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消息:蠢蛋對手被彆人先乾掉了。
好消息:新對手的水平也比較一般。
而且,新對手起碼是合格線以上的思維,讓人更能預測下一步會怎麼走。
薑寧研究著手中的詔令(的複印件):
很好,深得“中國”傳統精髓。
——看似什麼都說了,但細細研究,實際又什麼都沒說。
“諸邊軍主將可暫決駐軍所在省份軍政諸事以平叛亂”。
問題來了:
“暫決”的“暫”是多久?
“駐軍所在省份”的範圍怎麼劃定?
“軍政諸事”的權責具體在哪?是令各地總督、巡撫和地方官全聽將軍的,還是互相製約?
這詔令通篇辭藻華美,情意真摯,頗有文采,可重要關鍵點都是一筆帶過,一個實在的詞都沒有。
那麼,如果是“大齊忠臣”——
薑寧提著筆,字跡卻不落在紙上:
各地邊將若不想將來被扣上“以圖謀逆”或“不尊詔令不定民亂”的帽子,一定會上書朝廷請求明示。
朝廷再或安撫或鼓勵或警告,或許還能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裡。
可是——
還能嗎?
薑寧放下筆。
自古以來,因內部生亂,農民起·義,將權力下放地方的王朝,毫無例外,都走向了滅亡的道路。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對大業有野心的,必不止她們一家。
那麼,這場大亂的勝者,會是誰?
……
至於高如定、其母高宗吳貴妃,還有吳貴妃父親的死,薑寧沒有多餘的心思感歎。
哪怕她還在京裡時,吳貴妃父親簡直像她的狂熱粉絲,癡迷她的畫到逢人必提的程度。
——有點怪,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裝的。
這些年,她送走了鄧老太太,送走了封姐姐,聞得了鄧夫人的死訊,上月福州又來信,李家大哥說身上不大好了。穆姐姐已近七十,桃嬤嬤已經七十了,連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見新朝誕生,不知道她和緋玉的結果在哪裡,哪還有空可惜彆人。
自己選的走上這條路,既要有必勝的決心,也要做好死亡的準備。難道還能後悔、回頭嗎。
*
永和二年。
東平將軍陸升榮進京勤王,誅殺水溶等亂黨,擁立高宗五皇子高如弘為帝,尊陸貴太妃為皇太後。
——叔奪侄位。
新帝查,許太皇太後已被霍太後折磨至死,將霍氏一族以叛黨論,誅九族。
高宗子嗣,幾被亂黨屠殺殆儘。
帝大悲,命承恩輔國公陸升榮主持厚葬。
新帝廢年號“永和”不用,改為“熹平”。
*
熹平二年。
四月。
定海侯林薑平蘇、浙兩省民亂,駐軍十萬於金陵城外。
帝加封林薑“定海王”,令總攬蘇、浙、閩、粵、桂五省軍政,治下事務,皆可自專,不必奏報。
*
五月。
雲南布政林如海病重,上折請豈骸骨,帝準。
*
五月初二,金陵城內。
原兩江總督府已暫改為了定海王府,王府正殿名“靖安殿”,為太妃薑寧理政、居住之處。
蟬鳴陣陣,五月的天燥得讓人心煩。
但靖安殿外駐守的兵士皆不敢有分毫懈怠。
——王爺治軍鐵血手腕,聽得太妃在後方亦是殺伐決斷!
貪墨糧草者,斬!
欺辱女子者,斬!
私擾百姓者,斬!
戰時,排除異己誣告忠良妄斷官司以權謀私者,查實皆斬!
但王爺與太妃這般鐵腕,南海軍上下卻越發忠心。
原因無他:
王爺與太妃賞罰分明,處置公正,並無偏私。去年,連裴安裴將軍的親弟弟強奪了一戶母女姊妹人,都被王爺宣讀軍法,親手斬於陣前,以儆效尤。還有上個月,服侍太妃多年的沈長史沈碧棠的夫家侄子越英強占百姓田地,亦被太妃親自處斬。
且在南海軍當兵,從不必擔憂缺糧少餉,也不必怕軍功被頂替冒領。
誰敢冒領軍功,也隻有一個死!
——不論出身不論男女,有能有功者皆可得賞為官!
雖然王爺和太妃都是女人,難免對女人偏了些,可這樣,他們留在老家的老娘老婆和姊妹,也更安全不是?
這樣的年景,南海軍和王爺治下幾省還能吃上飯,沒餓死多少人,不都是全靠王爺嗎?
從南海諸國運來的米糧,活人無數!
——遠遠有兩個人抬著一個大桶來了。
因“體貌甚偉,刀槍純熟,各項考核皆為優等”而被選為靖安殿前護衛的樊滄眼前一亮,瞬時口舌生津。
今日的綠豆湯,到了!
……
靖安殿內,薑寧也在喝綠豆湯。
力行簡樸,以身作則,今年能不用冰就不用,能少用就少用吧。
但實在熱得慌,她也不會拿身體開玩笑硬是不用。而且她要看卷宗、條陳,身上手上有太多汗都汙濕了,更耽誤事。
現在這個溫度還能堅持。
薑寧還命:“有冰先給書吏們用。他們屋裡人多,擠著更熱。”
定海侯府的書吏足有分之一都是女性,要給下屬創造良好的工作環境啊。
作秀也好,真心也罷,不管本心是什麼,有用就行了。
等來回事的糧官喝完,薑寧才放下碗,命:“你接著說。”
……
喝完綠豆湯,雖是溫熱的下肚,又出了一層汗,樊滄卻覺得精神百倍!
他還能再站天夜!
*
臨近年末。
靖安殿內,難得“定海王”麾下的忠臣良將有過半齊聚。
晚宴開始前,林薑先主持開會,仍請薑寧上座,她在下首。
薑寧坐主位榻上,身旁是過了年就虛歲六歲的昭昭。
昭昭生在元月初七,便是明年新春就五周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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