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徽三十年十二月十三日,新羅使者麵聖求援,短短數日,倭國長驅直入,新羅八道失了四道。此事並未如何引起朝堂注意,畢竟萬壽節在即,偏遠藩國的小動靜,並不如何讓人關心。隻有內閣和兵部引起了重視,紛紛上奏。
兵部自然是請皇上派兵援朝,“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假之數年,必為我朝大患,不可不拒。”
內閣卻有些不同意的聲音,以為勞師遠征,靡費餉糧,得不償失。
十四日,廣源王世子上書請為討倭先鋒,洋洋灑灑一篇奏折寫得錦繡滿紙,文采飛揚:“臣請執殳,為王先驅,以寇首為皇上壽。惟願陛下靜攝深宮,總攬萬象,聖體康健,萬壽無疆。”
皇上大喜,破格封了廣源王世子儂思稷為靖逆將軍封號,賜閩州提督軍職,蟒袍一件,著率閩州水師討倭。
另下了旨意,著浙閩總督方子靜為總帥,領兵分水陸兩路討伐倭國,閩州、津海兩地提督儂思稷、秦義聽其調度。津海、浙地、閩州三地市舶司著即調度籌措糧草軍餉。
此事一時沸沸揚揚,朝廷上下議論不休。
而此時夷洲的常駐京中的使臣,正議大夫丁振大驚失色,去求見了儂思稷:“殿下未經王爺同意,怎可如此冒撞,貿然上書?王爺是絕不會同意出兵的!”
儂思稷微微一笑:“我為朝廷儘忠,父王怎會不願?平生自負須眉,自當建功立業,父王若是在,自也是同意的。至於出兵,朝廷天威莫測,自有兵將戰船,哪裡用咱們出?我不過是領個名頭,為君效忠,也是為我們夷州攢些功績,博些名聲。”
使臣們除了儂思稷的自己帶來的謀臣家將,其餘諸人都麵麵相覷,說不出話來。少不得隻能飛書命人送回去,但無論如何等送到夷洲,儂思稷早已遠赴閩州去了,此事顯然已無法可擋,儂思稷又身份高貴,使臣們也隻能都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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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將暮,白日下過一陣子雪粒子,後來又出了太陽,傍晚難得天邊有了些霞光,預示著明日萬壽節會是個好日子。
許蓴從馬車上下來,轉身命侍衛們從車駕上小心卸下一個大箱子,蘇槐出來迎著他,笑道:“世子這是什麼東西?”
許蓴悄聲道:“小聲點,蘇公公,是我給皇上的壽禮,先找個地方放著,一會兒給皇上個驚喜。”
蘇槐小聲道:“那就放在西閣這裡,世子讓我們送了我們再送。”
許蓴道:“好,九哥在忙什麼?”
蘇槐悄悄笑道:“看書呢,昨兒以為世子會進宮,等了好久。”
許蓴:“……”他麵上微微發熱,低聲道:“不是說了家裡有些事,晚上不進宮嗎?蘇公公沒提醒他?”他心中十分內疚。
蘇槐道:“那還不是新羅那邊事發了,皇上知道世子一直關心著,以為世子會進宮和他商量商量的。”愣是真的沒來,今天又是抻到了晚上才進來,讓皇上那叫一個好等啊。
許蓴心中越發負疚,低聲道:
“我那是壽禮有些地方沒準備好,想拾掇好了今兒一起送進來。”
蘇槐悄悄道:“世子一會兒好好哄哄皇上唄,明兒就萬壽節了,皇上這些年躬行儉德,服禦之器、古玩器皿,都不講究,曆年萬壽節也不行慶賀禮。還是如今和世子在一起,這才仿佛得了些意趣。”
許蓴道:“好。”
他躡手躡腳進去,看謝翊果然歪在暖閣上看書,他悄悄坐過去,看謝翊眼皮都不抬,悄悄笑著道:“九哥生我氣呢?”
謝翊抬眼看了他一眼:“生你什麼氣?”
許蓴滿臉笑容靠過去,悄聲道:“九哥莫怪,明日就是九哥生辰了,我是看那給九哥備的生辰禮還不夠好,又安排人仔細拾掇了下,怕下人不精心,我親自盯著弄的。昨天沒能陪九哥,今晚補上。明日是萬民給九哥慶聖壽,今夜我先給九哥賀生辰。”
謝翊道:“嘴甜舌滑的,才回京這幾日,你陪著朕就是最好的生辰禮了,何必勞神。”
許蓴挨著他挽了他手臂,隻誇口道:“費了小半年呢,九哥看了就知道了。”
謝翊抬眼看許蓴雙眸亮晶晶,十分期盼,十分炫耀,勉強道:“倒要看看你送朕什麼禮物,這麼費神。”
許蓴滿臉雀躍著:“放在西閣了。”
謝翊起身,兩人並肩往西閣去,進去果然看到蘇槐已命四下都掌了燈起來,十分明亮,幾上端端正正放了個方匣,蓋了絲絨紅巾。
許蓴輕輕推謝翊手臂道:“九哥看看。”
謝翊過去伸手揭了絲絨紅巾起來,露出裡頭一個玻璃匣子,裡頭扣著一尊地球儀,碧藍為江河湖海,青綠為山川穀壑,灰白經緯脈絡貫穿於其中,精細非常,紫檀底座八角嵌著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