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3 章 惡客(1 / 1)

提舉宅後花園的小樓裡,望洋興歎的牌匾已顯得有些舊了,但朱漆宛然。

從小樓的玻璃窗看出去,能看到已長高的銀杏、楓樹,初春天氣裡嫩芽初萌,綠意盎然。

這幾年了許蓴雖然升了官封了侯,卻始終沒有去更寬敞豪麗的津海衛提督府裡住著,而是一直住在這稍顯淺窄局促的提舉宅裡。但幾年住下來,這裡收拾得越發舒適,而能進來這樓裡與許侯爺同桌吃飯的人,則少之又少,整個津海衛不過寥寥數人。

霍士鐸坐在座位上望著遠處的江海風光,心裡默默想著自己正坐在令津海上下官場羨慕的望洋興歎樓裡,吃著臨海侯親手釣的魚,這說出去不知多少人要羨煞他了。

剛釣上來的魚最新鮮,清蒸了一條,油炸了一條,再把魚骨頭煎香熬出奶白魚湯,魚片揉了蛋清拌了鹽胡椒淋油汆入滾燙魚湯裡,鮮香撲鼻。

許蓴端著魚湯喝了一口,笑容滿麵:“好喝!六婆我的好六婆,沒有你我可怎麼辦。”

六婆正帶著兩個小丫頭擺著果子點心,笑眯眯:“侯爺喜歡就好,晚上吃烤羊排可好?侍衛隊的大人們不知道從哪裡帶來了兩隻羊來,說是桂北的黑山羊,每日登山走石的,一點兒不膻,特彆滋補。”

許蓴道:“他們如今交友廣闊,自然有他們的門路,天天搗騰呢。如今海路通了,咱們吃這些南邊的東西可方便多了。”

霍士鐸在一旁先就著魚湯,煎餅卷著油條吃了兩卷進去,額上微微出汗,臉上卻露出了愉快的笑容:“上次不是還弄了些矮腳馬來,挺好用的,耐力驚人,走山路竟然一等一,看著雖然不起眼。”

許蓴道:“而且花的錢也比去西域買的什麼大宛馬可便宜多了,我已命人在滇、桂大量采購矮馬了,賀蘭將軍專門給我寫了封信,說需要戰馬呢。”

霍士鐸酸道:“侯爺在津海衛,怎不先緊著兄弟們,倒先給西北送去,騎兵營這幾年補了一大批騎兵,學堂這邊馬上又畢業一批,這馬不夠用,上次運來的,都先給了學堂給學生訓練去了。”

許蓴道:“賀蘭大哥那邊說韃子有些不太平,況且他親妹子如今替我打點著海外生意呢,等咱們出洋的船隊回來,就給你們添馬,還有新式槍。”

霍士鐸這才高興了:“果真?什麼時候能回?”

許蓴道:“時間長了,這次聽說走得更遠了,都走到大洋彼岸,球的另外一邊去了。”

霍士鐸道:“那長天又要害相思病了,難怪他現在操練手下越來越狠,人人聽到盛三爺三個字都害怕。”

許蓴:“……”

霍士鐸又道:“這麼下去恐怕他也要辭了軍職重操舊業重新去走海了啊。”

許蓴想了下道:“我想想辦法吧。如今貨越來越多,都是朝廷急需的軍械,之前都是靠賀蘭家的護軍以及我們盛家的水手,如今聲勢浩大了,派軍隊守護也是應有之義……如此人們才能更願意買我們的債券。”

霍士鐸笑了

:“知道你想給盛長天找理由去護送商隊,但是債券這條就彆提了,如今四海銀莊的債券那是搶購的,連我一年都能被七八個親朋好友找,讓我找些門路認購一股。”

許蓴嘿嘿一笑,看了眼外邊天色,唏噓道:“說是這麼說,去年船隊沒消息的時候,我是真著急,雖然表麵上鎮定,其實一宿一宿地睡不著……”

不是沒有備用金,而是一旦全部兌付債券出去,所有的工廠全部都要停工,剛剛招來的工人、學生,每一日都要吃住,耗費的銀兩巨大。還有津海衛十三營的軍餉,他同時鋪開的盤子實在非常大,兌付出去的話,勢必要停一些,而一旦停工,隻會加劇謠言,從而引起更大的風波,無數豺狼在暗處等著撲上來撕咬他的產業。他不停地計算,卻沒有辦法確定若是開銀莊兌付出去的決定一旦做出,影響會有多大,他無法入睡,雖然所有人看著他仍然鎮定自若。

霍士鐸一怔:“不會吧?我當時還納罕,看你安之若素,我還慚愧不如你一個後生。尤其是當時朝廷派了欽差大臣來核查的時候,你一整天沒出現,我們一邊在外邊平息傳言,一邊自己心裡嚇得要死。好在最後你出來了,讓人拿了金元寶銀元寶碼著,銀莊開門兌銀,兌了三天,就再也沒有人兌了。後來貨船回來了,想要買回來債券的人又搶破了頭。到現在人人都還誇你大將之風呢。”

當時不僅擠兌的人圍著銀莊罵,也有人去了京城告了禦狀林林總總列了大人十條大罪,什麼僭越、貪汙、私藏武器、擁兵自重、勾結外洋、逼迫良家女子等等大罪都安了上去,朝廷任命都察院左都禦史李梅崖來核查。

所有人都知道李梅崖剛正不阿,且與臨海侯有私仇。李梅崖一到津海府衙,臨海侯就消失了,傳說是已被扣押了起來秘密審訊,銀莊這裡圍著的人就更多了。

要說起來當時他們這些許蓴的屬將,哪一個不慌?

許蓴手裡拈了拈腰間的龍佩道:“嗯,其實慌的,但是不敢在你們麵前露怯。”

九哥秘密出京來看他,他抱著九哥哭了一場,九哥說失敗了也沒什麼,大不了再給他三年從頭來,讓他不必急於一時求成。他在九哥懷裡安穩睡了一覺,下了破釜沉舟的心。

第二天回了銀莊,命人打開銀莊門迎客,放開了兌。幸而當時來銀莊門口罵著擠兌的都是些小民和一些不懷好意的人,看著聲勢浩大,其實真兌起來,沒兌出去多少銀子。

京裡的權貴們都安如泰山,要求兌回銀子的人是少數,真放開兌了,又猶豫,估計都在觀望著旁的重臣,當然武英公方子靜投了百萬兩,安然不動,大概也是給其他人定心的一個重要原因。

他疑心是謝翊做了什麼,但九哥手段莫測,總於無聲處落子,他猜不出。

許蓴不由自主又將腰間龍佩握在手中,想起九哥即將要來津海巡閱海防,立刻又能見到九哥了,心中欣悅。

霍士鐸看他如同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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