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懿安的心緊緊地攥住了。
他的喉嚨乾澀,一時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當然,席貝也沒有給他什麼說話的機會,他隻慢慢地將頭給低下來,靠在秦懿安的手臂上,帶著些許哽咽,將想說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
“回去上學。”
“如果下個學期沒辦法回去上,”他說,“那就下下個學期,跟下一屆一起上,這一段時間好好休息。”
他的肩膀猛地顫了一下,看上去很壓抑。
秦懿安的心像是被猛地撞了一下,片刻之後他臉上的淡然和僵硬才慢慢消失,輕聲說:“是謝曄說的?”
嘴怎麼這麼不嚴實,都跟他說了之後會繼續回去上,他還跟席貝告狀。
“他這樣的還想要當峨眉峰?”秦懿安的唇色蒼白,帶著些許淡然的嘲諷,“最多活五分鐘……”
席貝啞聲說:“不許岔開話題。”
秦懿安很少見到席貝這樣“生氣”的小模樣,他此刻整個人如同一隻炸毛的小刺蝟一樣,明明眼睛亮晶晶、肚子軟乎乎,心比誰都疼,卻偏偏要用一身的利刺告訴彆人自己生氣了。
秦懿安不想要讓席貝不開心,他剛想再說一句話哄哄席貝,就忽然感覺到手背上一陣滾燙。
淚珠“啪嗒”一下落在手背上,幾乎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的。
很難忽略。
秦懿安怔住,他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而在短暫的滾燙之後,那漸漸揮發的液體便變得冰涼,幾乎刺骨。
席貝什麼話都沒說了,他的腦袋低著,大概是不想要讓秦懿安看到他此刻狼狽又委屈的模樣。
秦懿安的喉結微滾。
空氣凝滯了好半晌。
直到席貝漸漸平複過來,紅腫的雙眸再也落不出什麼淚,小小的唇珠微微翹起,卷翹的睫毛打濕凝成了一綹一綹,他像個被雨淋濕的娃娃一樣,他才終於聽到了空氣中一聲淡淡的回應。
“好。”
席貝驀然抬頭,唇瓣微白微顫。
這一聲淡淡的,輕輕的,幾乎讓席貝以為是他自己的錯覺。
“好,”秦懿安重複道,“我答應你。”
“我會回去繼續上學。”
秦懿安那些“苦大仇深”的想法和糟糕的念頭,一個個繞著他無法消失的夢魘,在席貝的淚滴落下來的瞬間消失殆儘。
他曾經承諾過的,他要將席貝的眼淚全部都藏起來。
可是如今的席貝哭卻都是為了他。
他要如何舍得。
席貝似乎還有一點不可置信,然而他知道秦懿安是一個言出必行、收到做到的人,於是半晌之後還是漸漸地抿起了唇,破涕為笑似的,睫羽狠狠地顫了顫。
秦懿安的手背上還有針孔,蒼白的大手上青筋極其顯露,漸漸地罩住席貝的小手,動作有些僵硬。
“團團,”秦懿安的眸垂下,濃密的黑睫掃
下一片陰影,
“親一下好不好?”
這不是什麼過分的要求。
然而席貝揉了揉自己的眼眶,
依戀地靠在秦懿安的手臂旁,悶悶地說了聲:“不好。”
還在生氣呢,席貝今天是氣鼓鼓的小刺蝟。
秦懿安也沒繼續求,隻是他看了一眼席貝乾澀蒼白的唇瓣,咳嗽了兩聲。
“小刺蝟”立刻就將腦袋給抬了起來,有些擔心似的望向他,連忙道:“怎麼啦?!”
“有點渴,”秦懿安啞聲說,“想喝水。”
席貝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要站起來給秦懿安倒水,然而他幾乎立刻就想到了醫生的囑咐,胃出血一十四小時之內都不可以喝水,就算秦懿安再渴也不能給他喝。
所以那杯水在送到秦懿安唇邊的瞬間,轉了個方向,席貝噸噸噸地喝了一大口,整個腮幫子都鼓鼓的。
喝完之後,他才悶悶地說了一句:“那就想著吧。不給你喝。”
秦懿安輕笑了一聲,幾乎有些沒忍住,片刻之後他看到席貝的唇漸漸恢複了血色,才輕輕地“嗯”了一聲:“好。”
尾音帶著些許的顫,不仔細聽聽不見。
已經是淩晨三點多,接近四點。
席貝本身是個很乖的小孩,每每睡覺都很早,可熬到這個點,他一點困意都沒有了,目光灼灼地在秦懿安的身上停留,過了半刻,總與他的眸撞上。
“等一下哦。”
席貝很快就想到了辦法,他輕輕摩挲了一下秦懿安的手臂,然後一骨碌地蹭了起來,很快地消失在秦懿安麵前。
過了片刻之後,席貝才進來,將門給關上。
他手上拿著幾根棉簽,又拿了一個倒了些水的瓶蓋,將它們都沾濕了,旋即才踮起腳來湊到了秦懿安的麵前。
潮濕的棉簽落在唇瓣上,觸感柔軟。
眼前的席貝每一個動作都很認真,柔軟的黑發略微淩亂,沒遮住他精致的眉眼,秀氣的眉微微擰起,而垂下的睫尾像小扇子一樣掃來掃去。
猶如望梅止渴,秦懿安的喉結上下滾了滾。
將秦懿安的薄唇每一處都塗完了,他才憂心忡忡地收回手,小心謹慎地靠了過去,溫聲問:“現在有沒有好一點?”
秦懿安沒掛水的那隻大手微微蜷了一下,抬了一點起來。
他啞聲說:“還是不行。”
還是不行?
那真的沒有辦法了。
席貝有些焦心地擰起了眉頭,他俯在秦懿安的身上,聲音很擔心:“是口乾,還是嗓子有血?如果這樣的話漱口行不行?”
席團團快急的團團轉了,他將手裡的瓶蓋和棉簽放到床頭櫃上,蹙眉認真道:“安安等我一下,我去問一下護士……”
“不用。”
秦懿安說。
被打斷了的席貝目光裡充滿了不解,還沒來得及怎麼勸說,就忽然感覺到自己整個身子一墜,腦袋垂了下來,唇瓣被薄唇含住。
席貝慌忙,
生怕壓到秦懿安,
於是隻能紅著眼尾,將自己的手支撐在病床的兩邊。
這樣的動作更加方便了某個病患的動手動腳。
秦懿安的手微微地扣住了席貝的腦袋,將兩人之間的距離無限拉進,微微潮濕的唇瓣緊緊地貼在一塊,片刻之後變得滾燙火熱起來,就連呼吸都急促了兩分。
席貝始終緊緊地抿著唇,在秦懿安想要伸舌頭進來微微撥弄他舌尖的時候,他終於“惱羞成怒”地後撤了一點,呼吸有些不穩:“不可以……伸舌頭。”
他是真的很擔心親吻會影響到胃出血的恢複。
哪怕這個擔心毫無根據。
秦懿安自知有錯,也不多奢求,隻是很小心地、像是舔甜筒一樣,輕輕地舔著席貝的唇瓣:“……好。”
席貝整個臉都紅透了,他剛剛幾次三番去護士站找護士姐姐,表現得那麼擔心,護士都有些訝異了,還猶豫要不要過來看一下。
然而此刻,席貝隻能祈禱她們千萬不要過來。
五分鐘之後,席貝才終於站起身,縮在自己的毛衣裡,捂住了自己從粉變紅的唇。
“安安,你乾什麼突然……”席貝的眼睛亮晶晶地說他。
“嗯,”秦懿安輕笑,“因為,我壞。”
……
淩晨四點十分。
護士站前來了一個行色匆匆的男人。
他手中拎著兩桶保溫盒,身上穿的是昂貴精致的高定,腳下踩的卻是一雙拖鞋,這副搭配頗有些滑稽;然而整個華國多數人都認得這張臉——他不怒自威,雷厲風行,是秦家的董事長。
護士們怔愣了一瞬,剛覺得奇怪,想要開口問他發生了什麼,就聽到他準確無誤地念出了某個病房的號碼和患者的名字,確認沒問題之後很快地消失在轉角處。
秦越源三步並作兩步地走過了連廊,在即將進入病房的時候,站在原地頓住了。
他這一頓,就頓了許久。
醫院病房的門根本就不隔音,而且壓著一條微微的小縫,足夠秦越源看到裡麵的人。
“……上來睡。”
秦懿安的聲音雖然並不大,但還是被秦越源準確地捕捉到了。
他從小到大幾乎都沒生過什麼病的兒子,此時此刻正躺靠在病床上,不複從前那副健康、精力十足的模樣,眉眼間帶著疲憊,輕聲呼喚著身旁的席貝。
席貝的毛衣外頭套了一件不太合身的黑色大衣,將他整個人都裹得緊緊的,聞言則微微搖了搖頭,反駁道:“你快點睡覺。我不困。”
“不困?”秦懿安伸手捏了捏席貝的鼻尖,“黑眼圈,都快變成小熊貓了,還說不困?”
席貝搖搖頭,固執地靠在床邊:“不困!”
“……”
秦越源咽了一下口水,緊緊繃著的臉頰有些許的難言。
他慢慢地將手中的保溫桶給放了下來,然後伸手拿手機,給顧秦發了幾條消息。
顧秦
今天晚上顯然也沒睡好,很快就回複了,沒問秦越源是什麼意思,隻是回答了一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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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我知道啦,這就來拿。顧叔叔你快點睡覺吧。這個點的跑腿也太難找了,我給外賣小哥拿瓶水……”
秦越源早早地退到了走廊的另一頭,藏在柱子的後麵,以拳抵唇,青青的胡茬冒出來,紮的手生疼。
走到病房門口的席貝四處張望了一下,卻沒看到外賣小哥的人,手中的水沒了去處,下意識地“啊”了一聲。
他頓了幾秒鐘,伸手將地上的保溫桶給拿了起來:
“顧叔叔,我沒看到外賣小哥。”
“啊,確實有可能走了。”
“……”
秦越源眼底帶著紅血絲,片刻之後才扭過頭,泄出了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
*
次日,清晨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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