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自己調解完情緒後,扭頭看向坐在對麵煮茶的佟安寧,目露懷疑,“佟安寧,你最近是不是身子不適?”

太醫說了,佟安寧現在這個年紀,加上病弱,情緒最容易反複,所以有時候要注意一些,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也曾讀過一些醫書,知道太醫所言非虛,奈何勸了佟安寧半輩子平心靜氣,對方似乎沒改過,尤其在他麵前脾氣一如既往的大。

佟安寧衝他冷嗬嗬一笑,“臣妾好著呢!”

她說平妃跟著過來乾什麼,一時忽略了人家是先皇後的親妹妹,雖然是妃位,可也是赫舍裡氏的女兒,索額圖是她的親叔父,平妃跟著二阿哥一起出來,加上她和胤祚,在外人眼中,就是天然的兩個陣營。

南巡途中那些前來請安的誥命夫人也是陷入為難,平妃雖然比她低兩級,但是對方是二阿哥和索額圖的代表,多想一點的人估計都要頭疼。

康熙到底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

早知道就不讓胤祚跟過來,讓十阿哥陪著她一起散散心也好,可惜十阿哥打算給寧貴妃守靈半年。

康熙:……

看來真病了!

佟安寧:“皇上與其恨鐵不成鋼,也要知道鐵也是經過各種磨煉才能成為鋼的,皇上這種養法可弄不出鋼鐵軍隊,太夠溺愛是養不出好孩子的。”

康熙黑臉:“朕沒有將他們當兒子養!”

“沒有嗎?此事您反駁沒用,要問問普羅大眾的想法。”佟安寧歎氣道,語重心長道:“彆看您現在稀罕著,等到這‘兒子’多了,一旦鬨騰了,您就不滿意了,到時候你可不能太冷酷無情哦。”

康熙聽得越發無語。

這佟安寧慣常喜歡看他的樂子。

康熙眼睛微眯,“既然你是看熱鬨不嫌事大,你這麼操心八旗的事情,要不朕就將八旗改造的事情交給胤祚,到時候看你還樂得出來嗎?”

“……隨便,反正天塌下來,還有您這位老子頂著,我拭目以待。”佟安寧愣了一下,隨口道。

康熙說這話,也頂多就是嚇唬她,八旗之間也不是鐵板一塊,上三旗和下五旗日常互相之間都有怨言。

說實話,天底下除了康熙能製住,就是索額圖和明珠一起聯合,也弄不了。

讓胤祚去折騰,她不覺得能折騰出多少水花,畢竟旁人不配合,尤其現在八旗子弟中多紈絝驕肆,要麼就是兵油子,她感覺糾正他們,還不如重新組織一支軍隊來的容易。

有時候破壞要比建設容易,糾正更比建設難,畢竟有時候胳膊拗不過大腿,尤其胤祚的小胳膊小腿。

“要不讓胤祚試一下,說不定讓他折騰一下,有趣一些。”佟安寧側頭鼓動道。

康熙:……

他看得出,佟安寧是真沒有怕的,並且躍躍欲試。

康熙胡子直抖,“胤祚是你的親兒子。”

佟安寧抬眸斜了他一眼,“您這話說的,咱們彼此彼此。”

“朕還沒有糊塗到將此事交給胤祚,你就不要煽風點火了,好了,早上茉雅奇來信,說是已經到了奴兒乾城,預計在那裡休息兩三天,估計比咱們晚兩三天回京。”康熙讓梁九功將茉雅奇的折子找出來。

梁九功將折子找出來,遞給康熙,康熙交給佟安寧,“你看看。”

佟安寧打開看了看,茉雅奇說了這段時間在莫斯科見聞,順便和彼得大帝去參觀了他正在建設的新首都聖彼得堡……

折子的最後,詢問了佟安寧最近的身體狀況,詢問她的氣消了嗎?自己現在回去危不危險,如果危險的話,讓康熙提前通知她,她好做心理準備。

康熙見佟安寧臉色微妙,笑的肆意,“我看比起朕的‘免氣金牌’,茉雅奇更希望得到你的‘免氣金牌’。”

“啪!”

佟安寧將折子合攏,柳眉微挑,“臣妾比皇上大度,您手中的銀牌如果不需要,可以送給茉雅奇。”

“這可不行。”康熙一口拒絕了。

“嗬……”佟安寧冷嗤一聲,將折子遞給梁九功,“看來皇上說著疼愛茉雅奇,也是嘴上說的。臣妾還為他們求了十張金牌,您卻連一張銀牌都舍不得。”

康熙聽得眼皮直跳,見佟安寧今天跟吃了炮仗似的,無奈道:“最近誰惹你了,怎麼今天就光拿朕生氣了。”

要說佟安寧這習慣可不好,彆人生氣,都是摔摔砸砸東西,衝底下的奴才發火,佟安寧慣常喜歡衝他發。

“皇上做了什麼,還讓臣妾提醒嗎?這段時間平妃可真忙啊,比臣妾這個皇貴妃還忙,天天見那麼多人,您說,臣妾管不管?”佟安寧幽幽地看著他。

她不信平妃那邊的動靜,康熙不清楚。

“難道她對你無理?”康熙笑容一滯。

“赫舍裡家教出的大家閨秀禮儀方麵自然是挑不出錯的,隻是臣妾看不出皇上的意思,這次讓平妃出來,到底是照顧二阿哥,還是為了什麼,或者對臣妾不滿。”佟安寧平靜道。

算一下康熙的年紀,似乎……馬上暴風雨就要來了,佟安寧不想當埋進沙子的鴕鳥,尤其康熙現在的心思不好猜。

比如茉雅奇就被他指使到隔壁沙俄了。

康熙也同樣看著她,兩人對視,眸光不閃不避,都在琢磨對方的心思。

康熙忽而嘴角微翹,“皇貴妃,近日有朝臣上奏,說是朕已過半百,要為大清的未來考慮,你覺得呢。”

“皇上,您現在考慮到是不是晚了,這次南巡,看看山東現下的景象,您自己也承認八旗養民的策略行不通,現在能恢複到這個程度,與其說朝廷的賑災救荒策略有了作用,倒不如說是老天爺憐憫,從去年下半年到現在算是風調雨順,百姓自我恢複到了現在這個程度,還有前些年山東鬨災時,地方官員的賑災做法,您覺得滿意嗎?”佟安寧眸光淡淡。

這人是不是覺得他這個皇帝當得挺有威嚴的?

帝王的臉麵在於黎民百姓的生活,如果隻會想著

對百官仁厚,卻不管百姓,終究會被百姓拋棄。

“……”康熙眼睛微眯。

佟安寧現在還是裝糊塗啊!

他搞不懂,明明剛才就已經要攤牌了,他也順著她的意說了,她反而後退了。

康熙:“皇貴妃,你知道朕不想聽這些。”

佟安寧唇角微翹,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更加真誠:“臣妾覺得大臣的想法沒錯,大清的未來如果早日定下,也省的平生事端,您正好也能提前培養。”

“那你覺得朕的皇子中誰能擔此大任呢?”康熙似笑非笑道。

“您的江山想要留給誰都可以,眾位阿哥都是優秀的,就是十阿哥,雖然學問不好,但是品性和才智也都不缺,不管是誰,臣妾隻求您以真心待真心,不要忘記他們是您的兒子,他們之間是兄弟。”佟安寧麵上的笑變得悲涼起來,渾身散發著一種淡淡的悲傷。

縱然她有心改變,都說人心隔肚皮,她連自己的心思都尚且控製不了,何況是其他人的心思,尤其又是這樣的封建時代。

康熙開始還能保持淡定,可是看佟安寧這樣子,有些緊張起來,他怕佟安寧生大氣,也怕佟安寧傷心,更怕她現在這樣子,“朕不過是和你開玩笑的,你彆氣。”

“皇上多慮了,臣妾好好的。”佟安寧扯了一抹略微僵硬的笑,有些黯然地垂下眼簾,“皇上,如果……如果您定下了人選,不用防著胤祚他們,臣妾會開導孩子們,這個天下不止紫禁城一處地方,咱們生活的這片天地也不止大清這一個國家,總有他們施展拳腳的地方,您這個阿瑪對於孩子們最重要,您若是讓他們看到了更廣闊的天地,允許他們自由的飛翔,臣妾想大家都會開心的……您也不用忌憚臣妾,臣妾這樣的柔弱身子,也陪不了你多久,隻求您以後多照看一下茉雅奇、胤祚,他們被臣妾寵壞了。”

空氣中的氛圍此時彌漫著一種難以忽視的煩躁和殤意。

四月的江南正是春暖花開之際,氣溫不涼不熱,舒適宜人,可是此時同處行宮的梁九功卻覺得冷瑟逼人,超級想將耳朵堵起來,不聽不看。

“佟安寧……”康熙墨眉一擰,遲疑地開了口。

“嗯……臣妾在。”佟安寧垂眸盯著桌上的木紋,輕輕應了一聲,聲音仿佛要化在空氣

裡。

“你在……生氣嗎?”康熙眼睛一錯不錯地看著她。

佟安寧感受到他的視線,微微一抬眸:“臣妾不敢!”

康熙:……

廳內陷入寂靜,時而聽到外麵鳥鳴聲,不知過了多久,守在外麵的侍衛彙報,說是山東巡撫有事稟報。

佟安寧起身,恭敬地對康熙福身行禮,“臣妾就不打擾皇上處理國事了。”

康熙給梁九功使了眼色。

梁九功滿臉諂媚地上前,“佟主子,奴才送您出去。”

佟安寧輕輕點了點頭,隨著梁九功離開了。

出了行宮,梁九功正要說話,餘光瞥到佟安寧玉白的麵

上滾出兩串珍珠,笑容頓消,顧不得其他,連忙哄道:“祖宗啊!您這樣,讓皇上見了,還以為奴才惹了您呢。()”

佟安寧眉間微蹙,兩眼蒙著淡淡的水霧,單薄的肩頭微微顫抖,帶著讓人心疼的哽咽聲,“我才不會讓他看不起呢。他不就是想嚇唬我嗎?嚇唬誰呢。∟()∟[()]『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讓奴才怎麼說您,怎麼說您啊!您乾嘛不在皇上麵前哭啊,這個時候和皇上逞什麼能,就算奴才不是男人,也知道眼淚要在心疼自己的男人麵前流,您在奴才跟前哭,奴才也想哭啊。”梁九功此時簡直如吃了黃連一般。

皇上和佟主子鬨口角,最後麻煩的還是他這個奴才。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回去好好伺候皇上吧。”佟安寧留下在這一句,帶著人離開。

留下梁九功風中淩亂。

佟主子這話還帶著氣呢。

佟安寧和康熙的行宮之間相隔一處園子,穿過園子就是佟安寧所在住處。

佟安寧走到一半路程,路過一座假山時,正好撞上平妃一行人,她身後跟著張鵬翮的夫人還有一名嬌俏的少女,眾人看到佟安寧,麵色一驚。

平妃帶頭給佟安寧行了禮,“給皇貴妃請安!”

眾人:“皇貴妃吉祥!”

佟安寧目光落到張夫人身邊少女身上,語帶疑惑:“這位杏黃衣服的姑娘是什麼人?”

“奴才張淼拜見皇貴妃。”嬌俏女子上前,給佟安寧行了一禮。

平妃說道:“這姑娘是河道總督張大人的大女兒,臣妾和她有眼緣,就帶著她來逛園子。”

“哦,原來是這樣。”佟安寧意味深長地輕輕應一聲,“都說索大人看重八旗官員,你沒想到和張大人關係也挺好的。”

平妃:“娘娘說這話可是曲解了張大人,山東三年水旱迭加,幸有張大人這樣的官員,才救百姓於水火,娘娘這話若是傳到了外麵,外人怕是會對張大人曲解,讓張大人等朝廷官員情何以堪。”

此時快到巳時,稀薄的陽光靜靜的灑在園子裡,青石板路,紅牆黛瓦,綠樹紅花掩映其中,一切如詩如畫。

現場人反而不這麼覺得,隻看出皇貴妃和平妃之間的劍拔弩張。

張夫人也是屏息凝視,心臟撲通撲通直跳。

“本宮說了什麼嗎?”佟安寧唇邊輕輕一勾,“既然張夫人在這裡,本宮就直白說了,河道總督張鵬翮山東災情的所作所為確實可圈可點,皇上也大加讚賞,隻不過,有時候在朝堂上,做多了反而比做少了更容易惹麻煩,張夫人回去提醒張大人一聲。”

張夫人輕咽了一口唾沫,“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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