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三十一年,二月初一。
頭發散亂,早已不複先前傲然的儒者申生、魯穆生手上舉著沉重的木枷鎖,離開昏暗潮濕的牢獄,二人看被外麵的春光明媚刺得眼疼,看著身後合上的牢獄大門,再摸了摸臉上的黥字,二人心有餘悸。
距離他們鄉校擊鼓被捕,已經過去了半個月,這半個月裡,十多名儒生繳清一千錢的罰款後,陸續被送走了,幾個家中實在貧困的,浮丘伯拿出攢了好多年的一點錢財,替他們消災。
唯獨申生、魯穆生二人,被獄掾斷定,不但有聚眾議論之過,更有造謠誹謗官府之罪,定了“黥司寇”……
黥麵,就是在臉上刺字,再以墨,作為犯罪的標誌,以後再也擦洗不掉。
對普通人而言,這已是極大的羞辱,何況是信奉“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損傷”的儒生?
更諷刺的是,二人因抵製書同文入獄,那個心腸毒辣的郡守黑夫,卻戲耍般地,偏讓人在他們臉上刻了秦篆!
這下,臉上的“司寇”兩個篆字,就成了他們永遠抹不去的夢魘!
這還沒完,臉上的陣痛還未消散,二生就被一個叫劉季,滿口淮泗話的小屯長拎出牢獄,要將二人押去服役的地點:位於膠東最東麵的“成山”。
成山又叫成山角,是中原人已知世界的最東麵,這個時代的天涯海角。大海無邊,風吹日曬,可想而知,去那做“司寇”的苦役,會多麼淒慘。
魯穆生沒想到代價如此沉重,已有些後悔了,但申生卻給他打氣道:
“縱然是孔子,也有困於陳蔡之間的時候,七日不食,卻依然能弦歌鼓琴,未嘗絕音,天寒既至,霜雪既降,是以知鬆柏之茂也!吾等雖遭酷刑,卻不可氣餒!”
申生沒有屈服,他心裡依然不忿而憤怒。雖然齊是亡了,但齊人,依然保存著對那個美好、和平時代的記憶。隻是,這些記憶若不靠文字、語言傳給下一代,遲早會淡忘消失。
在他看來,秦言拗口難聽,哪有齊語般動聽,秦字笨拙,哪有齊字般優雅,古意長存。必須把它們記在心裡,永遠彆忘了。
亡了國當了隸臣妾的人們,隻要牢牢記住他們的語言文字,就好像拿著一把打開監獄大門的鑰匙!
在牢獄裡的半個月,他就是這樣給自己鼓勁,才堅持下來的。
申生語重心長地對魯穆生說道:“齊魯之滅與不滅,已不在朝堂決策,不決於沙場征戰,而取決於,吾等能將齊之言語、文字、史書記多久!”
“哪怕到了成山,也不能忘!吾等就做不食周粟的伯夷、叔齊罷!”
魯穆生還來不及點頭,二人就挨了一鞭子!
“說什麼閒話,若不是因為汝等,乃公也不必被郡守安排了這麼個差事,去那隻有鳥糞的鬼地方。”
劉季和曹參交割完符節驗傳後,罵罵咧(本章未完,請翻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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