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昌衛

今日,朝廷快馬到來,分彆向瞿能與俞通淵送來了皇帝陛下的信件。

信使到達,在建昌的其餘將領,看著收信的兩位上官,俱都感覺十分羨慕。

但這事情呢,其實頗有些圍城門外的智慧,在外頭的人非常想要進來的時候,裡頭的人,倒也有一丟丟地想要出去。

因為他們收到了隨信而來的術數書。

這上馬能殺人,下馬能指揮的兩位高級武官,望著平攤在桌子上,兩本一模一樣的書籍,陷入了沉思。

他們雖然很感動皇帝陛下的看重。

但這本術數書,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呢?

陛下在信裡說,打仗,需要學會術數。

可他們不學術數,也很會打仗啊!

那書,已經攤開放在桌子上一炷香了,可惜,還是一頁也翻不過去。

終於,瞿能帶著一絲疑問,看向俞通淵:“將軍……?”

不用瞿能說完,俞通淵果斷將腦袋一擺:"不會。瞿將軍呢?"

瞿能不禁苦笑。

他要是會,他能問俞通淵嗎?

正當兩人麵麵相覷,一籌莫展之際,一行四人扛著說說笑笑,從廳堂之外走過,看他們的去向,正是去練武場打磨身體。

不是彆人,正是兩人的兒子。

他們對視一眼,再看看桌上的書。

忽然之間,他們臉上,也綻放出了和外頭那年輕人一樣燦爛的笑容。

於是,一刻鐘後。

練武場裡,來了瞿能和俞通淵,兩將領說說笑笑,互相切磋。

至於原先在這裡的四個年輕人呢?

術數很重要,少小不努力,老大徒傷悲,且好好讀書去吧!

其實收到信的也不止這兩位。

正在回京路上的藍玉,也接到了信。說實話,他最近納悶得很。

本來月魯帖木兒叛亂,朱元璋是緊急叫他去平叛的,結果路上沒走多久,他就接到朱元璋的信件,之前還火急火燎的皇帝,這回信裡讓他彆去了,轉道回京。

這個命令,本身已經令藍玉有點嘀咕了,懷疑朱元璋是不

是要把他喊進京中先嘎掉。為了嘎掉他,都無所謂月魯帖木兒了。

但作為一個以軍功封公的將軍,藍玉覺得,隻要自己還不想造反,最好不要無視朱元璋的命令。

因此,此時的藍玉,正在回京的路上,並且,路都已經走完大半,不日,便能到達南京——正是這時,他又接到了朱元璋的來信。

信裡就四個字。

“速速回京”。

如果隻有這封信,藍玉覺得沒跑了,回京就是回鬼門關,上殿就是上閻羅殿,麵聖,就是見閻羅王……對了,還不定能見到。

搞不好一進京就被鎖拿下獄,然後大刑伺候。

偏偏除了這份信之外,朱元璋還給他少了本術數書。

因而,拿著這本術數書,藍玉整個人都茫然了,思緒,便不由自主地被這本書牽動,日也思,夜也思,做夢還思它。

這樣思著思著,沒思出結果,倒思出了中山王。

早死了的中山王,入了他的夢。夢中,中山王背疽發作,忌食蒸鵝,結果皇帝陛下賜了隻大蒸鵝給中山王,中山王一邊吃一邊哭,吃完了果然就嗚呼哀哉了……

都是些什麼和什麼!

夢中醒來的藍玉一陣腦門痛。

背宿怎麼就和不能吃蒸鵝扯上了關係?說是不可食發物,可是蒸鵝哪裡發了?明明性度中正平和!至於中山王——哼,那中山王,倒確實和皇帝君臣情深!何況現在這位皇帝真想殺人,一般不搞這些彎彎繞繞的東西。

大家都知道,洪武朝的皇帝要殺人,就兩點。

第一點,你想造反。

第二點,你貪汙了。

藍玉覺得自己可能兩罪並罰。

第二罪確實無可辯駁,可是第一罪,真是子虛烏有!

他憤憤不平地想,想著想著,眼神瞥見被他丟在桌上的那本術數書,於是,直通通塞滿憤怒的思緒,又糾結著,打出了個問號來。

如果想要殺我,乾嘛還送本術數書過來?

蒸鵝殺徐達。

術數殺藍玉?

怎麼殺?

算死我?無聊死我?瞌睡死我?

……但是蒸鵝殺徐達本身就是個夢中無稽之事啊!

無論藍玉怎麼想破頭,還是沒想明白術數這本書,到底是送來乾嘛的。

但京城,已經近在眼前了。

再是鬼門關,該闖還得闖,他能收三千義子,拿大炮轟城門,豈是個畏畏縮縮之輩,當下,不止不躲,反而快馬加鞭,直入京中!

入了京中,回他的涼國公府歇息一晚,第二日,正好是大朝會。

沒的說,還得上朝。

藍玉不是個願意被彆人看見疲態的人,便故作精神抖擻,全副武裝的來到宮門之外。

此時的天色,還是一派漆黑。

好在宮牆下、道路旁,都不少燈籠,也將宮門前這小塊地方,照亮了。

藍玉到達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

要上朝的臣子們,已三三兩兩站在這裡。

他剛下馬車,就注意到,這些臣子手裡,似乎人手一本藍皮薄冊,那藍皮薄冊,橫看豎看,驚人熟悉,豈不正是自己這幾日來翻了又翻的術數書?

咋滴…

皇帝還不是單獨給我一個人賜?

藍玉稀裡糊塗的,不免摸了摸藏在袖中的術數書,這時候,他聽見耳旁有人說:

“這些題目,你昨夜做了嗎?”

“做是做了,卻偏偏算不出正確答案呀!”

“唉,我又何嘗不是如此。”

“可有兄台算出正確答案?”

“有,戶部主事算出來了!”

“快,快和我說說,這題到底怎麼解!”

“……?”藍玉。

他有些糊塗了,這書這麼重要嗎?

他有心想問,又覺得自己實在混不入文人圈子中,便耳聽著他們解題,腳下慢慢往前,這樣幾步,兩側的臣子算是不討論術數了,卻開始冷笑著說:

“……良玉這幾日啊,真是風光呢。”

“天天往那會同館去,要找翻譯,學習那番邦鬼畫符。”

“張嘴閉嘴,就是數學乃科學之母,隻怕早已忘了什麼是聖賢文章,隻顧捧著上頭,卻忘了低頭看看腳下,羞與其為伍!”

“諸君、諸君,不必如此說,學些番邦語言,也是好的。近日琉球那邊一事,

你們不知嗎?”

“說的可是琉球的百姓,在海上采硫磺,卻與大風,落入那小琉球,結果被殺了不少,又漂洋到惠州那?”

“不錯,他們到了惠州,言語不通,自然被當作倭寇解押入京,關入監牢。好在他們琉球國的使節來此朝貢,知道了這件事,替他們辯白了一通,才被釋放。”

“如此,真是曲折啊!看來確實得多會寫外邦語言,也免得受這番磋磨。”

後麵說的全是琉球的事情,藍玉懶得再聽,隻想自己聽見的前麵的話。

良玉。說的難道是兵部試尚書茹瑺?

這個人,藍玉是比較熟悉的,畢竟兵部主管兵事,他們難免打交道。

印象裡,他是個……

其實也沒什麼印象,藍玉一向是個眼高於頂的人,雖然記得茹瑺,也懶得多看兩眼。

他又往前走,這次,有人在說:

“前戶部尚書的事情嚇破了膽…”

前戶部尚書?戶部尚書又換人了?

藍玉也不奇怪,在朱元璋手下乾活,總要習慣這些的。隻能說,一段時間沒回京城,京城改變未免太多!

他差不多來到了自己該站的位置,旁邊正是穎國公傅友德。傅友德見藍玉到來,便對藍玉一笑,打招呼道:“涼國公來了。”

藍玉卻斜眼而視,冷漠以待。

何故?這高傲暴躁的家夥,嫉妒人家傅友德"太子太師"的位置!

傅友德不以為忤,依然隻是笑笑。如今,他有太多遙遠的目標,要去完成了,如今再看看什麼也不明白的藍玉,哪會生氣?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啊!

也是這時,時辰到了,宮門開啟。

大臣們按先後順序,魚貫入內,大朝會,開始了!

朝會上到底說了些什麼,藍玉沒有認真聽。

相較於國家的命運,此刻藍玉還是更關心自己的命運。

等到朝會之後,皇帝讓藍玉留下來,藍玉也不奇怪,卻不明白為什麼,其他人在聽見他被留下來之後,竟對他投出了羨慕的眼神,就仿佛他馬上要得到什麼大好事一般。

就連今日裡,一直用些溫柔眼光看著他的傅友德,眼神也一瞬間變得犀利起來。

r />……久未回京。

近日京中多有病!

留在了宮中的藍玉,很快見到了更多有病的情況。

藩王。

他看見了很多藩王。

這些藩王為什麼能集中在京中?不是有規定藩王不可久離藩國、久留京中嗎?

還有,那周王朱橚,手裡拿著的是什麼?蘿卜?

他一邊拿蘿卜,一邊念念有詞,路過藍玉的時候,他是這樣說話的:

“雜交……馴化……涼國公……園子……大蘿卜……”

藍玉:“……”

接著他看見秦王朱樉。

朱樉也拿著東西,四五個小瓶子,被他雙手指尖夾著,一路走,一路晃,看見了藍玉,倒也打招呼:

“涼國公啊,回來啦?”

“嗯,見過秦王。”

“知道本王手中的是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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