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許驕睡到臨近晌午才翻身動了動,陽光穿透扶月小築的長拱窗,灑落一地燦金色的斑駁碎芒。
他這一覺意外的安穩踏實,幾乎感受不到枕邊多了另一個人,沈祁修的模樣卻是罕見的苦惱窘迫,攬著他的臂彎圈成保守又稍顯僵硬的姿勢。
係統發現自家宿主醒了,便儘職儘責地向許驕打小報告:【宿主,你徒弟昨晚偷偷親了你一下,不過你放心,他沒做其餘出格的事,親完你就一直認真看你休息來著。】
沈祁修纏綿親吻他的時候,許驕也隱隱約約地有所察覺,但便宜徒弟掂量著輕重,舉止稱不上胡作非為,他懶得追究對方無傷大雅的逾矩。
在緩慢接納情愛的進程之中,彼此起碼要處於平等相待的位置,唯有珍視顧惜足以與他互換信任,這是他必須教沈祁修學會的一課。
然而極度的誘惑躺在懷裡,天知道沈祁修怎樣克製著撐到現在,他不明白師尊的半推半就代表什麼含義,隻明白自己的渴望無法疏解,差點被貪欲折騰得走火入魔了。
他屏息盯著許驕的臉,見師尊纖密的睫毛輕微一顫,便驀地收斂覬覦露.骨的目光,恢複了二十四孝好徒弟的態度。
宮室一片靜謐,沈祁修並沒有立刻言語。他默默撩開充斥旖旎氛圍的垂簾,將桁架掛著的勁裝穿戴整齊,旋即照常拿起一柄玉梳,幫師尊梳理綢緞般順軟的發絲。
精致銀簪橫貫墨發,少年的眼眸幽深溫柔,那本該晦澀喑啞的聲線、衣衫覆蓋下不能讓師尊看到的反應,皆在他鋒棱的眉宇間潛匿無蹤,窺不出零星端倪。
許驕很少有不借助法訣沉眠的體驗,斜斜倚在榻上隨他侍奉,心道留小兔崽子暖床確實挺不錯的,他靠著對方的胸口入夢甚為愜意。如果不是元珩叮囑他和沈祁修過去議事,他恍惚產生了跟徒弟倒頭睡個回籠覺的念想。
扶月峰的小侍童在清晨時分交替輪值,二寶一大早接了同伴的班,得知沈師兄徹夜陪著仙君,正杵在寢殿外糾結地候著。
自從師徒兩人十指交扣的一幕被二寶撞破,他哪裡再敢冒昧敲響殿門,還祈禱著千萬不要惹來麻煩上身,對那天目睹的景象逃避不及。
這會兒聽聞沈祁修喚他,他趕緊麻利地送上膳食,添好碗筷便飛速開溜,仿佛背後有洪水猛獸攆著他似的。
由於跑得得太快,他竟在遊廊的石階邊絆了一跤,許驕瞧著小侍童倉惶的神色,詫異地往四周望了望,卻找不到任何令人畏懼的根源,不免頗為迷惑。
他剛準備叫住對方問一問,沈祁修已經盛了一盞熱騰騰的甜羹遞給他,而便宜徒弟一打岔的功夫,二寶就消失得不見影子了。
許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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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沈祁修的悉心投喂,一桌飯菜磨磨蹭蹭地吃了大半個時辰,朝露標誌性的浮誇座駕才疾掠雲層,禦空前往元珩的淨室。
太虛劍宗與淩霄宮不睦良久,生死之約又絕非兒戲,元珩雖猜得出小師弟的答複,但仍然請了蕭眠、連鈺錦、包括幾位平日監管內務的長老敘話。
許驕到場時,淨室裡都是對他關懷維護的師兄師姐,附帶一個朝沈祁修熟絡揮手的林清昀。眾人此刻各執一詞,盤膝坐在蒲團上爭論不休。
他挨在元珩身旁坐下,看情形便知道這次探討是一些親近的人私下溝通,不算公事公辦,便示意沈祁修也無需站著,不必行禮,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沈祁修見狀愣了一下,遲疑地點了點頭。
除了蕭眠與林清昀,彆的長老普遍主張化乾戈為玉帛,堅持雙方先嘗試議和之策,隻有秀麗溫婉的鈺錦元君拒不讚成。
她冷冷道:“掌門師兄,礙於考量大局、礙於仙盟條款,我們對淩霄宮還不夠仁至義儘麼?且不提謝歸遠剛愎專權,把偌大仙盟攪得烏煙瘴氣,他難道不曉得設立宗門大比,就是為了讓各家弟子曆練揚名,選拔栽培有資質的良材?如此借機打壓,恬不知恥地欺辱小輩,簡直一把年紀喂了狗,怕地位動搖連塊遮羞布也不要了。你依舊瞻前顧後地向他求和,太虛在修真界積累的聲威何存?”
早先許驕的修為停滯在元嬰境百年,連鈺錦便已是離大乘僅一步之遙的化神期尊主,對內和風細雨,對外手腕強硬。她憤慨中的言辭犀利尖銳,一眾長老無人開口駁她。
連鈺錦打量了沈祁修須臾,目露欣賞滿意的神態,朝元珩道:“唯獨淩霄宮能耍叵測陰謀、安排詭譎暗棋麼?阿祁簽了血契,我會想法子保他性命無虞。”她說到此節頓了頓,一雙美眸略泛薄怒,“若不是師兄一貫猶豫來猶豫去,謝歸遠怎麼有本事在你當麵挑釁驕驕?應付厚顏之徒,你那套優柔寡斷壓根行不通。”
元珩亦有愧疚,被她搶白也不見慍色,然而幫著門下弟子走詭道捷徑,或許要壞了對方的心性。他憶起昨日沈祁修暴戾的表情,理解歸理解,終究覺得擔憂。
“忘川秘境雖有機緣,到了下屆比試亦能去得,不至於遂了淩霄宮的意,和他們爭無謂的勝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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