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字居然有四種寫法?”
“略知一二吧,不過是異體字吧。不知這讀來有何用?”
“故意賣弄博學吧!”
當下就有人道:“比什麼識偏字?我們讀書人當比時文,詩賦。”
熊姓士子冷笑道:“回字都不識?還比什麼時文,詩賦。”
有人就道:“憑什麼你先問?你不是自持有才,當我來考你們才是的。”
熊姓士子聽道:“我遠來是客,自是由我們先問,怎麼樣你答不答?”
“兄台,不是姓孔,名乙己?”林延潮問道。
“我怎麼會與聖人同姓,休要拖延時間,快點!”
“也好。”林延潮笑了笑。
熊姓士子聽了道:“莫名其妙,你會答就答,不會答,隻需說一句濂江書院沽名釣譽就好了。”
林延潮點點頭道:“那若是我答不來,下一題,是否可以考你了?”
熊姓士子眼珠一轉道:“當然不行,如果你答不來,我自當再問,問到你答出為止,你方能考我!”
林延潮不由道:“也好,看來汝還是很公道的。”
熊姓士子哈哈一笑道:“那是當然。怎麼樣你可有答案了,若是答不出,我就出下一題了,若是連續三題不會,就算你們濂江書院輸了。”
熊姓士子不動聲色間,就把規矩定下了。
隻見林延潮不說話,隻是拿了樹枝,在院前沙地比劃起來。
熊姓士子一愣問道:“你還真會?”
林延潮笑著道:“僥幸,也不知對不對,熊兄是方家,還請指教啊!”
說完林延潮繼續寫了下去,但見第一個字是回的本體字,另外又整整齊齊寫了囘,囬,(外囗內目)三個字在沙地上。
熊姓士子不可置信道:“你竟寫得來?”
林延潮向熊姓士子抱拳道:“僥幸。獻醜了,那下麵是不是該在下發問了?”
熊姓士子半響才回過神來,哼地一聲道:“你問吧!”
此人既是自吹滿腹詩書,也是有才華的。眾弟子們雖見林延潮勝了第一場,也不知第二場能否贏過他。
“回字的第五種寫法是什麼?”
熊姓士子臉色一變道:“回字竟還有第五種寫法?”
林延潮點點頭道:“是啊,兄台莫非不知嗎?你都會寫四種了。”
“我,我……”熊姓士子頓時說話結巴起來了。
“寫!”
“寫!”
書院眾弟子都是站在林延潮一邊高呼。
一旁他的同伴道:“熊兄,他既能寫出四種。你為何不能多寫一種。”
熊姓士子想當場乾掉這幾人的心思都有,若是自己會五種寫法,怎麼會剛才隻問四種。
熊姓士子硬著頭皮道:“我不會。還請林兄指教。”
林延潮道:“指教啊,不敢當,就當大家切磋一下吧。”
說著林延潮在沙地上寫了一個‘廻’字。
熊姓士子冷笑道:“你說是就是,不知出自何典?”
一旁林延潮的同窗都道:“是我們前輩考你,還是你考前輩?豈有此理。”
林延潮笑了笑道:“本來我可以不回答的,不過你既是問了,我就告訴你,廻字出自史記。鄒陽傳,裡麵有一句‘墨子廻車’。兄台不信可以回去翻書。”
熊姓士子頓時無語,既是林延潮這麼說,肯定是有出處了,當下咬著牙道:“好吧,這一題算你僥幸了,既是如此,你繼續問吧!”
對方當下嚴陣以待。
“好,回字的第六種寫法是什麼?”
“還有第六種?”熊姓士子頓時不淡定了道,“這怎麼可能。書上說回字一共隻有四種寫法,你為何會有六種?”
林延潮語重心長地道:“這是你讀書讀得不夠深!讀書不能一知半解,要有破卷之功了。”
熊姓士子聽了頓時牙都要咬碎了,心想自己第五種都答不出。更不用說第六種了。
他索性道:“好啊,我見識一下第六種。”
林延潮恩地一聲,手揮樹枝道:“我與你寫來,就是迴字,書中有雲,古無迴字。蓋回即雷字。水囘為囘。後人欲別之加辶,這才有了‘迴’字。”
熊姓士子聽了無言以對,一旁的人道:“真不敢相信,這人不過十四歲,竟然如此博學。”
見對方不語,林延潮道:“兄台既是答不來,我就繼續問了,馬上要到三題了,敢問回字的第七種寫法是什麼?”
眾人都是大笑。
熊姓士子忍不住道:“你胡攪蠻纏,若是回字是十幾種說法,你是不是都要一一問完,此為犯了規矩,當由我發問了考。”
眾人都罵無恥,那熊姓士子冷笑一聲道:“好啊,這是你們濂江書院地盤,規矩自是由你們來定,算我認栽,我將此事告訴給其他書院,讓他們來評評理,回字的第七種寫法,有這種考法,嗬嗬。”
“兄台,其實回字一共有十二種寫法的,我方才是手下留情了。罷了你來問吧。”
這一刻連熊姓士子都誇自己機智,居然有十二種,你居然才考到第七種,真是手下留情了。
熊姓士子急於找回顏麵,當下奪過林延潮樹枝在地上劃了一豎,問道:“我問你‘丨’字何意?要說全了。”
書院眾弟子看了後,心道橫著一劃,眾人都認得,豎著就不知了。
有一名弟子道:“我常見他人做帳時,有用此‘丨’來代個一字。”
“做帳時是做帳,但若是放在這裡,恐怕不妥。”
“有什麼不妥,趕緊去提醒前輩啊。”
“什麼你以為前輩答不出嗎?”
熊姓士子麵露微笑,這是他之前專門找得偏題,故意是要顯能的。
林延潮不急不慢地答道,丨字可讀豎,意同豎。
還可讀作一,意同一。
還可讀作袞,意為上下相通。
熊姓士子表情很精彩,手指著林延潮道:“你怎麼連這都知道!”
林延潮笑著道:“這我們書院子弟都知道,那到我考校兄台了。”
當下林延潮拿了樹枝在地上同樣劃了一個‘丨’字問道:“這個字怎麼念?”
熊姓士子道:“你在耍我不成?這不就是‘丨’嗎?莫非還有四種,第五種念法?”
林延潮道:“沒有啊,完全是兩個字啊!怎麼會有兩種念法?”
“都是一個‘丨’字,你給我說兩種念法?”熊姓士子當場憤怒了。
“方才‘丨’是從上往下寫的,而這一次我是從下往上寫的。”林延潮笑著道。
就這樣竟是兩個字?熊姓士子感覺自己要吐血了。(未完待續。)