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河曾經向李耀係統介紹過星海帝國時代的宇宙學家“柳刺星”的黑暗森林理論。

按照這一理論，倘若宇宙中的總資源是有限的，或者即便可以再生，但再生速度極慢，在一個文明的興衰期內表現為有限形態，而多個不同文明之間，在最初缺乏足夠的交流手段，不能徹底弄清楚對方是否抱有敵意，而陷入“猜疑鏈”狀態的話——

那麼，儘最大可能隱蔽自己，不遺餘力打擊一切敢於暴露的目標，就是最理性，最優化，也最無奈的選擇。

浩瀚星海，無窮文明之間的關係，就會像眼前的女媧戰艦一樣，所有人都小心翼翼，所有人都在暗中蟄伏，所有人都一聲不吭，一動不動，儘最大程度保存自己，而等彆人去自相殘殺，鷸蚌相爭之後，自己再漁翁得利。

那些膽大、魯莽、勇敢、自恃強大，主動暴露自己去召喚同伴的人，往往會變成黑暗獵手們集火的目標，在第一輪打擊中就被消滅乾淨。

看上去，是非常合理的理論。

李耀卻不喜歡黑暗森林理論，一丁點都不喜歡。

他曾成立“天火組織”，就是希望將自己化作一顆火星，點燃黑暗森林中的雜草、灌木、大樹，最終將整片黑暗森林都燒個乾淨！

但是，口號歸口號，現實歸現實，無論他怎麼思索，都覺得黑暗森林理論即便不算天衣無縫，至少都可以自圓其說。

這一理論究竟是否顛撲不破，又該如何破解呢？

直到此刻，以“觀察者”的身份，親眼見到這片小小的黑暗森林時，李耀忽然想到兩個十分有趣的問題。

第一，既然在這片小小的黑暗森林中，都有自己和龍揚君這兩個掌握更高權限的“觀察者”存在，那麼在真正的宇宙，浩瀚無垠的星海中，是否也會存在一些更高級彆的“觀察者文明”呢？

果真如此，那麼黑暗森林中每一個危險的獵手，實際上都是在看不見的聚光燈下表演啞劇的小醜。

他們煞費苦心、絞儘腦汁、殫精竭慮地隱藏、設伏、欺詐、誘導、攻擊……看似詭譎莫測，神不知會鬼不覺的行動，說不定早就在某個觀察者文明的“監控晶眼”下纖毫畢現，隻會在星海深處某一點，引起一陣淡淡的笑聲呢？

那麼，繼續在黑暗森林理論的指導下，故步自封，自相殘殺，就變成了毫無意義地行為。

大家團結起來，將“觀察者文明”找出來，才是正道！

因為觀察者文明的等級，未必就比“被觀察文明”更強，而極有可能是觀察者文明在機緣巧合之下，掌握了某種“觀察權限”而已。

就好像現在，李耀和龍揚君加起來的戰鬥力，不可能比外麵幾千名修真者的總和戰力更強。

他們並不比外麵的人更強、更聰明、更敏捷，隻不過是多掌握了一些至關重要的“信息”。

倘若外麵幾千名修真者可以團結起來的話，就算李耀和龍揚君能看清楚他們的一舉一動，也免不了要被他們衝破艦橋的大門，徹底消滅掉！

隻可惜，黑暗森林理論的存在，令這幾千名修真者根本不可能聯手。

至少在他們沒有意識到“觀察者”存在之前，是絕不可能聯手的。

那麼，“觀察者”就可以利用自己信息不對稱的優勢，從容不迫地進行布局，暗中誘導，各個擊破了！

真正的宇宙中，這樣的事情，也在發生嗎？

黑暗森林理論究竟是真理，還是某個“觀察者文明”故意散布出來的“思想病毒”，就是為了讓星辰大海中的無數文明都陷入自我封閉和自相殘殺的糾纏中，以便從中獲益呢？

這宇宙，究竟真的是一片黑暗森林，還是一片僅僅被烏雲和迷霧籠罩的，原本可以生機勃勃和千姿百態的正常森林呢？

第二，即便“黑暗森林理論”在某些局部區域，諸如女媧戰艦的狹窄甬道和陰暗艙室內可以成立，但女媧戰艦就可以代表整個世界嗎？

不對，女媧戰艦之外，還有遼闊千百倍的世界，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人類所熟知的三千大千世界，會不會僅僅是一艘“女媧戰艦”呢，不對，應該說僅僅是女媧戰艦中一個小小的艙室而已！

人類啊，文明啊，宇宙啊，這實在是——

“喂！”

龍揚君朝李耀瞪眼，聲音充滿了不滿和狐疑，“你不會是——在發呆吧？”

“啊？”

李耀吸了一口唾沫，急忙把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沒有沒有，我在琢磨極重要的戰略問題，關係到我們的未來！”

“那就彆琢磨了，我們沒有未來！”

龍揚君雙手牽引著幾十道光絲，將一團光幕緩緩激發到極限，呈現出半步太虛幻境的清晰景象，“看看這個，雲秦金人倉庫！”

“真有巨神兵！”

李耀腦子裡關於黑暗森林理論的一切感慨瞬間煙消雲散，雙眼爍爍放光，像是見到了清燉老母雞的黃鼠狼。

他發現光幕顯示的艙室位於女媧戰艦中部，差不多是空間最遼闊，規模最大的一座艙室，真像是巨人的競技場般恢弘壯闊！

整片空間被一層和艦橋內相似的幽藍色霧氣籠罩，依稀可以看到四周牆壁上有一個個向內凹陷的人形巨坑，比較小的坑有十幾米高，最大的則有幾十米，應該是用來收納巨神兵的機庫。

而在倉庫的正中間，則橫著一些好似巨大祭壇的平台，每一座平台上還有環環嵌套的數百條軌道，軌道上或是布滿了錯綜複雜的符文，或是擁有可以順著軌道滑行的琳琅滿目的工具。

其中一些平台上，就躺著千瘡百孔、破破爛爛的巨神兵，外殼幾乎都支離破碎，露出精密到極點的內部構件，應該是正在進行維修。

還有一些平台被高高升起，和地麵呈九十度垂直，一些即將維修完畢的巨神兵就靜靜地站在那裡。

即便曆經數十萬年歲月的變遷，這些巨神兵的金屬外殼都顯得黯淡無比，甚至還長出了斑斑鏽跡。

但是那種叱吒風雲，咆哮星辰的氣勢，還是從他們每一縷沉默的縫隙中不斷滲透出來。

即便隔著光幕，李耀都能感受到那種令人心臟狂跳，血液沸騰，五臟六腑都一起蠕動，變得如饑似渴的衝動！

忽然——

他的目光落在了倉庫儘頭。

在那裡，一座與眾不同，好似黑鐵王座般的檢修平台上，盤踞著一尊應該是完成維修的巨神兵。

這尊巨神兵……

高度在三十米左右，軀乾和肢體卻是極瘦，就像是用黑色玄鐵鑄造而成的巨型骷髏，在纖細修長的骨架外麵，覆蓋著一層黑色羽毛般的鱗甲，就像是披著一件寬大的羽衣或者鬥篷。

骷髏頭般的瘦削臉龐上彆無他物，隻有一道深深的十字形凹槽，將麵甲分成四份，凹槽內鑲嵌著一枚紅色晶眼，不是如火如荼的鮮紅，卻像是岩漿凝固、鮮血乾涸的深紅色！

即便處於休眠狀態，這枚深紅色晶眼，依舊像是洪荒凶獸強有力的心臟那樣，給李耀一種“彆彆”跳動之感！

除此之外，在這尊黑骷髏巨神兵的四肢和軀乾上，還一圈圈纏繞著好幾束紅色水晶凝聚而成的長鞭。

既像是藤蔓和蟒蛇骨骼，又像是黑骷髏巨神兵暴露在外的血管和經脈！

紅色水晶的質地和凝聚方式，和龍揚君的水晶戰甲非常相似，應該是女媧族常用的兵刃材料。

不過從通透程度、切麵的細膩程度等諸多方麵來說，都比龍揚君的水晶戰甲更勝一籌。

優雅、神秘、冷酷、暴虐……這尊被深紅毒蛇所纏繞的黑骷髏巨神兵，就像是君臨星海的王者，高踞在王座之上，用不屑一顧的態度，凝視著其餘所有巨神兵！

李耀的目光就像是塗了漿糊，牢牢粘在這台巨神兵身上，怎麼都掙脫不開了。

看到這台巨神兵，他忽然覺得自己以往親自駕馭過的巨神兵，包括“大炎龍雀”在內，都欠缺了那麼一絲能夠撥弄心弦的味道。

他甚至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穿過光幕，去輕輕地摩挲一下黑骷髏的甲殼，還有那一束束深紅水晶組成的“血管”和“經絡”！

“它是我的，我一定要得到它！”

李耀腦域中激蕩起了雷霆風暴！

直到巨神兵倉庫中傳來冷笑和喝罵，李耀才從一瞬間的恍惚中掙脫出來，將略顯模糊的細節逐漸放大，放大到一個個隱匿在巨神兵、盤古族和女媧族殘骸、維修平台邊邊角角的人身上。

古聖界土著竟然比他們早一步找到了巨神兵倉庫！

李耀微微一怔，立刻明白，這和運氣無關，主要是巨神兵維修倉庫占用的空間實在太大，為了方便巨神兵在戰艦內外出入，又修建了直通戰艦各處的巨大甬道，想要視而不見都難！

“齊中道、燕離人、巴小玉、苦蟬大師，四大高手到齊啊！”

龍揚君聚精會神地調節著監控畫麵的角度和清晰度，將超級高手逐一鎖定，“還有韓拔陵、戚長勝和萬明珠也都來了，劍拔弩張，一觸即發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