產生，既幼稚又蒼白的思想，都是誇誇其談的大道理，卻沒有半點指導實踐的價值，和解決問題的能力。
“是，修真者的大道理很對，很正確，很動聽，沒遇上嚴重的實際問題時，人人都可以自誇是修真者，但真的遇上了無法解決、不得不做出慘烈犧牲的困難時，修真者那一套就完全不靈了，隻能寄希望於某些‘英雄’、‘奇跡’的出現，但英雄和奇跡是不常有的，人類文明卻必須在最嚴酷的環境下，一直生存下去，即便沒有英雄和奇跡，都要生存下去！
“算了，你中毒已深，我也沒想過要三言兩語就說服你，至少有一點你說對了，我們的確和你在孽土——武英界看到的那些修仙者不同，或者說，那些都是冒牌修仙者，我們才是真正的修仙者，是人類文明的希望！”
李耀眨了眨眼：“什麼是‘冒牌修仙者’，什麼是‘真正的修仙者’？難道‘真正的修仙者’，就不壓迫普通人了麼？”
厲靈海有些不屑地笑了起來：“怎麼，在你看來，現在真人類帝國被壓迫最深的階層就是原人，最根本的矛盾，就是真人和原人之間的矛盾？”
李耀一愣：“難道不是？”
“這麼說吧。”
厲靈海沉吟片刻：“我們將整個帝國的社會運轉模型簡化簡化再簡化，簡化到隻有一座礦場，一個手持皮鞭和戰刀的礦主，一個身強力壯的礦工，還有一隻瘦骨嶙峋、智能低下、勉強會采礦的猴子。
“你覺得，在這三者當中，誰是被壓迫最深的呢？
“或者說，如果你是手持皮鞭和戰刀的礦主，你要采集最多的礦石出來，你會主要榨乾誰的血肉，是身強力壯的礦工，還是瘦骨嶙峋的猴子？”
李耀愣住，想了半天，喃喃道：“恐怕是身強力壯的礦工了，但是……”
“這就對了。”
帝國皇後冷冷道，“在高階修仙者眼中，沒有覺醒靈根的原人，就像是瘦骨嶙峋的猴子，其實沒什麼被壓榨的價值，真正能壓榨出最大價值的，是‘身強力壯的礦工’，也就是廣大中低層修仙者，是數量最多的煉氣期和築基期修仙者。
“是以，現在帝國的最主要矛盾，根本不是你所想象的，真人和原人之間的矛盾，而是上層真人和下層真人，也就是元嬰、化神這些實力強大但數量稀少的高階修仙者，和煉氣期、築基期這些數量極多的底層修仙者之間的矛盾，被壓榨、迫害、損害最深重，活得最痛苦的，正是這些最底層的修仙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