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華裳說出廬陵王的時候,終於明白為什麼明華章最開始不想告訴她了。
如今朝中女皇當政,這位女皇說起來也是一個非常傳奇的人。她姓武,曾經是高宗的皇後,和高宗共育有四子兩女,迄今有二子一女存活。因為高宗身體不好,許多政務逐漸交由武後處理。後來武後自封為天後,和高宗並稱二聖,兩人一同上朝,二聖臨朝達十九年。
自古以來得寵的皇後不少,但能和皇帝同起同坐、一起上朝的皇後,就不隻是得寵了。高宗死後,武後成為太後,依然把持著朝政。那時繼承高宗皇位的是武後的三兒子,也就是現在的廬陵王。
廬陵王不滿母親乾政,在宮裡和嶽父不知道抱怨還是吹牛,說天下是他們李家的,他就算把嶽父封為皇帝,又有誰管得著呢?
廬陵王當然隻是隨便說說,他再提拔妻族也不至於將皇位傳給嶽父。奈何這個把柄被武後聽到了,武後默不作聲策劃了政變,在一日上朝時毫無預兆發作,將廬陵王拉下皇帝寶座,貶去廬陵圈禁,另立小兒子李旦為新皇帝。
廬陵王突然得到天底下最高的權力,又突然間失去,惶恐可想而知。新上台的李旦也明白了母親不好惹,事事順從母親。奈何武後已有稱帝之心,她的至親骨肉成了她權力路上最大的絆腳石,無論爭還是不爭,武後都要掃除障礙。
果然,李旦登基後從未享受過皇帝的待遇和權力,一直被囚在宮中,過了幾年,李旦聽到各地不斷湧現的祥瑞、福音,以及宮門外百姓請求武後登基的遊行,他苦笑一聲,明白了一切,很乖覺地禪位給母親。
李旦禪位後,依然被關在宮中,過了幾年他被女皇封為皇儲。空有皇家的名,卻依然過著朝不保夕、戰戰兢兢的日子,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生孩子,圈禁這些年中,他生下許多兒女,比如來參宴的臨淄王、巴陵王就是他的庶出兒子。
天下出了有史以來第一位女皇帝,這位女皇還十分心狠手辣,敢反對她的大臣、李唐皇族全部被殺死,對她有威脅的也被她以各種名目或流放或圈禁,如今有幸活著的李家人都成了嚇破膽的綿羊。臣子也沒人敢指點女人能不能做皇帝了,他們隻關心下一任皇帝是誰?
姓李還是姓武?是男還是女?按姓氏傳,還是按血緣傳?
這在以往根本不是問題,皇帝的兒子肯定和他一個姓。奈何在位的是開天辟地來第一位女皇,她的兒子姓李,是血緣親人,更是前朝皇室,一繼位肯定會廢掉她的國號,甚至大舉屠殺武家人;和她一個姓的侄兒倒會維護她的統治,問題是侄兒和她不親,繞過兒子傳位給侄兒,實在有違人倫天性。
女皇自己陷入一個怪圈,想了十年還沒想好太子立誰。臣子們也很關心此事,下一任皇帝姓李的話,曾經冤死的、流放的人還有平反之期,如果姓武的話,那大唐就真的亡了。
為此,朝中關於立太子的鬥爭從未平息。這不隻關乎臣子的忠誠,更牽係著他們的身家性命,所以李唐朝的老臣一直在遊說女皇,希望她將皇位傳給兒子,廬陵王也好皇儲也罷,哪個兒子都行。
雖說李旦已經皇儲了,皇儲從字義上看起來,似乎和太子是一個意思。但這個稱謂是女皇造的,曆史上根本沒有所謂皇儲,皇儲是什麼身份、有什麼權力,全靠女皇一人說了算。
唯有太子,才是被正史和朝廷承認的繼承人。
老臣們想再進一步,讓女皇將兒子立為太子,從製度上恢複李家的正統性。
而女皇的侄子們也不甘示弱,千秋大業就在眼前,誰甘心放著皇帝不做,而去當王爺?所以武家的王爺們也十分踴躍,想讓女皇廢掉皇儲,最好將她兩個兒子都殺掉,立侄兒為太子。
立武還是立李已經吵了十年了,這幾年隨著女皇身體變弱,二張兄弟把控朝堂,這種聲音又沉渣泛起。
明華裳一直覺得朝廷鬥爭和她無關,她隻是一個普通女子,胸無大誌,無才無德,父親在朝中不受重用,她本人資質也十分平凡,放在洛陽裡就像汪洋裡的一滴水,一眨眼就找不到了。立太子的風波,怎麼能牽扯到她身上呢?
她怎麼也想不到,她從宴會廳出來,和一個看起來同樣很平凡的侍女說了句話,竟然會莫名卷入武家和廬陵王的鬥爭中。
明華裳也明白明華章為什麼首先從定王身邊找凶手了。首先,會針對廬陵王的定是武家人,定王雖然不像魏王一樣積極參政,但他也姓武,武家想做什麼事他同樣掙脫不了;其次,定王不僅是王爺,更是太平公主的駙馬,能對山莊了如指掌,能讓太平公主的貼身侍女四更天出門,能在人心惶惶中將蓮心帶去僻靜之地,除了駙馬,還有什麼人?
明華裳有些慌了,抬頭問:“二兄,那接下來該怎麼辦?”
駙馬定王身邊的侍衛殺人,如果說背後沒有定王指使,恐怕三歲小兒都不會信。而定王不惜用人命做道具來營造蛇鬼殺人的恐怖氛圍,他,或者說魏王,想做什麼呢?
他們幾個倒黴鬼再三撞到命案現場,在他們自己看來是查案緝凶,但在魏王眼裡,就是和武家對著乾。凶手將死人放到明華裳的房間裡有衝動報複的成分,但背後亦少不了魏王、定王默許。
這次隻是在被褥裡藏東西,他們再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