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特的開場白，令李耀三人瞬間進入一種深邃而幽遠的氛圍。

曾經和衛青青結下過不解之緣的李耀自不必說，即便龍揚君和淩小樂，對這名誌願前往億萬年之後，傳承人類文明火種的女教師，都感到深深好奇。

不過，他們更加好奇的，卻是那些孩子和他們頭頂的“老爺爺”。

感知到了他們充滿疑惑的目光，衛青青微微一笑，示意三人和她一起，從孩子們嬉戲玩耍的草坪上緩緩走過。，

她解釋道：“火種基地包括一片很大的園區，有超過五萬名工作人員和家屬生活在這裡，算是一座包羅萬象，應有儘有的小鎮了，學校、醫院、商店和娛樂設施一應俱全，當然也有自己的幼兒園和小學。

“這些小家夥們，都是火種計劃研究人員的孩子，最近五年，我就在這裡的學校，和孩子們待在一起。”

“衛老師！”

“青青老師！”

見到他們走來，不少小家夥紛紛和他們打招呼，從滿臉燦爛的笑容可以看出來，衛青青非常受孩子們的歡迎。

衛青青微笑起來，忽然朝孩子們做了個鬼臉，雙手一合、一張、十指如蓮花般綻放，掌心盛開了一束七彩紛呈的花朵，她撅起腮幫子，輕輕一吹，花兒像是蒲公英一般紛紛揚揚，隨風而去，惹得不少孩子們都撒開腳丫子追逐，笑啊，鬨啊，草坪上洋溢著歡快的氣氛。

衛青青的血肉之軀早在一百多年前就毀於獸潮爆發中，她是鬼修，並沒有實體，現在的人形包括這束七彩蒲公英，自然都是幻象。

不過，能將幻象塑造得如此惟妙惟肖，以假亂真，甚至能波及到上百米開外，足以看出她的境界之高了。

——她本來就是“幻文師”，修真者諸多職業中最詭異的一門，擁有將文字用靈能激蕩，塑造成各種幻境的能力。

龍揚君道：“衛老師，這些孩子們頭頂的‘老爺爺’又是什麼東西呢？”

衛青青道：“這些東西申請專利時候的名字叫‘類智能型虛擬教育神念聚合體’，不過太拗口了，平時大家都叫他們‘老爺爺’，因為他們真的像是我們身邊，學識淵博、無所不在、有求必應的老爺爺一樣。

“這是一種虛擬教育神念，相當於虛擬教師吧，技術上來說並不算太複雜，隻要將聯邦十二年製義務教育的全部課程，再加上《聯邦大百科全書》的所有內容都集成到一起就可以了，不過，火種基地裡，‘老爺爺研究所’的人希望它能擁有更多自主性和決策能力，非但要當學生的好老師，還要成為生活中的好夥伴，甚至是戰鬥時的好幫手。

“這麼說吧，他們希望將一隻‘老爺爺’投放到環境惡劣，人跡罕至的陌生星球上，隻要找到了類人生命，它都可以根據當前環境，自動規劃整條教育體係和升級路線，幫助類人生命從零開始學習人類文明的一切，從最簡單的牙牙學語，一二三四，到最複雜的煉器術、格鬥技和各種神通。

“而且在學生遇到危險時，老爺爺還要起到一定的預判和保護作用。

“就像是這樣——”

衛青青一抬手，一抹彎彎曲曲的淡青色光霧，從她並不存在的指尖湧動出來，在半空中凝聚成了一抹半透明的虛影。

是個鶴發童顏，和藹可親，但眼眸深處又暗藏著威勢和戰意的老者形象。

李耀猛撓下巴頜，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個老爺子有點兒眼熟呢？

衛青青道：“這是我們正在研發的第十代老爺爺，標準模板叫做‘耀老’，是以我們聯邦的超級大英雄‘李耀’為原型來塑造的。”

李耀：“……”

龍揚君：“哇，真有意思！”

這“耀老”雙手一揮，麵前頓時出現一副巨大的空白光幕，隨後上麵出現了簡單的人物、圖片和字符，從最簡單的“人、山、天、日”等文字開始教起。

隨後，光幕上的內容陡然一變，卻變成了大學生水準，相當有難度的靈能學、生化學和各項基礎學科內容。

展示完了書本教育的內容，“耀老”還虎虎生風地打了一趟聯邦標準的軍體拳，又連續擺出了好幾個經典的靈能吸納和運轉架勢，最後才恢複到了靜止狀態。

衛青青笑吟吟道：“從一代到十代，老爺爺的研究已經有了長足進步，不過距離我們心目中適應各種未知環境和種族的需求，似乎還有很長一段距離，所以先拿到我們的幼兒園和小學裡來，當成孩子們的‘大玩具’，順便也可以采集到更多數據啦！”

李耀和“耀老”大眼瞪小眼，瞅了老半天，乾咳一聲道：“這麼說，你們是準備將‘老爺爺’帶到億萬年之後，去啟迪新的文明？”

“是啊！”

衛青青張開虛擬的雙臂，儘情沐浴在虛擬的陽光中，笑道，“我當了一輩子老師，教了一輩子的孩子們，看著許許多多懵懂無知的孩子漸漸成長——其實站在更高的尺度來看，所謂‘墓碑計劃’或者說‘火種計劃’，何嘗不是宇宙級彆的義務教育計劃呢？

“億萬年之後的宇宙中，或許存在很多處於蒙昧狀態的文明，就像是一個個懵懵懂懂的孩子，無論他們的生命形態如何，如果我們的‘老爺爺’可以帶給他們人類文明的精髓，給予他們一些啟迪的話，豈不是我們文明的另一種延續嗎？

“當然，每個星球的環境大不一樣，孕育出的生命肯定千姿百態，或許很難理解人類文明的全部，但隻要一點點，隻要能理解一點點就夠了。

“想想看，億萬年之後的某個古怪星球，誕生了一種生活在沸騰沼澤中，外表看上去像是金屬章魚一樣的智慧生命，這種生命的形態和社會結構，和人類是大相徑庭的，但是在‘老爺爺’的幫助下，他們卻理解了人類所謂的‘愛’和‘守護’究竟是怎麼回事，並且覺得，這種情感是極好的，從此納入到了他們的文明中去——這樣的宇宙，該是多麼美好啊！

“想要達到這樣的目的，即便第十代老爺爺‘耀老’的通用性和普世性也是不夠的，火種基地的專家們還要慢慢研究，但是我已經等不及啦！哈，就讓我成為第一個‘老爺爺’，去尋找宇宙中的孩子們吧，哦，不對，如果是我的話，應該叫‘老奶奶’才是。”

衛青青周身泛起一陣漣漪，竟然真的變成了一個彎腰駝背，滿頭銀絲，既慈祥又可愛的老奶奶形象。

李耀看著這副自己從未見過的姿態，一時間呆住了。

就聽到龍揚君問：“衛老師，有一件事我很好奇——你們有考慮過‘火種計劃’的危險性嗎，火種計劃攜帶的某些信息，會不會被星海深處的異族利用，反過來危害人類文明呢？畢竟，宇宙這麼大又怎麼黑暗，除了‘孩子’之外，肯定還蟄伏著不少窮凶極惡、饑腸轆轆的野獸吧？”

衛青青淡淡一笑，道：“我們當然想過這個問題，所以每一枚‘火種’都施加了最高級彆的禁製，不足一百萬年的話，絕對無法開啟，強行開啟，會立刻自毀。

“而火種內存儲的信息，不會超過聯邦現在的大學水平，從整個文明的角度看，都是十分基礎的東西。

“一百萬年時間，倘若那時候人類文明還存在的話，應該早就發展成我們任何人都無法想象的形態和級數了，那些未知的異族，即便是凶殘的野獸，拿到我們‘一百萬年前的基礎理論’，又有什麼用處呢？

“反過來說，如果一百萬年間人類文明就因為種種原因滅亡了——從過去四萬年間戰戰兢兢的文明發展之路來看，這是極有可能的，那麼，異族得到這些東西，就更不可能危害到我們了。

“沒錯，我們不否認‘火種計劃’有一定的危險性，或許宇宙真是一片黑暗，但正因為如此，就更應該向四處拋去火把，點燃雜草和灌木，照亮四麵八方，去尋找更多的同類，或者可以溝通的夥伴啊！

“要不然，豈不是一輩子都躲在黑暗裡擔驚受怕、瑟瑟發抖，永遠都逃不出去了嗎？”

衛青青一席話，說得李耀、龍揚君和淩小樂都有些默然。

衛青青繼續微笑道：“事實上，諸位不要太低估搜索星海文明的難度了，根據火種基地的專家計算，我們在一百萬年內找到異族的概率不超過億萬分之一，或許要在星海中漂流數千萬年，才有機會尋找到新的生命。

“到那一天，人類文明有極大概率已經毀滅了，就像盤古文明和女媧文明一樣。

“說不定那時候，得到了我們的‘老爺爺’，繼承了我們文明精髓的全新種族，會回到他們‘老師’的故土，來幫助他們‘老師’的後代，再次繁衍出新的人類文明，重獲新生呢？

“一個不夠的話，我們向星海中發射成千上萬個‘老爺爺’，總會遇上一個‘好學生’的吧？

“循環往複，生生不息，也許這才是讓人類文明‘永生’的最好辦法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