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是在竹枝坊吃的,六婆果然精心做了幾道精致菜,有謝翊從前愛吃的,也有新菜,滿滿擺在花廳裡。
許蓴興致勃勃給謝翊介紹:“這是米湯鍋子,用粘米泡過舂碎煮成米糊用白布過濾出米漿來,再和雞清湯熬出來的米湯鍋底,用來燙羊肉牛肉和海蝦,都好吃!也可燙嫩嫩的菜苗和枸杞嫩葉,這個非常養生,我特意讓六婆學了來的,九哥您嘗嘗。”
說完他親手燙了一片薄薄的牛肉燙熟了喂到謝翊嘴邊,謝翊嘗了笑道:“味道不錯。”
許蓴眉飛色舞道:“清鮮嫩滑,關鍵是這米油,味甘性平質潤,可補津潤燥、益氣養陰、最是養人。”
謝翊笑了,和他說說笑笑吃了晚餐,但許蓴還是十分敏感感覺到謝翊吃得有些慢,並不似真的愛吃,有些納悶。要知道九哥口味清淡,他可是在將士嘴裡聽說了這種米湯鍋子,也試吃過,確實應該很合九哥口味的。難道是今日聖壽累到了?看九哥動作緩慢,話也少,麵唇色蒼白,想來是今日大典,身子還有些乏。
他有些心疼,吃完便催著謝翊好好歇著。
臥室已特意收拾過,今日那幅花園賞花畫像已被掛了起來,床帳和暖被都熏暖了,進來香氣縈繞。許蓴和謝翊走進來,許蓴剛想指著畫像與謝翊說話,轉身卻看到謝翊蹙著眉捂著嘴唇一轉頭,竟已猝不及防吐了。
許蓴嚇了一跳,一邊連忙上前一邊叫人:“快叫冬海來!”
五福和六順已急忙搶上來,捧盥盆的,拿帕子的,一邊已手腳麻利地收拾乾淨,拿了熱帕子給謝翊擦嘴。
謝翊麵色蒼白,捂嘴道:“無事,隻是這香味濃了些,聞到了一時胸悶有些不舒服。”
他聲音中氣無力,有些虛弱,許蓴已連忙命人滅了熏香熏爐,又讓人打開窗子透氣,一邊道:“我們先到一旁屋子去,等這裡收拾沒味道了九哥再過來歇息。”
冬海已上來要替他謝翊把脈,謝翊道:“無妨的,彆勞動大家了。想來是腸胃虛了,消化不了。”
冬海把脈後看謝翊的舌頭和眼睛,摸了額溫看沒發熱,問道:“皇上是覺得冷嗎?”
謝翊道:“確實覺得有點冷,身子乏得厲害。”
冬海皺了眉頭道:“看著有些像風寒,且先喝點藥歇了看看晚上睡得好不好。”
謝翊從善如流,看他們熬了藥來,也服了躺下,許蓴憂心忡忡坐在床邊看著他,謝翊道:“你還是彆的房睡吧,彆把病氣過了給你。”
許蓴道:“風寒而已,我身子強健,無妨的。不守著您我如何放心?”
謝翊拉著被子笑道:“倒是白費了卿卿一片心,收拾得這暖香軟玉,在我身邊,教我如何能安睡呢。”
許蓴看著他長發披散,麵色蒼白,中氣不足,心裡擔憂,躺在了他身邊道:“九哥力不能及,尚且嘴硬呢。先好好歇著,等身體恢複了,咱們再玩……如今天寒地凍的,也沒什麼好玩的。”
他握著
謝翊的手,隻感覺到他指掌冰涼,心中越發憂心。
為著憂心,許蓴其實睡得不太踏實,半夜他就被身側動靜給驚醒了,起床一看看到謝翊閉著眼睛正打著寒顫,吃了一驚連忙叫人掌燈,一迭聲叫冬海來。
燈掌起來了,許蓴一眼看到謝翊麵唇紺青,身上微微打著寒顫,伸手一摸謝翊背,摸到一把濕冷的淋漓汗水,整個人如墮冰窟,伸手握著謝翊的手急切喊道:“九哥!九哥!”
謝翊閉著眼睛,已昏迷不醒,許蓴眼淚已落了下來,抬眼看到冬海過來,急切道:“冬海快來!不是說風寒嗎?”
冬海幾步搶上來把脈,一邊命內侍替謝翊解了衣衫:“打開針囊。我先緊急施針。”
許蓴屏聲靜氣看冬海把脈,眉頭越來越緊,又伸手拿了針快速在謝翊肩頸處、手臂手掌虎口處等紮了針,連聲問道:“如何?是什麼病?”
冬海皺著眉頭道:“不對勁,看著似瘧疾,但大冷天怎麼會得瘧疾?而且皇上也沒出宮過吧?這一般是夏日被蚊蟲叮咬感染,皇上在宮裡也不該有蚊蟲跳蚤……”
大冷天?
許蓴忽然想起了那一個冬夜,謝翊被本應該冬眠的毒蛇咬傷,一個人在寒夜裡摔倒在他門口。
而本應該護衛在謝翊身邊的方子興,因為平南公生病在家侍疾……這一次索性連武英公和方子興都一起回了粵州!此刻恐怕早已出了城,歸鄉心切,乘坐汽船的話,一日千裡……
這一夜,與那一夜何其相似!
許蓴忽然道:“誰說沒出宮?他白日去了皇廟,拜見太後。”他咬著牙,一字一字迸出了字來,幾乎切齒仇恨:“他的好娘親今日還和他哭訴許久……”
冬海被他語氣裡帶著的仇恨嚇到了,抬眼看許蓴麵色鐵青,眼睛裡憤怒到通紅,連忙道:“莫急,侯爺,如今西洋有一種西洋新藥,叫金雞納霜的,這藥治瘧疾熱病十分有效。我們才買了來在萬邦學堂的醫堂那裡讓人仿製著,如今立刻派人趕去津海衛,連夜去取那金雞納霜,明日應該就能送到。”
“如今我先開白虎桂枝湯和鱉甲丸先服下,穩住病情,來得及的。”
“來不及了!”許蓴已披了衣下床,尚且還光著足,冷聲道:“隻怕我們不一定有一夜的時間,對方必定還有後手,如今隻希望對方不知道九哥在我這裡。”
他來回走了兩步,看了眼謝翊的麵,斷然道:“等去取藥再回來,太耽誤時間了,九哥也不能留在京裡,對方必有後招……保住九哥就是保住根本,所幸禁衛十二衛的虎符在我這裡。”
他原本心急如焚,但此刻腦海裡卻前所未有地飛速運轉計算著:京裡形勢不明,不能留在這裡,必須立刻將九哥送去津海衛,那裡長雲和霍大哥在,是我的老地盤,有兵有將,萬一京中生變,也能保住根本及時策應。而且若是最快的馬車,再從運河換汽船去津海衛,天明就能到津海衛,立刻用上藥。
宮裡形勢會如何?宮裡必須得穩住,蘇槐領的武德衛、神武衛把守內宮四門
……蘇槐可靠不必說,但此刻不能驚動宮裡,暗處必定有人窺伺。
他一邊快速穿著衣袍,腦子裡沒有停下計算,一邊刻不容緩不容置疑地下著一串命令:“立刻收拾馬車,馬都綁上軟墊,不舉火,立刻護送皇上去津海衛,冬海陪同一起去到萬邦立刻給皇上用藥,春溪陪同。”
“定海率所有虎賁暗衛隨行,先派幾個人去探路,看門外是否有可疑的人。”
定海道:“放心,剛剛還盤查過,這裡一直都是布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