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可疑(1 / 1)

秦吏 七月新番 1374 字 1個月前

“那屋子就在前頭。”

在黑夫亭長以身為餌,拖住了裡正、田典,又東拉西指,到處找人說話閒聊,吸引了大多數看熱鬨的裡民的時候,季嬰、利鹹二人則奉命在裡中巡視。

巡視是假,他們實則是想帶著“駒”,去季嬰上次來盲山裡送信牘時,發現的那個可疑之處看看……

早在進入盲山裡前,季嬰就和眾人說了他遇上的那件怪事。

“我一月份不是來送過田佐吏的信牘麼,當時吃完飯後,到處找如廁的地方,結果在裡中走迷了路,走著走著,便路過裡北一處破落的小屋邊……”

季嬰說,那屋真是嚴嚴實實,隻朝外開了個小窗,窗口灰蒙蒙的,裡麵好像還有細細的木柵欄,就跟亭舍關押嫌犯的犴獄似的,聽到外麵他的動靜後,屋內還發出了悉悉索索的聲音……

季嬰是個好奇的人,於是把臉湊過去看,因為外麵亮,屋裡麵暗,看得他很辛苦。

就在這時,一個披頭散發的人猛的從暗屋朝窗口撲過來!嚇得他往後一跳!

“那個披頭散發的人好像是女人,她見了我,便死命的拿手拍,震得窗戶木欄都在響,口中還說著‘救我,救我’,聲音有些啞,聽不清後來還說了什麼。”

“我被嚇得退了回來,這時候有人過來找到我了,讓我跟著走,不要亂跑,還有個人走到那戶人家,用本裡的方言大聲說了幾句什麼,窗戶裡麵立馬就沒了動靜……”

事後,裡人還向季嬰解釋說,那裡麵關著的是某人家的隸妾,已經瘋了,得關起來,不然就四處像瘋狗一樣咬人,叫他不要理會就是。

季嬰當時沒有生疑,等掠賣案的終點指向盲山裡時,才猛地想起這茬來。

“說不定裡麵關著的,就是駒的女兒呢!”季嬰提及的這件事,幾乎就是黑夫他們唯一的線索了。

不過,雖然黑夫已經拖住了裡吏和裡中大半的人,但裡正依然不放心,還是派了一個人跟著季嬰等人。隻是走到半道季嬰就捂著肚子說自己腹痛,叫那人快快帶他去溷軒,那人無奈,隻好囑咐利鹹和駒站在原地彆動。

二人怎可能不動,監視他們的人前腳剛走,二人就匆匆往北麵而去。季嬰告訴他們,上次那個人家單家獨戶,緊挨著裡牆,門前有一株歪歪扭扭的棗樹,很容易找。

不多時,他們便找到了季嬰所說的人家,這家人單家獨戶生活,與其他鄰居距離有點遠,門前種著棵歪斜的棗樹,院子隻用簡單的籬笆圍著,牛糞糊的屋牆黑乎乎的,屋頂是簡陋的茅草,一看就是個窮苦人家。

季嬰所說的小屋,就坐落在棗樹邊上。

駒很焦躁地撲了上去,在季嬰曾看見過人的窗口趴著,小聲朝裡麵呼喚……

“鳶鳶?鳶鳶?”

然而他喊了許多聲,裡麵都毫無動靜。

利鹹怕他越喊越大,引來彆人,連忙將駒拉了回來,他自己踮起腳朝屋內看去,掃了一圈後道:“裡麵沒人。”

“沒人!?”駒失望極了,原地跺腳道:“會不會是吾等找錯了?”

“沒錯的,就是這戶人家。”

這時候,季嬰也小跑著過拉了,他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已經甩掉了監視他們的人。

他也在窗邊瞧了瞧,嘖嘴說這真是怪事,上一次來,明明還有人的。

“會不會是已經被移走了!這裡雖然不大,但也有二十餘戶,吾等難道要一家一家找?”駒越發焦躁不安,遲一刻找到女兒,她就要多受一刻的苦。

這正是利鹹所擔憂的,若是那人在裡中還好,怕就怕接二連三有人看見那些可疑的女子,引起了盲山裡的警惕,便將女子轉移到裡外的山林裡。

利鹹讓駒稍安勿躁,他則圍著這戶人家轉悠起來,但見房門緊閉,院子裡也空落落的沒有半個人影,想必是主人不在家。

院子裡看上去沒什麼可疑之處,一直等他繞了大半圈,繞到後院時,才猛地停下了腳步!

後院裡有一個彘溷(豬圈),用木籬笆圍起來,看上去很小,還不等利鹹走到跟前,就聞到了裡麵濃重的臭味,讓人十分不適。

待他走到邊上時,卻目瞪口呆地發現,那豬圈是空的,裝著些水的槽邊,睡著的不是彘,而是一個人!

一個披頭散發,衣不遮體的女人!

……

“就是她!我上次看見的絕對是她!”

這時候,季嬰也跟著過來,立刻叫出聲來。

駒也聞聲過來了,他看見那豬圈裡,在汙泥稻草裡蜷縮成一團的女子,好像真的和女兒有些相似,頓時痛呼了一聲,就要往院子裡翻。

利鹹依然有些猶豫:“等等,不經主人允許,私闖民宅可是犯法的。”

季嬰卻道:“吾等是奉命辦案,不必受責罰!”

“萬一這女子不是掠賣來的怎麼辦?”

“都什麼時候了,還管那些?”

季嬰卻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就翻了進去,駒緊隨其後。

這時候,那個睡在豬圈裡的女子身上的蠅蟲忽而飛起,她被驚醒了,女子先是愣了一下,還以為是做夢,但見兩個陌生人已經開始翻過豬圈柵欄時,她才開始哇哇叫了起來。

季嬰先到,他忍受著豬圈裡的惡臭,蹲下來,幫這女子解開拴在手上的麻繩。繩子不知道在她手上勒了多久,手腕都磨出了厚厚的老繭,她袒露出來的胳膊、大腿也滿是血疤,想來沒少挨打。

“真是禽獸之行啊。”季嬰忍不住罵道,就算真的是隸臣妾,也不必如此吧。

女子被解開手腕上的繩索後,便猛地一把抓住了季嬰,哭哭啼啼地說道:“救命,救我……”

季嬰點頭道:“吾等是縣裡派來的亭卒,就是來救你的,你可是被掠賣來的女子?”

女子不知道是不是被關久了,連話都有些說不明了,但依舊不住點頭,含含糊糊地說道:“掠賣,對,我是被掠賣來此的,好多年了,他們逼我,打我,還將我關在這……救我,救我!”

一邊說,淚水從眼眶裡流下,把她臟乎乎的臉頰流出了兩道清白的痕跡。

“你看,我說的沒錯吧!”季嬰大喜,回過頭對利鹹說道,招呼他趕緊進來幫忙。

這時候,駒也終於翻過了豬圈,老人家腿腳僵硬,摔了一跤,但立刻就爬了起來,他踉踉蹌蹌地走了過來,跪在蓬頭垢麵的女子麵前,手顫抖地扶著她的肩膀,聲音裡帶著哭腔。

“我的女兒,你可受苦了!”

這時候那女子抬起頭了,駒也撩開了她肮臟打結、沾滿稻草汙泥的頭發,露出了她的臉龐……

這本是一個二十歲不到的青春女子,但因為這幾年受苦太重,看上去像是三十多歲似的……

看著喊她“女兒”的駒,女子有些莫名其妙。

“你是誰?”

駒也仔細看清女子的麵容,驚呼一聲,連忙朝後退去,跌坐在剛進入院子的利鹹腳邊。

“怎麼了?”利鹹感覺不對勁,這不是父女相見的模樣啊。

“她……”駒抬起手,指著那女子,雖然不願意承認,但還是喃喃道:“她不是吾女,不是我家鳶鳶!”

“什麼!?”

利鹹、季嬰大驚失色。

季嬰一時間沒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利鹹卻在腦中飛快地思索。

“這女子自稱是被掠賣來的,卻不是駒的女兒,難道說……”

他麵色一變:“這盲山裡中,被掠賣來的女子,不止一個!?”

與此同時,院子外也傳來了一聲大喝。

“汝等在做什麼!?”

眾人一回頭,但見三個剛下地回來的農夫正手持農具,站在院子外。

陽光下,他們黝黑的身上汗水晶晶發亮,臉色也是黑的,就好像被人動了自己的禁臠一般,有些憤怒地看著季嬰、利鹹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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