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元白沒有繼續逗下去,小孩臉皮薄,說多了容易惱羞成怒。
隻是心裡把找到恢複路千雲腺體的辦法這件事記下了,會說出中二又狂妄的話,說明路千雲還是在意的。
要是一直沒有辦法,路龍龍會在無窮的打擊和質疑下失去原本的色彩。
在所有人麵前都中二而桀驁的路千雲,唯獨在他麵前是會感到害臊臉紅的路龍龍,很難不讓簡元白心癢癢。
守護全世界最中二的路龍龍,他義不容辭。
不過現在首當其衝的事情是不斷靠近想要將他們截停的四艘星艦。
簡元白看向路千雲問道:“會操縱軍艦嗎?”
曾就讀於第一帝國學院機甲係的路千雲自然學過怎麼操縱軍艦,他知道簡元白要做什麼,便道:“你去吧,這裡交給我。”
此時那四艘星艦當中,為首的那一隻已經伸出了炮口,星盜打扮的男人麵色陰沉的看著大屏幕裡一點動靜都沒有的軍艦。
站在他身側的人問道:“隊長,要開火嗎?”
隊長沉吟片刻後道:“往側翼口開一炮,跟他們說從四麵把這艘軍艦圍起來。”
“如果對方還不和我們對話,那就準備強攻。”
“再強調一次:不要傷到簡元白要害。”
他們和軍艦的距離已經達到了近距離炮擊的程度,“轟隆——”一聲巨響,軍艦側翼冒出一股夾著火光的濃煙,震動的軍艦連帶著他們也能感受到輕微的搖晃。
威懾的效果達成,隊長道:“再發一個視頻對話鏈接過去試試。”
副手:“還是沒接,”他一頓,“隊長,那是什麼?”
屏幕裡,火光和濃煙之中,一架漆黑的影子以極快的速度衝出,速度快到肉眼難以看清它的樣子。
操縱星艦的人趕忙捕捉畫麵,冷硬的機甲出現在眾人麵前。
隊長一驚,厲聲命令:“把它打下來。”
“萬一裡麵是簡元白?”副手猶豫著勸道。
隊長:“簡元白不過是一個C級alpha,根本駕駛不了機甲,你是豬腦子嗎?”
“不行啊,完全瞄準不了。”
“草,他開的是機甲還是賽車啊。”
隊長一把拉上一旁的副手,“走,我們跟他會會。”
四艘星艦三十二個炮口,火光和硝煙衝天,簡元白冷靜而沉穩,在他手裡,笨重高大的機甲靈活的從各個刁鑽的角度躲開掃射過來的槍|彈。
兩架機甲緊隨他其後,簡元白從屏幕裡看到,勾了勾唇角。
下一秒,他就朝著四艘星艦炮火能集中的區域衝去。
原本是一片漫無邊際的黑的太空被炮火點亮,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和爆炸聲,槍林彈雨,炮火衝天之中,黑色的機甲猶如遊龍入水。
眼看著迎麵就要擊中它的炮彈,被它硬生生做出了拱腰的動作,以不可思議的靈活躲了過去。
追在它身後的機甲頂頭撞上了來自自家星艦的火炮。
“草!”
副手罵罵咧咧的:“都他媽彆開火了。”
在另一架機甲上的隊長臉色也不太好,但還是要有腦子許多,“我們退出去,換無人殲滅機來。”
“炮口打不中沒關係,把它圍堵在一個範圍內。”
“另外的人跟我一起去強攻上軍艦。”
“這個駕駛機甲的人不重要,重要是的軍艦上的簡元白。”
可他們想退,已經來不及了。
一道漆黑的光影從隊長的機甲身旁掠過,刺耳的警報聲響在他的機甲內部,駕駛艙的艙門被強行轟開。
暴露在外的隊長幾乎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驟然失去了所有生機。
簡元白身影掠過的地方,爆炸和火光衝天齊鳴,他頂著猛烈的火力靠近星艦,其他三艘頓時不敢再朝他開炮。
可他們有所顧忌,怕自己人的槍口把自己的星艦炸毀,簡元白沒有。
渾身漆黑冰冷的機甲好似化成這長夜一般的太空中的鐮刀,無情而冷漠的收割著一隻隻鋼鐵野蟲。
它們咆哮不再,隻能徒勞的向著更深的黑暗墜毀。
直到這片炮火衝天喧鬨震顫的空間恢複安靜,仍站立在場上的隻有冰冷而肅穆的漆黑機甲,它回首,看向軍艦。
在它身後,星艦、機甲和無人殲滅機的殘骸像漫天的雪花墜落。
死亡和冰冷構成的灰白中,漆黑的機甲踏著虛空朝著軍艦走去,軍艦上的大屏幕放大了他的身影,看著這一幕的路千雲恍然間覺得他是向自己走來。
就在這一刻,變故陡生。
一塊巨型隕石以極快的速度好似脫離軌道失控的車頭般朝著簡元白撞來。
哪怕簡元白已經以最快的反應向旁邊躲去,可隕石劃破太空帶來的巨大氣浪卻直接震碎了機甲外殼。
殘破的機甲像斷了線的風箏直挺挺的往下墜落。
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的路千雲幾乎要目眥儘裂,“簡元白!”
因為沒有失憶,所以他看得清清楚楚,那塊隕石上麵帶著上界之力。
他和簡元白便是從上界而來。
恰似意外的隕石,很有可能是故意朝著簡元白而去的。
路千雲心慌得厲害,猛地抓住操縱台上的拉杆,強行壓下笨重的軍艦迅速向下俯衝。
繁複的按鈕被他一個個按下,血一樣刺眼的警報提示不斷亮起,軍艦各個部位開始主動脫落,用減輕重量和體積的辦法來加到最快速度。
軍艦托起不斷下墜的殘破機甲,身旁就是不斷往下衝撞的隕石,巨大的衝擊力讓試圖上升的軍艦寸步難行。
路千雲手上青筋畢露,用儘了全身的力氣去抬高拉杆,卻仍然以極快的速度往下墜去,刺耳的警報聲一聲比一聲急促。
極速下墜的失控感讓路千雲大腦一陣陣的暈眩,但他更擔心情況不明的簡元白。
他們正在以無法測量的速度逼近下麵的星球,本就是卸了大部分地方的軍艦撞上去,難以想象會是什麼情況。
路千雲卻想都沒想,直接墊在了機甲身下,在猛烈的失重感下,拚命的保持清醒。
速度快他們一籌的隕石直直撞上了星球,砰——的巨響下,巨大的蘑菇雲騰起,強烈的氣浪掀翻了隨之而來的軍艦。
路千雲的頭在這種巨大的翻滾搖晃種狠狠砸在了操縱台,鮮血順著額角流下,他卻目光緊盯著閃爍的屏幕裡顯示的探出的大型鐵鉤的位置。
頭很疼,太陽穴猛烈的跳動著,胃裡也因為失重感而在翻騰,但疼痛也讓他保持清醒。
終於,鐵鉤抓住了被掀飛的殘破機甲,路千雲來不及鬆一口氣,就聽見刺耳的警報宣告著發動機徹底失控。
他隻能拚命的拉著方向,在被隕石撞擊出來的深坑中滑行上千米,破破爛爛的軍艦一頭就撞在了一棵顏色藍得發亮並且形狀巨大的,足足有上百米的拱門一樣的樹上。
隨即眼前一黑,暈死過去。
路千雲是在濃煙滾滾當中醒來的,他搖搖晃晃的走出操縱台,越走越快,昏漲的大腦慢慢清醒過來,他顧不得滿身的疼痛,幾乎是飛身跑出了軍艦。
“簡元白。”
“簡元白。”
“簡元白。”
他一聲聲念著,語氣慌亂而焦急,在看到半開的駕駛艙內,意識昏迷的簡元白時驟然鬆了一口氣。
還活著,太好了。
路千雲快速的將機甲內自帶的傷藥帶上,費力的將人拖出來,一瘸一拐的把人往拱門樹裡麵拖,直到這時,他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的腿在剛剛的撞擊中被什麼東西紮穿了。
但是他不能停在這裡,剛剛軍艦撞上這顆樹的時候,把樹外皮刺破了,藍色的液體正在泊泊流出,而與這液體接觸到的軍艦外殼,正在滋滋作響,接觸藍色汁液時間久的地方已經被腐蝕得成為一灘濃液。
路千雲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腿,原本應該在操縱副方的小型金屬拉杆穿透了他的小腿肌,鮮血滴答滴答的往下流著。
沒有把它拔出來,而是蹲下是將簡元白背在了背上,然後拖著傷腿,一瘸一拐儘力避開緩慢流出的藍色汁液。
在快要走出這片區域的時候,一腳踏在沒有液體的地方,腳下的樹乾像藍色薄膜一樣破裂,路千雲整個人失控掉了下去。
波折崎嶇的空心樹乾給他做了緩衝,好似滑梯一樣光滑的樹乾讓路千雲直接滑到了地底。
眼前的一幕讓他苦笑了幾分。
好消息,他掉到了劇情裡讓他恢複腺體的花種所在地。
一枚成熟的花種能夠代替腺體,成為腺體。
壞消息是,花種似乎要在他眼前進入成熟期了,這期間它的氣味會源源不斷的吸引這顆異星上的某種足節蟲。
路千雲對劇情的了解,也隻是看的文字描述,“這山洞陰冷而奇特,抬頭看去,竟能看到一個又一個的藍色孔洞,山洞中有心跳聲撲通撲通的響起,近看,居然是株心臟一樣能跳動的花。”
悉悉索索的爬行聲不斷響起,路千雲握住了插在他小腿上的金屬拉杆,猛地將它拔了出來。
他胸口劇烈的起伏了幾下,滿頭的汗水混著血水流下,疼到了極致,手依舊穩穩的將傷藥抹在了窟窿眼般的傷口上,扯下衣擺上的布,三兩下將其包了起來。
來不及任何放鬆,路千雲看了一眼昏迷著的簡元白,他身上覆蓋著一層若隱若現的黑色鱗片,並不醜,反而有一種妖冶的另類俊美,像傳說中引人墮落的惡魔。
路千雲的腦子裡各種想法紛繁錯亂,那塊隕石將他撞得渾身劇痛,也將他的腦子撞得七葷八素,太多問題在他腦海裡翻湧。
為什麼會有帶著上界之力的隕石那麼突然的朝著簡元白撞去。
簡元白的失憶會不會也和他們有關係。
甚至追溯到這個任務為什麼是簡元白接下的,是偶然?還是有人刻意安排。
這些理不清想不明的問題讓路千雲的頭一跳一跳的痛,但現在都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他深吸了一口氣,眼神一凝。
來了。
砰嗵砰嗵,這株足足有半個人高的花株,緩慢的裂開了一道極細極小的口子,濃鬱到刺鼻的香味在頃刻間蔓延至整個山洞。
一隻又一隻足有成年人手臂粗的足節蟲從黑暗中爬了出來,它們頭似人臉,長著長長的觸須,身下像蜈蚣般長滿了腳。
路千雲不知道它們具體是什麼生物,隻知道這玩意,嗜血,會吃肉,劇情裡發現這裡的時候是沒病沒傷的情況,尚且才做到渾身是血,懸之又懸拿到的花種。
而現在...
路千雲麵無表情的握緊了手中的金屬拉杆,花種他可以不要,簡元白他必須要帶出去。
......
沉重的喘息聲在一聲重過一聲的心跳聲中依舊清晰可見,路千雲臉上都是血,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人臉足節蟲的。
漂亮的臉被血塗得亂七八糟的,唯有一雙眼睛冷靜而堅韌。
他一杆子插入一隻人臉足節蟲的頭,毫不猶豫的抬手擋住了另一隻飛撲過來的足節蟲。
足節蟲的爪子牢牢嵌入了路千雲的手臂,伸出鋒利的獠牙一口咬住了他的肉。
路千雲麵不改色的直接抓住了它,一把將其扯下,猛地砸了出去,他的血肉和足節蟲一起飛出,可路千雲表情沒變,像是感覺不到痛一般。
簌簌的聲音不絕於耳,幾隻足節蟲齊齊爬向血肉落向的地方,路千雲卻顧不上趁此時將它們挨個捅穿,因為更多的足節蟲還在逼近他。
他在心中苦笑,失去了腺體,連對付蟲子都力不從心,他依舊感覺到自己的體力嚴重不支,失血讓他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衝不出去,又無路可退。
好在他們靠著山洞壁,頭頂他們掉下來的洞口不斷的往下滴落藍色腐蝕性液體,這些足節蟲不敢從後麵繞過來,才讓路千雲撐到了現在。
但也快到極限了。
路千雲用餘光看了一眼簡元白,他就算死在這裡,不過是任務失敗而已,也還能在失去記憶輪回一次,但簡元白的情況他不清楚。
他也不敢賭。
路千雲的眼神慢慢堅定,他掌心刺破,猛然轉身用力將手摁在了那顆像極了心臟的花株上。
隻要這裡麵的花種還在逐漸成熟,這些足節蟲就不會退。
成熟後自然脫落的花種能讓腺體起死回生,但強行拔出未成熟的花種,卻是能要人命的。
心臟的跳動聲驟然停下,足節蟲變得焦躁不安,路千雲什麼都沒有管,他隻是將簡元白護在身前,任由足節蟲啃咬他的腿。
而他的手,正在拚命往心臟的裂縫裡探去。
一寸。
路千雲的身體猛然一僵,劇烈的疼痛從他的手指湧向全身,汗水如瀑布般湧出,他連呼吸都像是帶著灼痛。
兩寸。
小腿上被啃咬的痛已經感受不到了,因為全身無一處不是疼的。
三寸。
心臟般的花株生生裂開一道大口子,辛辣的味道代替了刺鼻的花香,成群的足節蟲焦躁不安的後退,卻又因為本能仍在附近徘徊。
路千雲鬆了口氣,這下不用擔心他擋不全的地方,簡元白被咬了。
他咬著牙,又猛然往前伸入了一截。
氣味是花株自保的武器,但傷人最深的還在花株的內裡。
看不見的細小水汽像是有生命一般順著路千雲的手指以極快的速度裹滿了他的全身。
路千雲卻毫無察覺,他眼神亮了些,臉上終於露出了一點笑意。
他的手指,碰到了花種。
隻碰到了一點,指尖的那一點點,卻足夠讓人精神一振。
突然,路千雲的笑意僵在臉上,足足有三秒鐘,他一動不動,身體僵硬如同雕像。
下一秒,山洞裡陡然發出驚人的慘叫聲。
“啊啊啊啊啊!”
慘叫聲如颶風般在山洞回蕩,路千雲整個人佝僂如蝦,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水汽包裹了他的身體,極細極小的霧狀汁液順著毛孔轉進每一寸血肉裡,他痛得站不住,狼狽的用一隻手撐在地麵,勉強維持半站立的模樣。
如銳利的刀插入了每一個毛孔,毫不留情的在裡麵攪動,滴滴血珠從他的皮膚裡慢慢滲出,它們細小而又密集,順著身體下滑時又彙聚在一起,路千雲在霎時間全身出血,像一個血人般,駭人無比。
淚水在他眼裡打轉,又大顆大顆的混著汗水血水落下,一顆一顆成串成雨,砸進地裡。
路千雲的意識模糊了,好半天都沒有一點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