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家正經小鬼同閻王談戀愛這事閻鶴不管。
他坐在床沿,試圖伸出手環住小鬼往後縮的腳踝,隨後安慰小鬼:“是小閻王。”
“不是閻王。”
小鬼更加麻木,神情恍惚喃喃:“小閻王?”
閻鶴點點頭,繼續安慰他:“都還沒上任。”
“說不定還是編外人員,什麼時候上任都說不準。”
小鬼神情麻木,恍惚喃喃:“新官上任三把火。”
“你準備什麼時候把我這個小鬼給燒了?”
閻鶴:“……”
他坐在床沿上,手掌稍稍收攏,攥緊了手中小鬼的腳踝:“大人不是說過,官大官小都是為百姓做事嗎?”
小鬼欲哭無淚,被攥住腳踝,動也動不了,他悲傷哽咽道:“那你也沒告訴我你官大大到了閻王啊……”
沒跟黑白無常認識前,他同阿生都隻是個到處狂翻香火吃的小鬼。
彆說是閻王,就是碰見平常的鬼差,他同阿生都要狂奔五裡地,生怕被鬼差聞見他們身上的陰氣。
閻王他們更是想都不敢想。
小鬼越想越悲傷。
原來這些日子自己一直在同閻王睡覺。
他忍不住哽咽了幾聲,想起了那些日子自己動不動就爬到閻鶴腦袋上,騎在閻鶴肩膀上,還掛在閻鶴身上到處亂跑。
彆說是像他這樣的小鬼。
就是臭名昭著的惡鬼來了也不敢騎在閻王腦袋上,讓閻王給自己擠牙膏啊。
但他就敢乾。
而且還不止乾了一次。
甚至還讓閻王給他這個小鬼燒香火。
小鬼悲傷地抱住了自己的腦袋,聽著閻鶴同他說:“大人說過我官多大,大人都不會怕的。”
小鬼恍惚喃喃道:“我確實是不怕……”
閻鶴稍稍放鬆了一下。
小鬼繼續恍惚喃喃:“我是直接被嚇死了……”
“不對,我已經死了……”
閻鶴:“……”
他長臂一伸,將抱著腦袋悲傷的小鬼攬進懷裡,另一隻手落在小鬼背上,開始將自身掩蓋的深厚純淨陰氣緩慢釋放。
空氣中漸漸飄逸格外純淨的香甜陰氣。
小鬼一邊悲傷哽咽一邊道:“我就是個小鬼……唔……什麼東西那麼香……”
滿臉淚的小鬼愣了一下,聞到了一股純淨濃鬱的香甜陰氣。
然後小鬼就開始掛著滿臉的淚一邊哽咽一邊吸食吸食飄落升騰的香甜陰氣。
沒辦法。
對著如此純淨香甜的陰氣,任由哪個小鬼來,都忍不住。
過了一會,吸食到香甜陰氣的小鬼悲傷的心情稍稍平複了下來。
閻鶴攬著他,低頭親了親他的眼睫上的淚,柔聲道:“怕什麼?”
“再大的官,不都還是得聽大人的。”
小鬼眼睛有些紅,鼻尖也泛著紅,鴉黑長睫被淚水凝成一簇一簇,看起來簡直可憐又可愛。
閻鶴細密地親著他,一邊親一邊讓他彆怕。
小鬼則是紅著眼睛,伸手將眼前人的腦袋推了出去,推完還喃喃道:“在地府做這種事情,是要被打入十八層地獄的吧……”
閻鶴:“……”
他偏頭,將推著他腦袋小鬼的手握住,十根手指一一與其相扣,又親了親道:“不會。”
“這處是我從小生長的宮殿。”
“沒有我的應允,誰都進不來。”
小鬼愣愣,看著富麗堂皇的宮殿,幽藍色的火焰浮動在半空中,碩大的夜明珠鑲嵌在穹頂,灑下朦朧柔和的清輝。
他這才恍惚生出一種夢幻的真實感。
自己的枕邊人原來真的是小閻王。
閻鶴抬手撥了撥慕白額前散落的額發,黑眸如同海浪翻卷打磨的礁石,深沉而溫柔:“我一開始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那日你被人擄去,我下地府去找,大概是碰見了什麼熟悉的事,所以才慢慢記起來。”
慕白稍稍仰頭,怔然道:“那日?”
閻鶴點了點頭:“就是我眼睛變紅,長出長發的的那日。”
“那日過後,我發現每日清晨醒來,總會變成紅眸,但稍加控製,還是能變回來。”
“我怕大人擔心,便沒怎麼同大人說。”
“過後的幾日,我在夜裡時常做夢,夢見一些地府的事情,久而久之,慢慢恢複了記憶。”
小鬼還是久久不能回神,他愣愣地望著閻鶴的黑眸,伸出手,似乎想確認真假。
閻鶴望著他,稍稍俯身,黑眸漸漸變化成為紅色。
怔然的小鬼被嚇了一跳,閻鶴隻是牽著他的手,帶著他將自己的手放在自己的眼睫上。
臉龐是微涼的觸感,眼睫很長,抵住他的手掌,時不時刮動著他的掌心。
那雙紅眸同黑眸一樣,沒有什麼異樣。
小鬼抬著頭,猶豫了一下,繼續伸著手摸著閻鶴的紅眸。
閻鶴沒動,隻是靜靜地望著他。
小鬼從麵前人的眼睫一直慢慢摸下去,落在如同冰雪雕琢的五官。
手指從高挺鼻梁滑落到削薄的薄唇,依舊是從前摸閻鶴的觸感。
什麼都沒變,隻是體溫從溫熱變成了冰涼。
閻鶴:“還怕嗎?”
慕白搖了搖頭。
確認了眼前是一直陪伴自己的閻鶴後,便沒怎麼害怕。
閻鶴笑起來,低頭親了親他的指尖。
慕白還有點謹慎,他立馬環顧了一圈四周,仿佛如今在地府,暗地裡有好多雙眼睛盯著他們。
但過了一會,見昏暗的四處都是柔和的清輝,十分寂靜,讓人漸漸放鬆。
寬大的宮殿雖然宮牆富麗堂皇,宮牆上技術精湛的浮雕栩栩如生,但擺設卻甚少,偌大的宮殿中,除了身下一張
寬大到咂舌的床外,便再無過多陳設。
慕白又看了一圈,發現當真除了自己身下睡的這張床和穹頂上的夜明珠,便再也沒有其他的陳設。
閻鶴坐在床沿,同他慢慢道:“那日,我見你跟顧庭進了祠堂後久久沒有出來,就意識到你大概是完成了自己的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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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白有些愣。
過了半晌,他才遲疑喃喃道:“你如何知道我在祠堂裡完成了執念?”
閻鶴靜靜望著他,半晌,還是笑著道:“越臨近除夕,你越魂不守舍。”
“有好幾次夜裡,我還能聽見睡熟的你嘴裡喃喃說著除夕這兩個字。”
他雖然是笑著,但眼裡的歎息卻並不少。
閻鶴:“我總不能攔著大人,讓大人一輩子都完成不了自己的執念吧。”
看到陳瀾日記中書寫的那封家書,再加上小鬼臨近除夕,期待又魂不守舍的模樣,他早早就猜到自己愛人的執念大抵是同家書中的除夕有關。
顧庭打來電話的那一瞬間,正在包餃子的閻鶴比誰都要聽得清楚,也比誰都要清晰地意識到不久後可能會發生什麼。
但他還是安靜地摘下圍裙,在水池邊洗了手,抬頭同慕白說:“我送大人去吧。”
他能想到的事,慕白又如何不能想到。
他帶著點狼狽地偏過頭,不讓眼前人看見自己又開始泛紅的眼眶。
他動了動喉嚨,努力想說出輕鬆的幾句話,說點什麼都好。
但無論他怎麼拚命地努力,都發現自己張不了嘴。
喉嚨裡跟塞了一塊灼熱的鐵石,燒得他怎麼都說不出話。
慕白不敢想,當他無知無覺地朝著閻鶴揮手告彆走進顧家大門時,閻鶴站在車旁,看著他的背影在想什麼。
他是否在想自己的愛人還會不會回來。
當自己的祠堂中意識潰散消失,外頭的雪落了又停下時,在外麵等了那麼久的閻鶴望著停下的雪,又在想什麼。
慕白胡亂地抹了一把眼睛,偏著頭,帶著濃重的鼻音喃喃道:“你為何不同我說……”
倘若閻鶴在除夕前告訴他……
閻鶴:“能說。”
“但是我還是想大人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眼前因為執念,心甘情願成為孤魂野鬼在外流浪幾百年,也隻是希望自身能夠完成死前的願望。
閻鶴不想慕白因為自己或者是其他的原因,開始猶豫開始考慮是否要去完成執念。
那麼這幾百年吃的苦,都算是白費了。
慕白偏著頭,吸了吸鼻子,小聲道:“那我現在算什麼?”
“黑鬼嗎?”
閻鶴:“什麼?”
慕白老實道:“人間沒有戶口的人叫做黑戶。”
“如今我本來要去轉世投胎,但被
() 你帶回來,那我不就是黑鬼嗎?”
想到著,慕白開始憂心:“你還記得你們這處查得嚴不嚴?”
乾帝年間關於人員管理流動十分嚴格,對沒有戶籍的百姓管轄也十分嚴苛。
閻鶴沉默了一會:“不嚴吧。”
慕白下意識鬆了口氣,就聽到閻鶴繼續道:“但也有可能會有鬼差過來檢查。”
慕白愣了愣,隨即一顆心立馬就被提了起來,正當緊張時聽到閻鶴道:“到時候大人同那人報出自己的身份就好了。”
慕白立馬緊張追問:“什麼身份?”
閻鶴坐在床沿,眼裡帶著笑:“要同我成親的身份。”
他慢悠悠道:“到時候大人就不是黑戶的。”
“整個地府也沒鬼差敢將大人給抓去。”
看著閻鶴帶著點促狹地朝他笑吟吟,慕白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麵前人又在逗自己。
之前就還說這個地方沒有他的應允,誰都進不來。
小鬼嘀咕了一句,說道:“又騙我……”
閻鶴:“沒騙大人。”
“我如今同大人一樣,都沒什麼身份。”
“先前老閻王一氣之下將我丟到人間曆練,定下了一個功德量,說沒到那個功德量不準回來。”
慕白眼睛瞪大:“那如今積攢到了嗎?”
閻鶴:“沒到。”
他才剛恢複記憶不久,哪怕一麻袋一麻袋地去砍惡鬼,但還是沒能積攢到老閻王定下的功德量。
慕白顫顫巍巍:“所以你是將我偷出來的?”
閻鶴沉吟了片刻:“算是吧。”
他雖然跟當值的孟婆和鬼差都打了個招呼,當值的孟婆和鬼差見到他,心照不宣地沒同老閻王說,但也不能馬上給小鬼編造一個新的身份。
畢竟現在的他還是在人間曆練。
看著小鬼顫顫巍巍的模樣,閻鶴道:“沒事。”
“老頭子也隻是嘴硬罷了。”
“隻不過是氣我當初犯錯不改,將我丟下人間曆練。”
慕白立馬緊張地道:“那你是犯了什麼錯?”
倘若隻是小錯,那便應該沒什麼大事發生。
但倘若是大錯,沒積攢完指定的功德就偷跑下地府,恐怕會惹得老閻王更加生氣。
閻鶴一向性情沉靜手腕了得,想來應該不是什麼太大的差錯,大抵隻是一些無傷大雅的小錯。
小鬼是這樣想著,睜著眼等著閻鶴的回答。
但沒曾想,閻鶴聽到他這個問題後,卻沉默下來,良久都沒有回答。
小鬼心中咯噔一下,顫顫巍巍道:“當初犯的是大錯嗎?”
“很大嗎?”
閻鶴沉默,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當初犯下的錯也不是什麼大錯。
但倘若要是讓他開口對小鬼說自己因為太愛睡覺,惹得老閻王生氣,一怒之下將他丟到人間曆練。
閻鶴覺得自己好像不是很能開這個口。
從前的自己不覺得有什麼,一向我信我素慣了。
但如今有了心上人,再對心上人說出這個理由,似乎就有點難以開口。
閻鶴隻能若無其事道:“不是什麼大錯。”
小鬼鬆了一口氣,隨即睜著眼小心翼翼道:“那是什麼錯?”
閻鶴修飾了一番當初的錯處,委婉道:“休息太久。”
“老頭子覺得上進心不足,就讓我去人間鍛煉鍛煉。”
實際上是睡太久,一睡就是睡幾百年。
老閻王一氣之下便將他丟到人間。
甚至還給他一個勞碌命的命格。
閻家全員不會做生意。
他大哥開拓海外生意,穩賠不賺,虧幾千萬都是入門級彆的虧本。
他侄子熱愛漫畫,乾起生意來同他爹一樣,狂賠不賺。
閻鶴光是收拾爛攤子,就不能同從前一樣,睡上十天半個月。
但他修飾得很好,小鬼沒聽出來。
小鬼隻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而後又緊張起來道:“你這次被發現了是不是又得被老閻王收東西?”
閻鶴:“?”
“嗯?收什麼東西?”
小鬼坐在寬大的床,環視了一圈空蕩蕩的宮殿,老實道:“就是把你宅裡的東西給收走啊……”
“就跟我娘一樣,我從前犯了錯,我娘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