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1 章 吾往(1 / 1)

隔了幾日,在沈夢禎、方子靜等人的多方指點下,許蓴帶著盛家一班大掌櫃算了幾日,終於將那《奏請籌辦津海軍務疏》的折子完善,上了折子,裡頭敬陳了津海屯田、開辦銀莊發行債券、興辦學堂、建造船塢、機器廠等諸條建議。

折子先在內閣議了一回,謝翊問歐陽慎閣議結果,歐陽慎小心翼翼回道:“條陳意尚可取,然所需銀款巨,國之經費,本有常額,不可擅批。而折子裡提的發行債券來籌銀,臣等皆以為恐致滋弊,一著不慎,禍國殃民,擬駁回。”

歐陽慎是知道今上對許蓴青眼有加,著意提拔的,但這折子實在太過冒進,發行債券來修船塢、興辦機器廠、學堂,這些都實在太冒險了。他偷眼看了下謝翊,隻見皇帝一如往常深沉莫測:“下午正好有空,紫宸殿召個集議吧。”

集議?皇上竟然要親自主持集議?

歐陽慎一邊領旨,一邊揣測著上意:“召閣臣、六部首領、九卿商議此疏?”

謝翊道:“可,並召許蓴到殿上應詢。”

歐陽慎一怔,委婉道:“許蓴年歲尚輕,此前亦未曾參加朝議。恐未能應對內閣諸臣詰問質詢,是否先發回奏折,一一指出不妥之處,提出疑問,命其逐條解釋再上折?”這些大臣們都是老於朝事身經百戰的,年輕一些的臣子哪裡經得起這樣的君前詰問。他也是愛護許蓴少年英才,不忍其君前受折辱。

謝翊道:“朕忙得很,內閣很閒嗎?當殿議出個結果,該辦差就辦差去了,哪有時間讓他們打這些筆頭口水仗。”

歐陽慎連忙道:“臣遵旨。”

申時,內閣的閣臣、六部大臣們都已提前到了紫宸殿,內書房的內侍們已將許蓴的奏折都手抄了草本給各位大臣們參詳。

歐陽慎早就看過了,端坐在那裡,安泰如鐘。一旁的兵部尚書雷鳴低聲問他:“聖意究竟如何?”

歐陽慎道:“都說了集議,那自然是有疑問的一會兒問那許蓴便是了,且看他辯得如何,再作打算。”

雷鳴道:“陛下乾綱獨斷多少年了,若是拿定了主意,哪裡容咱們集議廷議的?”

歐陽慎看了他一眼:“你是想支持那許蓴吧。”

雷鳴嘿嘿一笑:“閣議我隨大流,畢竟我比不過列位大人深謀遠慮,但若是皇上要問我意見,我也就如實答話了。我覺得有個軍工廠挺好的,打仗能減少傷亡。至於債券什麼的,我也不會算,但我想著許蓴背靠著盛家,確實是生財妙手,若是真能做下來,何不試試,津海那小地方,試試又如何,也不會動搖國體。”

歐陽慎道:“就知道你其實還是支持的。”

李梅崖卻坐在那裡小聲問沈夢楨:“這折子你指點過的吧,你就沒告訴他內閣肯定過不了?”

沈夢楨閉目養神,看都不看他一眼,隻把雙手籠在袖子裡,一語不發,但濃眉深皺出一個“川”字。

李梅崖卻是許久不見他這樣子,便知他其實心中有顧慮,越發想撩他聊天:“

你這學生膽子這麼大(),一會兒我把他罵哭了你彆怪我。

沈夢楨眼皮子撩了撩(),閒閒看了他一眼:“你也不是第一次罵他了,你倒是罵呀。”

李梅崖嘿嘿仿佛回味一般:“他當時特彆生嫩,幾句重話臉耳脖子全都漲紅,眼淚都要出來,隻看著我嘴唇發抖。哎,朝堂上若是遇上這樣不經罵的官員,那對方才罵得更厲害呢,這些年跟著你,有長進些沒?聽說還上戰場打仗去了。那樣嬌滴滴的貴公子,真打啊,你也舍得放出去。”

沈夢楨一言不發,仍然一動不動,其實心亂如麻。

卻見內侍高呼:“皇上駕到。”

一時所有臣子都起了身大禮參拜,謝翊麵上平靜坐下,言簡意賅道:“平身吧,都坐。今日集議靖國公世子許蓴折子《奏請籌辦津海軍務疏》,歐陽卿道內閣合議,疑慮甚多,擬駁回,朕命人召了許蓴進殿應答,卿等如有疑問,可一一質詢之。”

說完揮手,果然有人引了許蓴進來。

許蓴進來依禮大禮參拜後平了身,謝翊命人賜座:“許卿之折子,閣臣皆有疑意,卿可自辯。”

許蓴躬身謝恩:“臣遵旨。”

謝翊便命歐陽慎道:“開始罷。”

歐陽慎領旨道:“請六部諸位尚書先問。”

戶部尚書羅恒睿,一把年紀了,本來就是四平八穩的性格,此時也隻是緩緩道:“國之經費,本有常額,許大人折子上所需經費,確實過高。屯田一事,前朝已有築塘捍水,試種水稻製作法,但水田勞民,效果不好。津海兵民兵民輻輳、生齒浩繁,民力拮據,如今許大人願意繼續開墾軍田,推行水稻,以寬軍用,原也是好事,此條陳可行。”

“但這發行債券一事,如今民間借貸,按例每月取利,不得過三分。如今債券三年許以三分利,五年許以四分利,十年許以五分利。開始尚且能拆東牆補西牆,借本還息,但按如此計算,逐年累積,則所需利潤極高,方能周轉,不知許大人可有細算過,這其中每年需要償還的銀兩?這利潤又如何能確保一定能兌現?若是民間擠兌,你又當如何應對?”

許蓴不慌不忙起身行禮道:“回羅尚書話,此事下官已細算過,三年期、五年期、十年期債券發行量都已嚴格控製,其□□收銀兩總量,三年後當兌付多少,五年後兌付多少,十年後兌付多少均已有細數附在折子後。尚書可命人驗算無誤,總量均控製有量,且確保有百分之三十的周轉金不可動用……”

“而這另外一張折子,則是此次我們接到的訂單總額,一年利潤與債券發行量是吻合的。”

“再有一張為興辦學堂、機器廠、船塢所需的成本,同樣按年計劃,每年支出成本亦已開列在上,皆與債券對得上,如此收支和利潤都能達到平衡。”

羅恒睿捋了胡須,聽他侃侃而談,頗為滿意,向謝翊拱手稟報道:“此折後的三表,老臣收了抄本後,命人核算過,基本無誤,許世子這折子,是用了心的,並非空中樓閣,老臣問完了。”

() 謝翊微一點頭。()

禮部尚書王秀吉迫不及待道:昔日楚考烈王借債興師討秦。債台高築無以償還,失信於民。許大人行這公債之道,勞民傷財,且風險極大,自古並未有明君能臣行過此道,還請陛下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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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蓴不假思索回道:“治世不一道,便國不法古。苟可以彊國,不法其故;苟可以利民,不循其禮。”

諸位大臣看他信口便引了商君之言語,不由都微微側目,畢竟商君這人的結局可不怎麼好,這人若是自比商君,未免有些太過不祥。

王秀吉卻道:“如今天下太平,戰事方平,民間正需休養生息,合該刀槍入庫,馬放南山。現如今耗費如此巨額銀兩,且還取之於民,用來造炮製船,興軍備武,實在可惜!不若用在民生賑災,教化民眾之上,方顯今上之仁德。”

許蓴麵帶笑容:“王尚書以為天下太平了?北方韃子為中原宿敵,腹心之疾,生死大敵尚存;海外諸夷、倭寇等卻早已恃其堅船利炮,橫行海上。”

“此次重兵進討,我朝死傷眾多,最後以少勝多的長壺峽之役,我等幾乎喪身海上,幸得船上此前重金購有水下潛艇,可於水下行進,出其不意放出魚雷,這才扭轉戰局。然則重金購船、炮、雷,均非長遠之計,唯有師西洋之技造炮製船,方可得謀我朝永遠之利。”

王秀吉啞口無言,他對這些確實不太了解,兵部尚書雷鳴卻道:“我朝武器兵備確實荒疏久已,遇上洋人火器,實不能戰,如今都隻靠重金買船買炮,錢都白白給西洋人賺了去,確實該早日謀劃,自產火炮,自造船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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