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君臣(1 / 1)

布政使雷鳴跪伏在大堂下,臘月裡,出了一身的透汗,地板的寒氣颼颼往上鑽著。

謝翊倒頗為輕鬆,坐在上頭還拿了巡撫桌案上的令牌放在手裡賞鑒一二,一邊淡道:“卿出身將門,世襲入朝,之前在兵部任侍郎時,銳意奮發,時有驚人之語,朕對你十分有印象。”

“閩州賊寇多,吏部當時想從邊將選人。朕想不若給你一個機會。果然你自赴任後,實心為國,未負朕望。親統官兵,率兵奮擊,水陸並剿,將盤踞綠榕寨、竇家寨、四婆灣上萬匪兵都掃蕩了,擒斬數千餘人,屢奏捷功。又設哨船,建望樓,日夜巡邏,閩州自此境內大治,寇匪蕩清,漁民懷恩,卿功勳甚偉。”

雷鳴眼圈一紅,想起那些奮馬揚鞭勠力效忠一心報國為君的過去,嗚咽道:“是陛下恩眷,臣受命於陛下,自當誓死圖報。”

“朝廷養士,科舉取士為正途、世族舉薦為輔,然而,科舉文武舉取士,卻未必一定為鳳池良彥,卿家累代將門,應知此道理。”

“猛將起於卒伍,宰相發於州郡。”

“朕選在閩州建水師學宮之意,卿應能儘知。”

雷鳴涕淚交織,悔恨萬分,早已知道這位少年起便展露頭角的君上胸中宏圖大誌:“是臣淺陋卑鄙,隻為一己之利、個人好惡,便忘了君上之大恩,誤了家國天下,臣收到陛下題詞,便已知大錯釀成,這幾日深加懺悔,愈覺得自己辜負皇恩,臣罪實無可寬,請陛下降罰。”

謝翊笑道:“科舉三年一取,秀者寥寥,樸者芸芸,大多隻能為庸官,泯然於眾。九州如此之大,朕實在乏人可用。好容易得你一將才,如何以小事加罪?卿撫閩州,居官甚善,四境蕭然,隻若是如今在海事、水師學宮上再做些成績,在教化民眾、舉薦賢良上多做些功夫,功德在民,則來日必為史書名臣,亦可為後世楷模。”

雷鳴落淚如雨,哽噎難語,隻叩頭謝恩,滿目血紅。

謝翊溫聲道:“起來罷,朕年下輟朝,難得有空來看看這海事學院籌建得如何了,卿就不必急著認罪了,先將各項事宜都細細奏來,不可再推諉疏慢。”一邊又命人道:“傳趙毓進來,一並奏報。”

不多時果然趙毓也額上透著細汗進了來,下拜後隻跟在雷鳴之後,卻聽雷鳴先奏報。

雷鳴語聲猶帶著泣聲,但也確然是個能臣,一條條奏報,用了多少費用,如今已修建多少,尚缺銀兩多少,一一奏報,竟也對學堂進度了然於胸,全然不似之前在趙毓跟前那不聞不問之樣。

趙毓心中大罕,要知道之前雷鳴十分驕矜,仿佛對此事全然不在意,每次他向他奏事,都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如今在皇帝跟前,卻全然改了一副臉麵,然而看雷大人腿腳仍然微微顫抖,語聲也不似平日,十分惶悚,恐怕是進來之前已被敲打過了。他心下卻並不覺得痛快,反而隻是暗暗警醒。

果然雷鳴稟報完後,謝翊緩緩道:“閩州五府,地狹人稠,但人丁繁盛,本地耕耘所產本就不足,又

是近海,

因此唯有開洋興海事,

借貿易之事,補其不足,以惠商民。朕開海事局,便為此也,此外海外夷狄猖狂,遲早必有一戰,水師為必興之舉,爾等當同心協力,將此事辦好。”

雷鳴和趙毓連忙躬身應之,謝翊又問趙毓:“趙毓可還有補充的?”

趙毓連忙稟報:“如今資金還算充足,但若是開學招生,便立刻麵臨日常運維資金、先生講習聘任、學製、課程安排等等,且此為大事,臣不敢擅專,還請陛下指明。”

謝翊道:“卿既然來此籌辦多日,可與雷鳴商量著議個章程先報上來,盛家此次出力甚多,又且善於經營,可問問他們在產業上有什麼辦法,可舉薦其一子為官,如此也能鼓舞其為國宣力。”

趙毓忙問:“臣鬥膽問,此章程,當報兵部?還是當報禮部?”

謝翊看了眼趙毓:“著禮部會同國子監審議。”

趙毓大喜:“臣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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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事學堂,自然是由禮部管轄最合適,禮部管科舉、管國子監。走禮部,來日學生才能更有去各地任職的機會,但若是在兵部,那就變成了純為武官、兵員的出路了。如今天下太平,武舉出身前途都不如何,更何況隻是在學堂考學修習?若為來日計,當然要想辦法由禮部管轄,更何況國子監還是沈大人在那裡,自然會偏著你。”賀知秋深知六部底細,拿了酒杯一邊喝著這閩州獨有的醇美紅曲窖藏酒,一邊指點許蓴。

範牧村也自己倒了一杯酒,笑道:“但又有可能禮部這邊看不起武人,兵部那邊嫌棄不是自己人,畢業的水師不一定能得到重用,兩頭不討好的尷尬境地,要知道海事學堂本意確實是培養水師人才,到時候得罪了兵部,那也不好受。這事還得細細辦著,最好能得到陛下支持首肯。”

張文貞道:“六部曆來都是有利可圖的差使都搶著的,海事學堂想要有出路,還得必須有利可圖。這產業出息,得想清楚了,必須一得能供學院日常教學訓練所需,二得有足夠利益讓上麵六部的重臣們心動,願意替你們說話。小許啊,你這位表哥,看來一表人才,想來是善於經營的,不知可有些什麼想法?”

盛長洲原本隻是在下首陪宴,他不懂朝事,隻是沉默聽著多,如今忽然被問道,連忙笑著拱手道:“確實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還請列位大人指教。”

張文貞笑道:“說說看?”

盛長洲道:“一製船,大船利潤甚厚;二炮廠,火炮□□,同樣為兵器主力,利潤同樣驚人;三軍醫院,培養醫學生,同時對民間開診收費;四藥廠,醫藥原本一家,利潤亦不少;五漁場,訓練之海域平日休練之時可圈養部分漁場,豢養些貝類,平日出海訓練亦能捕魚回來;六水師學生實習護航,向商隊收取護航費,可保航線平安。”

盛長洲微微拱手:“此為我們盛家和許世子這些日子商量著擬的產業生息章程,不知諸位大人以為如何?”

張文貞撫掌:“妙哉!隻第六條恐生非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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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如此直白。”

範牧村道:“每一條都需要時間,製船、醫藥人才一時難得,倉促之間未必能一蹴而就。”

許蓴道:“醫藥確實難,但製船人才還真有現成的,加上本來盛家便有船廠,抽些人才過去,應可周全,很快便可開張生息,我如今隻擔憂的是,若是和文貞兄所說,學堂興建後,來的總教習若是有彆的想法,恐怕確實難以成事。”

賀知秋笑道:“我本來也與文貞兄有些看法,但適才聽你說的,武英侯奉詔給海事學堂題了楹聯,那多半就是陛下屬意武英侯來做這個總教習了。若是他的話,倒是極合適。一則原本是駙馬,未入朝,賦閒養病的,來做總教習,與兵部禮部都無乾係,兵部禮部自然也生不了什麼意見。二則武英侯一貫聽說極有才華,文武有才,其弟方子興又為皇上近臣,必能壓服眾人。”

範牧村也道:“且平南藩一貫富庶,鹽鐵礦產都極豐富,市舶司也專有,武英侯來這邊,若是海事學堂有什麼欠缺的,武英侯自然有辦法幫補,絕不會伸手與朝廷要錢要人的。另有一項十分重要的你們都沒看出來。”

賀知秋看範牧村:“哪一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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