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人不求人一般高(1 / 1)

大明文魁 幸福來敲門 1070 字 1個月前

會試是二月二十九放榜,而殿試是定在三月十五日,望日這一天。

此刻臨近殿試隻差不過兩日。

林延潮經過上一次差點被帶走的經曆,現在在會館裡哪也不去,隻是靜待的殿試一日。

眼下他在屋裡練字。

要知道在殿試中,考生一手好字也是很重要的。

因為殿試沒有采用糊名,謄寫的製度,考生的每張卷子都是直麵考官的,若是能寫一筆好字,無疑能讓讀卷官心情舒暢,給考生大大加分。

當然這也就是為何正德時台閣體那麼流行的緣故,而到了嘉靖年間,複古之風大炙,書法也隨著文章一並師法漢唐,顏體柳體又重新成為主流。

林延潮從讀書第一日起,就學顏體,磨練書法至今。

當然林延潮現在練字,不是臨陣磨槍,而是通過練字來靜心,排解一下情緒。

這幾日自己不免憂心忡忡,自己通過張簡修給張居正遞話,意思已是很明白了,張居正會如何想,如何回應,自己拿捏不準。

自己與張簡修說的很明白,我對張居正的態度,至少不會是敵人。

當然張簡修也對自己提出招攬。

林延潮知道若是自己答允了,那麼殿試三鼎甲,必有自己一席之地。但是若是拒絕了那就懸了。

林延潮心底作出利弊分析,自己答允,殿試成為三鼎甲,甚至狀元,完成連中三元的偉業,可是從此也就被視為張居正一黨的人。

當張黨的人,固然這兩年很風光,但曆史上張居正倒台後,這些人都是通通被清算的,政治上站錯隊的下場是很悲催的。到時候彆說自己區區一個狀元,就算內閣大佬都用沒用。彆想全身而退。

身為穿越者最大的福利,就是能把握曆史的走向,省去無用功,故而自己絕對不能投靠張居正。

不投靠。不等於要反對。但彆人不這麼看,特彆是張居正看來,自己老師一家與張居正不睦,很容易讓張居正以為自己不是他一邊的,甚至反對他的。

故而張居正很可能在殿試上給自己一個低的名次。這時任何處在林延潮位置的人。就覺得張居正這是打壓自己,這不公平。

但從張居正角度看來,誰到了他的位置都會這麼做的。

殿試上雖說是天子說的算,但真正的決定權還在張居正手裡。拿不準張居正的態度,林延潮故而才會憂慮,畢竟自己對這樣大佬心底揣摩不透,他如何反應,自己料不到。

但不加入張居正一黨是他的底線,就算自己不是穿越者,他也不會選擇張居正來當自己的BOSS的。

林延潮明白自己。做事時,會玩弄一些權謀,為了達到目的,會使用一些手段。

而張居正也是如此,排除異己,喜歡玩弄權術和手段,這是官員公認的。

區彆在林延潮這點權術手段,在張居正這等久曆宦海幾十年的官僚看來,都是當初他玩剩下的。

林延潮就算要經過二十年,官場上的曆練。以及打怪升級,也不一定能達到張居正的水平。

既是達不到張居正的水平,那自己在張居正那班門弄斧,在關公麵前耍大刀有意思嗎?

另外他與張居正都是追求事功的人。

張居正個人能力很強。個性也很強,容不得彆人對他有一絲反對和質疑(禁毀書院的例子,禦史科道連屁都不敢放)。

林延潮若給張居正當小弟,少不了要忍氣吞聲。林延潮是低調,但要這麼俯首貼耳,他是辦不到的。

對張居正而言。官員聽話好用,能執行他的命令比個人能力更重要。

至於申時行就不一樣了,老申是那等善於處理人際關係的官員,待到國家有事時,要用人時候,林延潮這樣肯勇於任事,誌在事功的官員,就是他所需要的。

任事時申時行大概會給你一個方向性建議,但不會在條條框框上約束你,林延潮就可以在此一掌拳腳。

所以林延潮可以與申時行搭,不可以與張居正搭。

對於林延潮而言,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是他事功的方向。至於官位越高,權利越大,那麼事功的成就也就越大。

若是追求官位的升遷,迷失於權力之中,最後為了權勢,而忘記年少時立下的誌向,那就是忘了初心。

失去了初心,那麼就算最後官居一品,人生也是失敗。

立功,立言,立德三不朽,故而明朝那麼多大儒,彆人隻記住了王陽明。

至於治國,平天下,大明唯有一相,那就是張居正,其餘幾百個首輔,閣老,誰記住了?

當然拋去事功,能醒掌天下權,誰能不愛?

若是林延潮殿試上,能入頭甲,甚至狀元,成為大明朝第一個連中三元,又是如此年輕的狀元,那麼將快速積攢聲望,將自己推至一個極好的地位。

有了名望,很多事就容易水到渠成,對於事功也就更便利。

想到這裡,林延潮心緒不能寧,不由手中的筆一抖,墨汁沾到了紙上,一副字就這麼毀了。

看到寫到一半的裴將軍貼,林延潮不由感歎,自己還是修養不夠,做不到君子坦蛋蛋,小人藏激激的地步啊!

殿試前,也不用讀書了,索性就在房內練字了,將心平靜下來,否則再胡思亂想下去,不上考場,自己心態都失衡了。林延潮如此想到,然後又拿了一紙繼續寫裴將軍帖。

入陣破驕奴,威聲雄震天。

一射百馬倒,再射萬夫開。

林延潮想到當初林誠義教自己學書法時說道,學書法當先學古人風骨。

自己學顏體,心中當有顏真卿那股錚錚鐵骨之氣。

是啊,人不求人一般高,自己何必去求張居正。我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就算一時沒有狀元又如何。

想到這裡,林延潮心緒不由平靜下來。

不知不覺間的筆下越寫越是舒展,連光陰流逝也是忘卻。

隻見額上汗水顆顆滾落,屋內隻有筆尖劃動紙張的聲音。

兩日光陰就在林延潮的臨帖中渡過,不知不覺終於來到殿試一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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