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喜原本隻是隨口那麼一猜,然自己師父下意識的沉默,讓他心裡發慌。
“我這烏鴉嘴,該不會真的說中了?”
於是再走近兩步,幾乎貼著自己師父,小聲又問:“師父,你彆騙我,當真無事?”
繁簡道君:“徒弟,你要聽實話嗎?”
宋元喜狠狠點頭,而後就聽自己師父說道:“說實話,我其實更喜歡蠢一些的你。”
“師父,你怎麼罵人呢,你說你——”
聲音戛然而止,宋元喜一瞬瞪大雙眼,死死盯著眼前人。半晌回過神,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腕,搭上脈息。
繁簡道君瞧著有趣兒,“徒弟,你何時學會探脈查症的本事,我可沒教過你。”
“師父你彆說話!”宋元喜狠狠瞪了眼,好一番檢查,臉色直接垮下來,“真的,碎了……”
“也不算碎得厲害,至少拚一拚湊一湊,回頭補補還能用。”
“師父,你怎得一點不擔心,那可是你的元嬰,已經快要完成二次生長的元嬰!”
修士進階元嬰時,於識海或丹田內誕生自己的元嬰,待又一次大進階,步入化神時,元嬰可迎來二次生長。一旦二次生長完成,修為進階出竅,便可開啟己身和元嬰的雙修煉……
據說,進階大乘期的修士,可將元嬰修煉出另一股神魂,如此就相當於自己的一個傀儡,且這傀儡的修為曆練,與真身絲毫無差。
繁簡道君雖隻是化神中期修為,然其修煉元嬰十分有一套,竟是無限接近完成二次生長模式。
宋元喜知曉此事,還是自己師祖喝萬花釀喝多了,一時嘴快吐露出來的。
“如今可好,這元嬰碎裂,一切前功儘棄,師父啊師父,你說說你,怎得就如此倒黴呢!”
“前有金丹碎裂,法修改體修,後有元嬰碎裂,不會要體修改劍修吧?”
“那豈不是要去擎蒼峰,搶我外祖父的飯碗,還是說被他收編……”
繁簡道君原本心情糟糕,但聽著徒弟毫無邏輯的碎碎念,心頭卻是溫暖起來。不知想到什麼,忽然笑出聲。
宋元喜憤憤瞪了眼,“師父你還笑,我都快愁死了,等回宗後,我得立即去找我爹,讓他想想法子。”
繁簡道君點頭,“的確,修補元嬰一事,確實得勞煩雲溪道君。不過為師之所以笑,隻是想到另外十五位化神,他們那些個元嬰,碎裂程度可比我慘烈得多。相比之下,我的元嬰碎塊還是很大的。”
宋元喜:“……”五十步笑百步,還好意思說!
師徒二人雖說悲傷難過,但天性樂觀,隻要不死,一切都是無所謂。
等他們走至其他化神修士那邊,卻是見到另一副模樣。
天塹徹底碎裂,但暫時有光柱支撐,其內守護的陣法師稍稍得空,也算可以活動。而如宋元喜這般做任務的六人,則是完全自由,滄瀾界哪哪兒都能去。
紅河穀內須彌界爆破,
整個滄瀾界,隻要元嬰修為的修士,估摸著都已經知曉了。
是以,為著各派太上長老的安危,各派元嬰亦是紛紛往這邊趕來。
而後得知的消息是,一同進入須彌界的其他元嬰修士,雖有受傷,但不算重。然十六位化神修士,那可就慘了,最嚴重的那位,直接元嬰碎成渣渣,撈都撈不起的那種。
這人不是彆的,正是段文思的師父,華陽宗掌門樓嬅道君。
此時段文思守在自己師父身旁,眼睛紅的像是兔子眼,若非極力克製,隻怕當場能嚎啕大哭。
樓嬅道君靠於焦黑的大石旁,眉頭皺起,“一千多歲的人,哭什麼哭,我是死了還是沒了?”
段文思:“師父,先前我就勸過,你重傷未愈,不能進入須彌界,你偏不聽。如今倒好,元嬰儘碎,毀得如此徹底,你還不讓我有情緒,我如何能沒有情緒,若當年你不是為了我……”
“好了!”
樓嬅道君直接打斷,而後抬頭看向四周,在人群中找了一圈兒,視線定格在繁簡道君身上。
她衝著微微點頭,說道:“繁簡道君,我們這些人當中,屬你受傷最輕,須彌界相關事情,得勞煩你做個善後。”
繁簡道君自是應承,而後和清揚道君一起留下善後,至於其他各派的化神修士,在本派元嬰過來接時,相繼離開了。
宋元喜跟在自己師父身邊,一邊幫忙一邊聽“故事”,這才知道須彌界內具體發生的事情。
“所以說,那陰陽軌會完全炸裂,你們早就知道?那為何不提前做預防,還落得個人人元嬰碎裂的下場?”
一旁清揚道君直接插了句,“我們倒是想啊,可若我們避開,那誰來當肉盾?陰陽軌炸裂的一瞬,其強大威壓,若非我們十六個化神拚死相搏,跟著我們一道進去的元嬰都得交代。不僅如此,紅河穀千裡之地,金丹以下,估摸著死得乾乾淨淨,連個渣都不剩。”
繁簡道君忍不住皺眉,“清揚道君,你這說得太誇張,嚇壞我徒弟。”
清揚道君瞧了眼身旁,乾脆直接湊過去,“玄恒啊,還有更嚇人的,你師父這人十分愛逞英雄,他那體修的身軀擋在我們十五人最前麵,一手法象萬千出神入化,若非我在最後關頭將人拉回,估計和上次沒差。”
宋元喜心頭猛地一跳,轉頭看過去,“師父!”
繁簡道君頓覺心累,清揚道君怎得如此大嘴巴,定是在須彌界內和青杉道君相處太密,被汙染了。
“清揚,此處大事已了,剩下的你帶著其他人收拾,我和元喜先行一步。”
清揚道君“唉”了聲,表情不樂意,“說好一道回去,你怎麼先走了?”
繁簡道君笑眯眯,“我逞英雄,我不顧死活,我身上有你們都不知道的重傷,我若再不回去找雲溪道君治療,隻怕命不久矣。”
這話有絕對的玩笑成分,但是清揚道君不敢賭,萬一呢?這可耽誤不得!
“去去去!趕緊回去找雲溪道君,玄恒
,看著你師父,飛回去就行,莫要貪圖方便撕裂空間。()”
宋元喜護送自己師父回宗,一進山門直奔赤霞峰,將人摁在自己親爹麵前,再三請求好好檢查,這才去往主峰彙報情況。
此後半個月,繁簡道君暫時小住赤霞峰,與雲溪道君同吃同住,同進同出,以便治療內傷。
宋元喜去過幾次,越過自己師父單獨去找親爹,詢問相關情況,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尚可。
“從小到大,爹最討厭說謊,肯定不會騙我。⊿()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宋元喜這般想著,心安不少。此後宗門事務忙碌,跑赤霞峰的次數也漸漸變少。
繁簡道君住在赤霞峰的第三個月,這一日大清早醒來,連連咳嗽,最後竟是吐出一塊血肉來。
雲溪道君恰巧走進來,看到這一幕,臉色不好,“我早就說過,這元嬰碎得厲害,完全沒有修補的必要,如今這情況,我是一點不意外。”
繁簡道君又咳了幾次,再次吐出幾大塊血肉,乾脆往後一趟,長長一口歎氣。
“辛辛苦苦修煉出來的元嬰,眼看著即將進階二次圓滿,如何舍得。”
“舍不得也得舍,當年你金丹碎裂,還不是義無反顧改為體修,如今怎得就沒那份氣魄?”雲溪道君將丹藥遞過去。
繁簡道君接過服下,卻是搖頭,“年少氣盛,總是勇敢無畏的。當年我師父如此,我又有什麼豁不出去的。”
雲溪道君:“如今無極道君安在,你又顧忌什麼?”
繁簡道君看過去,笑了聲,“正因師父和徒弟安然,我才這般畏畏縮縮。尤其是元喜,我若出事,怕他心生魔障。”
雲溪道君頓時噎住,良久,說了句,“我從未見過你如此。”
繁簡道君:“人一旦有軟肋,總會顧忌許多。我上有老下有小,更是怕得要死。”
雲溪道君正在傷懷,卻是聽得對方又來一句,“如此就隻能拜托雲溪你了,勞煩你拿那珍貴的續命藥丸為我吊著,且快快提升煉丹術,早日進階八級煉丹師,助我恢複如初。”
雲溪道君頓時一口氣憋在心口,上不來下不去,煩躁得直惱火。
“八級煉丹師,繁簡,你可真敢想!我看你這輩子無望痊愈,趁早為自己準備一副棺材,埋了乾脆。”
繁簡道君聞聲,也不辯駁,巍顫顫起身,朝洞府外走去。
“行吧,去找我徒弟,讓他為我打造一副,正好讓他鍛煉鍛煉,我得要一副最豪華的鍍金棺材,內裡嵌入紫雲香、千竹葵、忘憂草,還得弄個舒服的枕頭墊著,得讓徒弟去找找,用什麼材料好呢……”
雲溪道君一把將人拉回,罵罵咧咧扯去鬆泉道君的洞府,而後直接把人扔進煉丹爐。
鬆泉道君的煉丹爐,幾千年來,不知煉過多少人,然化神修士,卻是少之又少。
“算上清揚道君和繁簡道君,正好湊一個手,我的煉丹爐也算三生有幸。若日後得了機緣,煉個出竅修士,可當真是個美事兒。”
() 話音剛落,那煉丹爐的蓋子就被人從裡打開。
繁簡道君探出半個腦袋,笑眯眯說:“出竅修士,我們宗門就有兩個,鬆泉道君想要,隻管去討。玄澤道君麵冷心熱,厚顏纏一纏,沒準兒能答應。稽道君更是好說話,你直接與他講,說不得現在就能拉過來與我作伴。”
雲溪道君一巴掌糊過去,將那煉丹爐蓋住死死的,而後封印再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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